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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西方探险家眼中的新疆喀什(组图)
文章来源: 南方周末
人称“丝路明珠”的喀什,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南角跟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这两个邻国接壤的地区。马可·波罗在其游记中曾经说过,喀什是从西方进入中国的第一个关口,那儿不仅自然景色独特迷人,而且城市繁荣,商业兴隆。年复一年,来自中亚各地的商人都云集此地,在这儿风格独特的集市上出售精美的丝绸、地毯、服饰、刀和帽子。西方人从印度进入中国腹地去探险或考察,或是从中国境内沿着陆路上的丝绸古道前往中亚各地,这儿也都是必经之地。
从浩如烟海的西方中国游记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少有关这块神奇的地方的文字描述,和直观反映喀什自然风貌、民俗民情,以及错综复杂、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的图画和照片。这些文字和图片所包含的历史和文化信息,很多是中文资料中找不到的,有助于我们重构清末民初喀什的历史画面。
一
罗伯特·肖是早年第一个从印度翻越喜马拉雅山脉进入新疆腹地的英国探险家。他于1874年曾经率领一支探险队考察了西藏和新疆接壤的一大片地区,并且亲自到达了位于西南疆的叶尔羌和喀什,将大量有关这块地区富有异国情调的信息传回了英国国内,使得许多喜欢冒险和刺激的英国青年对于这片神秘的土地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罗伯特·肖的一个外甥荣赫鹏,当时是驻扎在印度的一位年轻的英国龙骑兵上尉。从青少年时期开始,他就从舅舅发自印度、西藏和新疆的信件中了解到后者探险经历的许多细节,十分渴望能够亲身体验一下探险的滋味。1884年夏天,乘部队休假的机会,荣赫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专门到印度与西藏接壤的喜马拉雅山脉去游历了一趟,在那儿他碰见了不少他舅舅的老部下,他们曾经跟随罗伯特·肖考察过叶尔羌和喀什。他还在舅舅的房子里找到了大量有关那次探险的书籍、手稿和地图。他通宵达旦地仔细阅读那些已经被人遗忘的资料,完全被这些资料所展示的这片神秘土地吸引住了。于是他便开始训练自己攀登雪山的一些基本技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也成为一名探险家。
那次旅行回来之后不久,荣赫鹏因一个偶然的机会碰上了时任印度邮政总局局长的英国人H.E.M.詹姆斯,两人聊起叶尔羌和喀什的话题,十分投机,有知音相遇之感。荣赫鹏在餐桌上发表了许多有关去中国探险考察的长篇宏论。没想到几天之后,詹姆斯竟亲自来到了荣赫鹏的营地,问他愿不愿意随自己前往中国旅行。詹姆斯解释说,他原来是准备跟一位名叫凯里的西藏探险家一块儿结伴去旅行的,但是就在后者准备出发的时候,詹姆斯无法请假,所以不得不延期,并且另寻旅伴。荣赫鹏闻讯喜出望外,当即答应于1886年春季告假跟詹姆斯一起去旅行。
这次旅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满洲里,因为他们认为,去过那儿的西方人并没有留下多少文字的描述。
他们首先坐船来到大连湾,上到了吉林的长白山,然后又沿着牡丹江和松花江游历,一直走到了俄国境内。然后他们又途经吉林和奉天(沈阳)到了牛庄,在那儿荣赫鹏跟詹姆斯分手告别,后者要赶往旅顺,并从那儿去日本,而荣赫鹏则跟另外一位伙伴前往北京。在从山海关赶往北京的路途中,荣赫鹏首次见到了长城,他惊叹长城是一个奇迹,其雄伟壮观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埃及的金字塔。
二
荣赫鹏在北京暂时住了下来,等待英国皇家工兵部队的M.C.贝尔上校到北京跟他会合,然后一起从陆路回到印度去。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亲眼看到叶尔羌和喀什,并且重温小时候在舅舅的信里读到过的那些娓娓动听或惊心动魄的场景。贝尔上校于1887年的3月抵达北京。他在英国驻印度部队的侦察部门曾经担任过荣赫鹏的上司,所以两人在北京相见,彼此觉得非常亲切。由于这两人的中国之旅都负有秘密的侦察任务,贝尔上校建议两人分头行动。贝尔上校希望多看一些人口稠密的地区,以便能对这些地区的状况和资源更好地做出判断,所以他选择了穿越长城内侧的各个省份。到甘肃之后穿越戈壁沙漠前往新疆的哈密,再沿着丝绸之路回到印度。荣赫鹏则直接穿越长城外的戈壁大沙漠,进行更具有探险性质的考察。他们约好了在哈密会合。
经过了两个半月的长途跋涉,以及干渴、寒冷和沙尘暴的严峻考验,荣赫鹏一行人和由8峰骆驼所组成的驼队终于横穿了长达1255英里(2020公里)的戈壁沙漠,来到了天山山脉跟前的哈密。一到了那儿,他就急切地询问贝尔上校是否已经到达,因为他的探险队比预定日期晚到了几个星期。他非常失望地得知贝尔在三个星期前就已经离开了哈密,现在早已在回印度的半路上了。
荣赫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到达新疆地区最西部的喀什,他面临的前途依然险峻,困难重重。由于正值夏日,天气酷热,哪儿都租不到车辆。而且喀什路途遥远,需要花70天的时间才能够到达那儿,这样的话,根据最乐观的估计,他们到达喀什的时间也该到9月底了。而他们回印度之前,还有最后一道障碍,这就是要赶在冬季大雪封山之前翻越喜马拉雅山脉。但荣赫鹏还是忙里偷闲,一个人去逛了哈密城里的集市。他发现新疆人跟汉人和蒙古人都有很大的区别,比较追求生活享受,家里布置得非常舒适。那儿的姑娘长得很漂亮,脸庞圆圆的,皮肤黝黑,有点像希腊和意大利人;虽然身上穿着长裙子,但并不束腰;长长的黑发梳成了粗大的辫子,披在肩上;头上还戴一顶色泽鲜红的小帽子,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了她们颧骨突出的脸庞,使她们显得美丽动人。
在从哈密前往喀什的路途上,荣赫鹏注意到新疆的这个地区呈现出一片衰败和荒凉的景象。他们所经过的每一座有人居住的房屋旁边都有两个以上的废墟。有时在穿越一个村庄的时候,居然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他们所经过的许多耕田都已经荒芜。当地的汉人数量基本上跟本土人持平,这些汉人大多数都是回民,个子要比内地的汉人矮小。夏季的道路上行人很少,但有时候探险队也能遇上一队士兵,一辆大车,或是把货物驮往集市的一支驴队。驴子是这个地区主要的驮畜。在路途中,荣赫鹏亲身体验到,当地人虽然穷,却非常善良和殷勤好客。有一次夜宿时,他跟几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同住在一个帐篷里,当她们看见他脱下来的袜子上磨出了一个洞时,其中一位大娘马上就动手将他的袜子仔细地缝补好,然后她们不停地虔诚祈祷。晚餐时,桌上的木碗里盛满了新挤的牛奶。芬芳的奶香味使这位远离祖国的英国探险家有了一种回家的亲切感觉。
前往喀什的艰难道路
曾率兵入侵西藏的荣赫鹏上校
新疆省主席杨增新接见外国探险队员
三
当最终踏上喀什平原的时候,荣赫鹏的眼前突然一亮,这儿的居民似乎比别处更加稠密,田地似乎也要比别处更为精耕细作。回顾从北京出发后所走过的路程,现在想来是多么的遥远。他感到自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再往前走就可以算是回家的路了。由于喀什这个地方的商业繁荣赫赫有名,而且这儿还长驻有一位俄国的领事彼得罗夫斯基,所以当荣赫鹏走进喀什城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文明的边缘。
在城南的一家旅店住下来之后,荣赫鹏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名片和护照送到了衙门。不一会儿,就有几位阿富汗和印度商人来找他,他们都是汉人从每个国家的商人中挑选出来,作为官方代表的外国人。
汉人就是通过他们来跟外国商人们打交道的。那位领头的阿富汗人和其他几个外国商人在荣赫鹏短暂逗留喀什期间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陪伴着他。那位阿富汗人的气质很像是一位士兵,他对各种长短武器十分精通,知道俄国的步枪要比英美制造的步枪优越,而美制的左轮手枪又要比英制的好使。在汉人从当地人的叛军手里夺回喀什的时候,他正好也在城里,并且告诉人们,当时仗并没有真正打起来,因为叛军头子几星期前就已经在城外西面某个地方被毒死了,而且没有任何人敢于站出来领导抵抗汉人的防御战。所以当叛军士兵们听说汉人的军队到来时,一个个都脱下了身上的制服,又换上了庄稼人的衣服,像绵羊一般温顺地下地干活去了。城里一切照常,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有城里的头面人物受到了触动,全都逃走了。
到达喀什的第三天,荣赫鹏决定去拜访俄国领事彼得罗夫斯基。
那位阿富汗商人以为俄国人和英国人碰在一起准会吵架,所以在上马出发之时,拉住了他的手,悄悄地对他说,“一定要彬彬有礼,千万别跟俄国人打起来。”但荣赫鹏发现俄国领事十分友好和健谈,后者还把住在附近的一位传教士亨德里克斯请来见这位客人,并聆听他从北京来喀什一路上的经历。当话题转到了印度之后,荣赫鹏吃惊地发现俄国领事原来是一位印度通,他家里收藏了大量的相关书籍,而且叫得出印度和克什米尔所有头头脑脑的名字。第二天,这位俄国领事在16位哥萨克骑兵的护卫下回访荣赫鹏。他俩促膝长谈,相见恨晚。
这次难忘的中国之旅后来被荣赫鹏写成了两本游记:《大陆的心脏》(1896)和《在天朝子民中间》(1898)。这两本书使他在英国成了一位家喻户晓的探险家,而且在1919-1922年间他以这两本书和后来的作品为资本,出任了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会长。至于他在这次探险之后成为英国驻洪札(今属巴基斯坦)的殖民地官员,并且于1903-1904年率兵侵入西藏的经过,本文就不能在此细述了。
四
来过喀什的外国探险家中有很多是俄国人,其中有一位居然还是个著名的画家和舞台设计师,他的名字叫做尼古拉·罗耶里奇。罗耶里奇毕业于圣彼得堡美术学院,擅长以绚丽的色彩来表现壮丽而神秘的大自然。他为《彼尔·英特》(1912)和《春之祭》(1919)这两部芭蕾舞剧所设计的布景和服装被称作是无与伦比的杰作。然而他并未因这些成就而感到满足,而是渴望到大自然中去寻找新的灵感。为此他于1923-1928年间组织了一次为期5年的中亚探险,对喜马拉雅山脉、印度和新疆等地的自然风景、语言文化和人文地理进行了详细的考察。他本人在这次考察中总共画了5000多幅写生的油画。这些作品,连同他所创作的其他2000多幅油画一起,至今仍保存在美国纽约市的罗耶里奇博物馆之中。
尼古拉的大儿子乔治是一位从哈佛大学毕业的东方学家。他在这次中亚探险活动中自始至终都陪伴在父亲的身边,并且详细记录了这次探险和考察的全过程。他的回忆录《通向亚洲最深处的足迹:罗耶里奇中亚考察团的五年探险经历》于1931年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书中一些章节所透露的一些轶事对于我们了解喀什的历史至今仍有很高的价值。
例如乔治在陪同父亲去拜访和田道台马绍武时偶尔了解到了后者剪除喀什提督马福兴的全过程,并且还在书中附上了照片作为插图。马绍武出生于一个回族的名门。父亲曾经做过云南的总督,后来在回民叛乱中丧生。马绍武本人年轻时在云南长大,后来被流放到了甘肃和新疆,靠了自己的能力才逐步升到了道台。马福兴是马绍武的本家,他俩曾经在喀什同过事,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马绍武因受到了这位本家的排挤而与他结下了仇。马福兴是喀什的土霸王,他在喀什的汉城里建有一个宫殿般的城堡,而且在城外还有几个夏宫。这些夏宫周围都挖有壕沟,并且种上了树篱。当地人若是不小心让车碰到了他的树篱,就会被砍下双手手指。他在城外有一个很大的玉石工场,谁若敢跟他竞争,他就会残忍地将他们处死,或是把他们的双手砍下来。他还在自己的宫殿里养了50多个妻妾,谁家的姑娘要是漂亮的话,随时都有被他抢走的危险。当他玩厌了这些妻妾之后,就会把她们赏赐给部下享用。
1920年代初,马福兴曾经想让喀什从新疆独立出来,这样他自己就可以做上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为此,他跟时任新疆省主席的杨增新关系搞得很僵。1924年,有谣传说马提督正在策划叛乱,以推翻新疆省主席。杨增新闻讯之后,决心要剪除马福兴,便开始在乌鲁木齐招兵买马,募集一支大军。当时担任乌什县知事的马绍武听说此事以后,快马加鞭,在7天之内从乌什赶到了乌鲁木齐,向杨增新请缨。后者同意之后,马绍武又匆匆赶回乌什,拉起了一支队伍,并于1924年6月1日,迂回包抄到了喀什的汉城,对马提督的卫兵们发起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汉城被攻下之后,马绍武的人马又直捣马福兴的城堡。马福兴的儿子率卫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还是被打死在城堡内的院子里。马福兴本人也负隅顽抗,但他的右臂中弹,最终在一个内室被生擒。随即他便被拉到了城堡大门外的一块空地上,并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
马绍武亲自指挥了对马福兴的枪决。在枪决之前,洋洋得意的马绍武走到了绑在十字架上的马福兴面前,问他:“你还认识我吗,马福兴?”后者呻吟着回答:“马绍武。”马绍武当即拔出手枪,对着提督的胸部开了一枪。因为距离很近,从胸口喷出来的血溅到了马绍武的身上。行刑队的士兵们由于紧张,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也乱枪齐发,差点儿打中夹在中间的马绍武。
新疆省主席杨增新后来也没能逃脱被暗杀的厄运。1928年7月7日,杨增新在参加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的首届毕业典礼时,被外交署长樊耀南预先设下的伏兵所刺杀。随后,新疆民政厅长金树仁又率省府卫队击毙了樊耀南。于是金树仁就被推举为新疆临时省主席兼总司令。这就是著名的新疆“七·七政变”。罗耶里奇父子跟原省主席杨增新打过交道,但后来当他们来到乌鲁木齐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富丽堂皇的杨增新纪念亭。
诸如此类关于喀什的描写和名人轶事在瑞典探险家兼考古学家斯文·赫定及英国探险家迪西、英国女画家E.G.肯普等人的游记中也可以见到。迪西和肯普也是在20世纪初长途跋涉来到喀什,并且用文字和图像资料记录了这片神奇土地的。由于篇幅的关系,本文不得不就此打住。(沈弘)
旧时新疆妇女的装束
喀什都督马福兴
被处决后的马福兴
- posted on 08/11/2008
这里有更详尽的,而且似乎是独家的,转到这里也算是一个备份:
转载自吉大论坛 http://www.juoaa.org/JiDa/JDforum/messages/87490.html 原作者网名:老椰子
(作者似乎是根据荣赫鹏自传或传记讲述的,不过在网上没搜到这自传或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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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走关东(一)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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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老椰子 于 March 02, 2004 20:13:07:
荣赫鹏走关东
(一)引子
荣赫鹏(Sir Francis Edward Younghusband,1863—1942,又译作荣赫司鹏、杨哈斯本),出生在英属印度的喜马拉雅山南侧,父亲是英国驻军的高级将领,全家长期住在印度。荣赫鹏的母舅沙奥(Robert Shaw,又译作萧)是一位在印度经营茶园的英国富商,但更是一位名重一时的大探险家,曾经在阿古柏外来独立政权时代冒险进入新疆,后来见到了阿古柏,使阿古柏随后得以和英国官方联络【注一】。荣赫鹏兼有从父亲和舅舅而来的禀赋和受到他们的行为的影响,继承了他们的事业,成为一个出色的军人探险家,并因其对英帝国的重大贡献而被册封为爵士。
荣赫鹏最为世人所知的事迹应该是1904年带兵侵入西藏,以武力胁迫签定了不平等条约。他的部队以快枪大炮和阴谋诡计取胜,藏族军民在抵抗中付出了数千的生命和无法计数的财产损失,而西藏地方则在战后持续地遭到主要是来自于英国的经济侵略和政治干涉。因此,在中国的文献中被提到的时候,荣赫鹏基本上就是个和鸦片战争期间的义律(Elliot)一样的侵略者的角色。
作为一个来自西方探险家,荣赫鹏早期的蒙古-中亚之行和多次的克什米尔之行艰苦卓绝而硕果累累。他走通了许多山口,进行了许多细致的地理人文考察。他三次挑战珠穆朗玛峰,均以失败告终,成为悲剧性的先驱。但是,他在中国西域的探险活动,和他舅舅沙奥当年的行为一样,被普遍视为扩张行径,虽然和同时期进入克什米尔和新疆进行明目张胆的领土扩张的俄国人以及其他英国人相比,沙奥舅甥还算是行事谨慎和说了一些公道话的,比如沙奥曾经对约翰逊线【注二】提出的质疑。
荣赫鹏的较不为世人所知的事迹是,他后来居然受西藏密宗的影响转而投身于宗教事业。他写到:“我在东南亚国家旅游和佛教徒接触,最感动的是他们周围有一种庄严和安和的气氛存在;而且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佛像,以一种高尚、宁静、慈爱、端庄的姿态趺坐着,单是这种气氛和神态,已经将佛的基本特质深深印入我的脑海,而使我神往了。”有点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为了反对无神论,他曾经带着西藏的喇嘛回到英国去找罗素辩论。他一生中最后的一项事业是组建了世界宗教会并成为该会的第一任主席。
然而,荣赫鹏的也许是最不为世人所知或者是最少被人提到的事迹则是,他在我国东北的探
险旅行。东北之旅是他的探险生涯的开始,为他随后的更大规模的类似活动奠定了基础。从他对这一段经历的细致记述中,我们可以通过一个外国人的眼睛,看到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时我们的东北城乡,我们的先民,我们的长白山,我们的松花江,我们的森林、沼泽、湖泊和草原。
1886年3月19日,年仅23岁的驻印英军军官荣赫鹏请了长假,和英印政府邮政部的官员詹姆斯搭伴,从加尔格达出发,日夜兼程(当时当然是循海路,没说走了多久)赶去中国东北的港城牛庄(今辽宁营口市),拉开了他的东北之旅或说是走关东的序幕。
【注一】1864年,新疆各族人民暴动,一度使得清中央政府的统治陷入瘫痪,以安集延人(今乌孜别克人)为主体的浩罕汗国(1865年被沙俄吞并)派遣军官阿古柏(约1829—1877)趁虚而入,在很短的时间内占领了新疆的大部分地区,并建立哲德沙尔汗国。阿古柏和两大强邻-吞灭了他祖国的俄国以及统治着印度的英国相勾结以寻求支持(其中俄国同时还出兵占领了新疆伊犁),以免于土地被中国收复。延至1877年,阿古柏还是被陕甘总督左宗棠率兵攻灭。阿古柏强占新疆大部前后十三年,东突厥斯坦之梦想以破灭告终。阿古柏政权期间,圣战口号响亮,民族仇恨爆发,相互混战,残酷杀戮,人命贱如虫蚁。此期间,荣赫鹏的舅舅沙奥以商人身分冒险北上,面见阿古柏,为阿古柏希望得到英国支持而英国也希望利用阿古柏创造了先机。
【注二】1846年英国吞并临近印度的查漠-克什米尔后,声称拉达克(原本属中国西藏地方政府管辖的地区,是克什米尔的一部分)应归英印政府统治,并悄悄占领拉达克地区。后来,在标定拉达克和西藏的边界中,英国为了寻找一条侵略我国新疆腹地的捷径,于1865年派遣印度测量局官员约翰逊潜入新疆南疆地区,通过勘察,绘制地图,把阿克赛钦、摩河谷及喀喇昆仑山以北广大地区划入英属印度的克什米尔版图,即所谓约翰逊线。其中,阿克赛钦是中国的领土,中国政府从不承认"约翰逊线"线,英印政府的势力从未进入该地区,也未在该地区行使权力或建立行政机构。由英国人制作出来的约翰逊线和边境东段的麦克马洪线(1914年,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夏扎在胁迫和利诱下签字承认此线为边境,但中央政府从未承认)为日后的中印边境冲突埋下了种子。沙奥则嘲笑说,对那些地方,(英属)克什米尔的统
治者和我一样,没有统治权。 - posted on 08/11/2008
送交者: 老椰子 于 March 03, 2004 22:38:59:
(二)牛庄,马车,大车店
牛庄位于渤海湾深处的大辽河入海口处,1861年被辟为通商口岸,1864年正式对外通航,成为东北地区最早的对外开放门户。当时,市场繁荣,贸易兴旺,轮声帆影,车尘马迹,络绎不绝,被时人称为“关外上海”。有八个国家在这里设领事馆,许多国家在这里开设银行、商号,兴办工厂、企业。英国在这里设有领事馆。荣赫鹏等人来访时,正是牛庄最繁荣的时期。
非常凑巧的是,他们在领事馆遇到一个名叫福尔伍德的官员愿意和他们同行。福尔伍德会讲汉语,给随后的旅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1886年5月19日,一切准备停当,荣赫鹏、詹姆斯、福尔伍德以及他们雇佣的车夫,乘坐着两轮马车离开了牛庄,走向他们的第一个大目标-长白山,这中间则要路过沈阳和顺访鸭绿江。当他们走遍东北结束旅程再次来到牛庄时,恰好是12月19日,旅行整整用了七个月的时间。
从荣赫鹏提供的照片上看,他们当年乘坐的两轮马车在基本结构上就是我们在乡下时还能见到的“钢轴车”(新一代的车叫“胶皮车”,有橡胶车轮),有钢质车轴,木质幅条,木质轮圈,包以铁皮轮箍,钉以大帽铁钉。当然,荣氏等人所用的车是为坐人而设计的,有具有拱形顶部的车箱,故可称之为轿车,与我们在乡下所用的主要用来拉柴禾、拉粮食、拉土、拉粪的那种车的近似平板的车箱截然不同。
从牛庄到沈阳的路上人口比较稠密,到处是在田里干活儿的农民,带有屋檐的牢固的农舍星罗棋布,歇脚的大车店随时可以找到。
在大车店里,生活必需品都很齐全;牲口得以很好的照料;客人住的屋子里面有两排大火炕,中间是过道,火炕从下面加热,上面则摆个矮桌,“客人在炕上可以靠呀、盘腿坐呀、吃饭闲聊呀等等”,晚上大家则“并排躺在炕上睡觉”。这些,对于一个在印度殖民地军营里长大的英国青年,都是非常新奇的。
领事馆官员福尔伍德经常夸耀日本的乡下旅店比之这里的是如何如何的干净和舒适,令荣赫鹏羡慕不已。但荣氏对这里的这种生活环境没有觉得很差。一个大探险家当然不会是一个对生活环境挑剔的人。
从牛庄到沈阳192公里,晓行夜宿,一路没有什么困难。五月的辽南,气候好像英国的夏季一样暖和,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期间有些多雨潮湿,土路有些泥泞。
从牛庄到沈阳按理说一定要经过辽阳。常言说:先有辽阳,后有沈阳。辽阳为古之襄平,始建于战国时代,有2400年的历史,是古代北疆第一重镇,遗迹甚多;人物也出了不少,写书的有曹雪芹,当官的有王尔烈,搞革命的有李兆麟,说书的有刘兰芳,教人跑步的有马俊仁。但是,荣赫鹏没有在著作中提及辽阳。敢情是绕过去了?
一进沈阳,他们就遇到一件小小的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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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走关东
(三)盛京,庙宇,帝王陵
沈阳(当时称为盛京或奉天)是满清旧都,城大人多。荣赫鹏他们坐着马车满街找旅馆。逐渐地,在他们的马车周围,形成了一个围观嘲笑的人群,吵吵嚷嚷地裹着他们往前走,一直跟到旅馆。到了旅馆,许多人则跟进房间并且一直盯着他们和他们的东西研究,并摸摸衣服问是什么料子啦,打听年龄多大、从哪里来的、打算住多久、然后又去哪里啦,等等。更让他们忍受不了的是,当把人们都推出去关在门外之后,窗户纸就被戳出些小洞。“正在擦澡的过程中,猛然一抬头,发现很多只眼睛(只有眼睛,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正在偷看我们。我们非常气愤,满腔怒火地冲出去向他们抗议。可是只要你进了屋,他们仍然我行我素,让我们毫无办法。”
这确实是令人不快的经历。这里除了看稀奇之外还有多少有点儿欺生的意思。别说是满脸胡子黄毛蓝眼大鼻子的外国人,就是本国人因相貌和语言有异有时也会有类似的困扰。1975年,我们部队驻辽西的綏中。一天,我和本班战友江西老表恩牛、安徽老猛滋之金、上海小人儿桂林去城边磨豆腐【注三】。老表等讲话的腔调引起一些本地青年和半大孩子的浓厚兴趣,一直围观调笑。后来我们赶着驴车向城里走了,他们也一直跟在后面。我们先是笑脸相对,随后回避忍让,最后不耐其烦,作势吓唬,全都无效不说,反而引来几个胆大的投石头、杂物。我没有荣赫鹏的英国绅士的修养,下令反击。大街上随之小小地热闹了一下。为此,我最终得到在营部军人大会检查之处分(兄弟们奉命行事,没有被惩罚)。算起来今天的飞天英雄杨利伟那时应该十岁左右,綏中城不大,不知他听说过此事否,或者他本身就在人群里目击呢:)
作为一个在印度长大的英国人,看惯了精致豪华的宗教建筑,荣赫鹏觉得我们东北的庙宇虽然很多但是太简陋粗糙了些,不论是沈阳城里还是在郊外。这是可以理解的。中国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个有宗教狂热的国家,而旅行者所踏上的东北大地在那个时期正处于经历了许多年的禁止移民之后的开放垦荒阶段,占居民人口大多数的是从关内,主要是山东、河北、河南,移来的,多半是穷困的闯关东者,烧香拜佛固然重要,但是以劳动来换取生活资料从而能够活着则是第一要紧的事,奢华的宗教建筑雕绘艺术不会在此时此地产生。
坐落于沈阳东郊的努尔哈赤的陵墓(东陵、福陵)雄伟壮丽,松柏成行,周围数公里,令荣氏叹为观止。龙兴之地,始祖寝宫,非同小可,历代满清统治者为建设和保护此祖坟所下功夫甚大。荣赫鹏他们到访的时代,有旗人士兵守卫着城门,人们不可以随便进去,而非满人的人基本上是禁止入内的。
荣赫鹏没有提皇太极的陵墓(北陵、昭陵)。东陵和北陵都是沈阳的重要历史遗迹。因为到现在也不到四百年的历史,又多半是在爱新觉罗家天下的时期,所以一直都保护得很好。
北陵给我的印象更为深刻。1977年,我去北陵游走,曾爬到高大的坟头和上面的那一棵巨大的古树合影。隆冬季节,秃枝败草,昏暗苍凉。二十七年过去了,想知道那里现在有没有重大变化,那棵古树还在不在了。查网,见到去年(2003年)有报导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为了保护文物,沈阳市文物保护部门将宝顶(坟头)用水泥罩面(因为有包括我在内的不具备保护文物的道德观念往上攀爬的人)。为恢复1643年建陵时的原貌,现水泥罩面被剔除,以明清时代传统的建筑材料三合土(2000立方米白灰、800立方米黄土、50立方米沙子、1000公斤糯米)覆土。我见到一张当时的照片,正在施工。剔除了水泥罩面的坟头和我当年见到的差不多。有一棵树,有绿叶,小多了,肯定是后来补种的。也不知道覆土后是个什么样子。
1886年5月29日,荣赫鹏他们结束了在沈阳休整和游览,踏上了东去的道路。因为不久就是丘陵地带,马车已经不可以用了,行装要用骡子来驮。
【注三】江西老表,通称;安徽人说“老母鸡”如“老猛滋”,语言中“滋滋”的音不少,称安徽人为老猛滋也很通行。这些称谓在熟朋友之间使用,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熟的人不宜使用。上海人桂林皮肤细嫩,声音柔软,爱擦雪花膏,讲卫生,北京籍老班长给他取个外号“上海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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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走关东
(四)榆树,拓荒者,鸭绿江
荣赫鹏他们在辽东走得非常辛苦。早上四、五点钟起床,中午休息两个小时,晚上六、七点钟休息。虽然人烟已渐稀少,但山谷还是散布着许多小村子,每天总能找到住的地方。比较令人不舒服的是路上经常遇到瓢泼大雨,多数情况下根本无处避雨;碰上河水上涨时还要使用这里的独木舟-树船(中间挖空的原木)来渡河。但是,晴日里则花鲜草绿,景色宜人。这里花草种类繁多,有蕨类、百合、银莲花等。邮政部官员詹姆斯对植物有研究,他采集了许多植物标本。有些植物荣赫鹏并不熟悉,比如说,橡数和榆树他以前就从未见到过,而在这里则随处可见。
说到榆树,感觉上好像在中国北方相当多而在世界上许多别的地方都没有,至少美国没有-有资料显示,在美国的某个公园,也许就是纽约的中央公园或展望公园,有一株榆树,是多年前从中国移来的。
榆树太平和了,树汁没有其他树木的苦涩之味,各种虫子都欺负它。而灾荒之年,它则是救人性命之物。人们先吃榆树钱,蘸酱生吃就行,微甜;然后吃榆树叶,和在苞米面里做窝窝头、大饼子,没啥味;最后就是吃榆树皮,很难煮烂,煮出的水其粘如胶,也没啥味。
相对来说,辽南已经相当繁荣,而辽东丘陵则正在开拓。荣氏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在开垦土地,具体地说就是把原有的森林变成农田。农民早出晚归,从事着枯燥而繁重的工作。中午,人们在地头休息吃饭。这是一些精壮的汉子,劳动量大的惊人,食量大的惊人,饭盆也很大。移民拓荒的顽强精神深深地打动了荣赫鹏:“中国人的勤劳世界闻名,但还应该加上顽强吃苦的精神。”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人们很难相信在贫穷时代一个东北的种田汉子的食量会是那么大。多大呢?就拿我们自己的当年来说吧,在非常饿的时候,佐以大葱蘸酱或者咸黄瓜,有时一顿可以吃一“三盆”小米饭,然后在喝上一些米汤。当时,东北农村有三种不同大小的黑泥盆被用作炊具,称为大盆、二盆、三盆。前两种太大,不能用来直接吃饭。三盆的直径一尺左右,高有近半尺(全凭记忆推测,当时也没量过)。当用碗吃饭觉得不够来劲时,可以端起三盆直接吃。能吃的原因是体力消耗太大,需要相应的补充,而吃的东西没多少油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卡洛里不够啦,怎么办?那就只有用量来填充了。
据荣氏介绍,当时农民吃的东西主要就是小米饭、蔬菜和汤,和八十年后没啥区别。荣氏们吃在农家或大车店,当然也就是这些东西。这个时候,他开始深情地想念起牛奶。他抱怨中国人不挤牛奶喝,觉得无法理解:“能够吃耗子肉、狗肉,不能喝牛奶,真是奇怪,总之不喝。我们则不然,没有这个必需的食品感到日子非常难过,只得用大量的食物及食用油来补充营养。”
说着就到鸭绿江了。鸭绿江江面宽300米,水深约三、四米,缓缓流动。森林一直延续到江边,森林的空隙里夹杂着农田农舍。江的对面就是中国的属国朝鲜。说到这里,我联想到,鸭绿江那边朝鲜,“壬午事变”【注四】刚过不久,正乱成一团。我们那位后来当了大总统以及数十天洪宪皇帝的袁世凯,当时初出茅庐,正带领他的士兵驻在那里,以他非凡的手腕在王族内部的倾轧各方以及以日寇为主的列强之间巧妙地周旋呢!荣赫鹏关心的是中国的西藏合新疆,对远离他的注意力范围的朝鲜的政治毫无兴趣。
【注四】1864年朝鲜王哲宗去世,死后无子,立王族李[上日下正]应之子李熙为王。李熙年幼,即位后尊生父为大院君摄政。幼王渐长,大院君以其内侄女闵氏为国王李熙立妃。闵妃通书史,好《左氏春秋》,有政治野心,利用太后赵氏不欢大院君专擅的心理,联络朝臣迫大院君交出了政权,于是闵妃专政。光绪八年(1882年)六月,朝鲜京城镇兵因粮饷问题发生兵变。七月初,变兵民众闯入宫中,闵妃逃走,大院君重掌政权。这时,正在天津访问的韩大臣金允植、鱼允中等求援于直隶总督张树声,树声乃派庆军统领吴长庆率海陆军渡海前往朝鲜平乱。因这次变乱发生于壬午年,故史称“壬午事变”。
朝鲜当时为中国的属国,中国有责任干预平乱。而事实上,清政府对朝鲜、琉球甚至台湾一直都疏于注重。而日本扩张之野心在“壬午事变”之前就已经昭然若揭。“壬午事变”前前后后,日人直接干预朝政,并派驻军队。十二年后,“甲午战争”终于酿成。
袁世凯之父早逝,其生前与吴长庆在淮军为好友。世凯出身无门,乃投长庆,初并不受重视。长庆进朝鲜,世凯随军。吴撤回后袁及少数兵力留驻,遂开始了他在朝鲜十二年的惊心动魄的斗争生涯,并由于工作出色得李相鸿章赏识而平步青云。当然,世凯顺便也带回两个朝鲜族生力军,加入他的姨太太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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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走关东
(五)蚊子,放山人,长白山
越来越接近长白山区了,茫茫林海,探险家的眼前除了密集的大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山脊起伏,一个连着一个,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没完没了。
在长白山的大森林里,荣赫鹏领教了中国东北的蚊子的厉害。真了不得,蚊子象乌云似的,铺天盖地,“一伸手就可以逮着十几只”,头要蒙薄纱,手要放在口袋里或用布包起来。但是,“盥洗的时候,就要遭大殃。”
其实,是英国绅士说话避免用不雅字眼。荒山野林,埋了巴汰算了,哪用盥洗那么多?或者是,哪有条件经常盥洗?分明是解手嘛!真巧,打这些字的时候,听到背后电视13台的节目在讲几个人在1998年徒步穿行南极的故事。说到,上厕所要在露天解决,所以关键就是速度要快,刷,解决了:Speed is essential。这里不是怕蚊子,而是怕严寒。
乌云似的蚊子群我也经历过。真是伸手一抓就捏死好几个,呼吸时经常有蚊子被吸进鼻子里,张口说话呢蚊子就跑到嘴里来自尽,所以一定要在草帽上装纱罩。但还是防不胜防,一定会被蚊子钻了空子咬到的,难过!我经历这些时,是在科尔沁草原的大甸子上打羊草(晾干留到冬季里喂马的草),荣赫鹏随后的路程也经过了那片大甸子(虽然他早八十多年),被有如大河波浪般的轰鸣声震撼,那是蚊子的叫声啊,蚊子在合唱!
除了蚊子,还有一团一团的小而凶猛的小咬和大如蜜蜂,状如苍蝇的牛蝇(我们管那叫瞎虻[读MENG2],因为其复眼呈混浊的灰色)。牛蝇不仅攻击人还能让除了甩动一条尾巴毫无其他防范手段的骡子满身流血发疯一样狂奔。
渐渐地,人烟不见了。他们只能在一段距离(二十公里左右)就可能发现的小窝棚落脚。这种小窝棚为在山里讨生计的两类放山人-捕貂人和采参人-所建造和使用,用来休息和储藏食物。放山人豪爽,有客人来,就拿出食物招待,晚上大家挤在一起睡。捕貂人用圈套和陷阱捕捉紫貂,谋取其珍贵的毛皮,偶尔能有所斩获。采参人则日复一日在林子里转悠,许多时候是什么也找不到。那时节,野山参非常昂贵,每支价值大约值十五英镑。一般来说,一个采参人如果能在一个季节里采到一支人参也就满足了。采参人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守则,那就是不采未成熟的幼参;遇到幼参,要为之除草、松土。这些纯朴的人们都不去破坏这个规则【注五】。
历尽艰辛,他们终于接近了长白山主峰。对于在喜马拉雅山脚下长大的荣赫鹏来说,长白山主峰虽然在周围的群山中鹤立鸡群,但不他期望中的王者之峰,它的特点就是秀丽。
遇到了骡子已无法行进的沼泽地,旅行队抛下骡子和赶骡子的雇工,背起行囊继续前进,终于在四天之后来到了主峰脚下。接近了主峰,就更直接地感受到她的秀丽。山坡上是草地和灌木林。色彩斑斓的鲜花点缀着草地。为了不致过于灿烂,这里、那里地分布着幽雅高贵的冷杉,呈现出一种和谐的美。克什米尔也有许多很漂亮的牧场,但绝对无法与这里相比。荣赫鹏坦率地说,他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草地(These were such as I have never seen equalled)。
到达次日,他们用一天时间考察一些泉流。第三天,他们登上天池周围诸峰中的两峰之间的山口,欣赏到了绝壁下的美丽湖泊-那个昔日的火山口。当年,没有今天这些专门为旅游观光而修建的路和气象站之类的房屋建筑,没有人类干预的痕迹,一切都是处在原始的自然状态中。
荣赫鹏则更攀上其中一峰的顶端,视野顿时更为开阔,只见“延伸到四面八方被森林覆盖的山脉就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样跌宕起伏。以岩石为背景,除了象宝石一样横卧在脚下的湖以外,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这个湖和蜿蜒曲折的河流终于打破了单一绿色的宁静。”
【注五】长白山的采参习俗
人参可不是随便挖的。长白山的人参,民间又称地精、神草、长寿花、鬼盖、棒槌等,目为百草之王,有灵性的。进长白山的采参的人们一直沿用着古老复杂的习俗。
人参属五加科多年生草本宿根植物,掌状复叶,轮生;初夏开花,花小,淡黄绿色,伞壮花序,单个顶生。果实扁球形,红色。人们以俗名区别人参的成熟程度,一年参由三片小叶构成,称三花子;二年的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如人手,称马掌子;三年的两个杈,每杈五片叶,称二甲子;四年的三个杈,称灯台子;五年的四个杈,称四品(或批、匹)叶;六年的五个杈,称五品叶;也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称六品叶,但很少见,因为人参长到六品叶就不再长叶了,故六品叶极为珍贵。
采参的季节通常在谷雨之后白露之前。采参人通常由几个或十几个人组成一伙,称为拉帮;也有一个人搞单飞燕的,叫单棍撮。拉帮里,要有一个有丰富放山经验的人当把头。入山时,采参人都带着小米、咸菜和炊具。进山的第一件事是在背风向阳处用树干、树皮搭个窝棚,称之为压仓子。再搭个老爷府,供奉山神爷老把头。工作以搜山方式进行,横排前进,人们彼此距离一棍,称之排棍;排在最中间的人叫挑杆的;排在最两边的人叫边辊;边辊和挑杆的中间的人叫压趟子。第一次放山的采参人称初把(用现在网上语言,就是菜鸟吧)。
一发现人参,就要大声喊(喊山):棒槌!把头问:什么货?发现人瞅准以后就要立即回答,说出几品叶。然后大伙接着说(接山):快当!快当!如果发现的不是人参,就是喊错了,也要挖出来拿着,这叫喊炸山了(炸胡了:)。有时发现的不是一棵人参,而是多棵,就按打头的一棵是几品叶来回答。人参要由把头来挖。把头先用栓有铜钱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是给人参带上笼套,怕它跑了。也有用草帽盖住人参的。接着,把头要在人参周围的地上划一米见方的框框,四角插上四个索拔棍,称之为固宝。其他人点燃蒿草熏蚊子(林子里蚊子真多!),以便把头能集中精力挖参。挖参时先破土,然后用光滑的鹿骨钎子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挖参须子。把参须周围的土抠净后,再用青苔茅子将参拉出来。随后,用青苔茅子、桦树叶、掺上一些原土,把人参包起来,用草绳打成参包子。挖完参要砍照头,即由把头在附近选一红松,朝着挖参的方向,从树干上剥下一块树皮后,在白茬树干上用刀刻杠。放山的人数刻在左边,有几个人就刻几道杠;右边刻的是几品叶参,几品叶就刻几道杠,这是为了使大家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挖过人参,作个历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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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吉林,兵工厂,官宴
松花江的源头是天池和长白山上流下来的许多小溪。江流哗啦啦地下了长白山,就曲曲折折地向西北方向流去,沿途收编了许多其他河流,越流越大。吉林省形状狭长,东南、西北走向。松花江顺势而行,纵贯吉林省,象是吉林省的大动脉。毫无疑问,松花江是吉林的母亲河,她的乳汁哺育了两千七百万吉林人民【注六】,然后菜去哺育黑龙江人民。
结束了对长白山主峰的访问,荣赫鹏和他的旅行队下山回到放置骡子那里,然后沿着松花江向西北方向前进,目标是沿江大城吉林。和来主峰时类似,又是上上下下地翻过一座座山梁,趟过一条条河流,穿过一片片森林、草地,其中的艰难困苦多半是需要咬紧牙关来克服的。
从现在的行政分区讲,他们大体上是横穿抚松,沿着抚松、靖宇【注七】的边境走入桦甸。即使是今天,那里仍然是真正的山林地区,牵着骡子徒步,谈何容易!
他们逐渐从没有人烟的长白山大森林走了出来,来到了人类向森林开拓扩张的边界。和南侧的情形一样,土地全部是从原有的森林开垦出来的。人们在辛勤地劳作,消灭森林,制造耕地。耕地的土是模鞘乔蚰曷湟对斐傻母粒洳煌蚕斓姆饰挚捎傻乩锏呐┳魑锏牟煌蚕斓淖伦晨闯觥
前进了大约480公里,他们在8月12日抵达吉林。吉林当时是个有近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建在松花江的转弯处,江宽400米,水深6米,流势汹涌,江边的起伏连绵的小山丘上森林密布,风景如画。
在吉林,他们停下休息游览。这里给荣赫鹏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兵工厂(即建立于1881年的吉林机器局【注八】)。这个工厂完全由中国人自己创建,自己经营管理,没有任何西方人插手。厂房、设备、技术均为一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国际先进水平。工厂主要生产连发枪、卡特宁枪(美国人卡特宁发明的一种早期机关枪)和野战炮。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距离海岸如此遥远的内陆城市,人们是如何把那些大型的精密设备运到这里来的【注九】。这里附近就有煤矿,可供工厂使用;铁也有一些;其他大部分材料还是要靠从外地运来。
工厂的管理者孙厂长(Mr. Sung, the manager. 此人是谁,我手头资料有限,尚待考证,是个人物。暂时就孙厂长吧)本身也是一位技术人员,他有卓越的摹仿天赋并且有所发明,厂里生产的那种连发枪就是他的发明。
孙厂长不仅带着英国客人参观工厂,还设了大宴招待他们。这是荣赫鹏第一次体会中国人的大型官方宴席(以前都是在大车店里、农民家里或者山上的窝棚里吃中国人的饭,哪有这种排场?)。菜是一道一道上的。高档菜有海参、鱼翅、燕窝。他觉得,菜都色香味俱全,表现出非凡的烹调功夫;但加热的米酒却不怎么好喝,显然是他们喝不惯中国的白酒啊。他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很会招呼客人,个个都非常健谈;尤其在谈到有关哲学、道德的问题时,人们可以随时引用古典学说,发出深入思考过的精采议论;但许多人缺乏地理知识,连对方的国家是否属于中国领土都不知道,听起来让人有点儿泄气。
经过三个礼拜的参观和休息,9月3日,他们又踏上了行程。这次的目标是齐齐哈尔。因为路上基本都是平原,所以又改用了两轮马车。从沈阳一路陪同而来的骡夫带着他们的工钱自行回沈阳了。
【注六】吉林省的人口
当然,在荣赫鹏时代,人口仍然非常少,一、二百万吧。因为有资料显示,在相当于现在吉林省的地面,在那之前七十四年的1812年,只有约三十万;而在那之后四十五年的1931年,经历了清末民初的大规模移民,终于增至八百一十八万。荣赫鹏时代,移民运动刚刚开始,估计撑死二百万。此后,1949年缓增至一千零九万(1931年日本鬼子搞事变后撵跑、杀死不少。战后日、朝人员回国不少;打四平、长春等打死、饿死不少;打胡子、斗地主杀死不少;林彪南下带走不少。总之,是减员不少。所以十八年间只是“缓增”)。1949年后,没有大规模减员的事情发生;政治斗争和那三年饥荒死不了太多人(我记得周围的人基本都饿得半死不啦活,但没有饿死的);人们的生活虽然郁闷但生孩子的兴趣和能力不会差(虽然等我辈长成怀春跃跃欲生的时候被拍住,但为时已晚);加之支边移民,故时至今日人口几至当初的三倍。
【注七】靖宇
小时候唱过一首歌“在波浪滔滔的赣江旁边,有方志敏烈士战斗过的山岗;在白雪皑皑的森林里,有杨靖宇将军住过的茅草房。。。”中国的地名,以人名命名的不多。中共建立政权,限制这种事情,算是明智的。这种东西通常短命,中外史例甚多。象那些什么“格勒”之类的改来改去。1932年,刘峙扫平鄂豫皖边界的苏维埃,蒋中正闻之大悦,划地设经扶县(刘峙字经扶)表彰,现在当然早就叫别的了。不过,象杨靖宇这样的民族英雄,连害死他的倭寇都不得不肃然起敬,这个靖宇县,我说,会长命。
【注八】吉林机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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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lyz 于 April 07, 2004 23:35:16:
回答: 荣赫鹏走关东(六)吉林,兵工厂,官宴 由 老椰子 于 April 07, 2004 23:32:49:
(一)据《清史稿/志一百十五》
(光绪)七年(1881年),七年,两江总督刘坤一疏言:“金陵制造局,于光绪六年,即饬工匠加工制造。各军拨用洋枪,先后已及万枝。今军械所尚存来福前膛枪一万三千馀枝,马梯尼后膛枪七千馀枝,林明登后膛枪八千馀枝,细洋火药六十五万馀磅,洋砲火药四十馀万磅,棉花火药九万九千馀磅,铜火一千万磅,各项铜管火十七馀万件,又水雷应用之电线七十五车,所储尚不为少。而上海制造局现造之洋药及林明登枪,可随时接济金陵。复定购机器,增设洋火药局,并定购前后膛枪一万五千枝,尚不在此数内。至各处明暗砲台所用之砲位,有上海制造局现造之一百二十磅子之钢砲,年内可成。金陵局中所造陆营之砲,亦多可用。”是年,督办宁古塔等处事宜吴大澂疏请吉林创办机器局。
(二)“北洋水师”网有专文介绍:
吉林地处东北边陲,l9世纪80年代初,中俄战争有一触即发之势,1880年6月24日(光绪六年五月十七日)吴大瀓受委三品卿衔帮办赴吉林省城,协同吉林将军铭安处理边防事务。
1881 年6月26日,经吴大瀓(时督办宁古塔三性浑春事宜)等奏请清廷批准,开办吉林机器局,调天津机器局提调宋春鳌为总办,局址设吉林省城以东八华里松花江左岸的一段地方,并在松花江右岸的僻静地带,选定吉林机器局火药局局址。1882年4月动工兴建,1883年10月,机械加工部分主体工程基本竣工,投入生产。1884年7月,进行扩建,火药局亦开工兴建。1887年8月,火药局建成,至此,建设工程全部竣工。
吉林机器局建成时,全局占地面积 29万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1.53万平方米,各类机器设备计275台,大部分购自德国,部分购自美国和英国,仅机械加工部分开办经费即耗银25万两,全局常年经费约10万两。生产机构:设机器正厂、东厂、西厂、轧钢处、翻砂厂、熟铁厂、木工厂、锯木厂、拉火厂、电气厂、画图房,火药局单独分设。派驻机构:设营口转运局,负责上海、天津等地外购材料转运;设乐亭制造分局,为分驻昌黎、乐亭境内的吉林边防军修理枪炮和复装子弹。另开办表正书院(机械制造工业专科学校),招收满、汉子弟30余名入学,开办两年后因缺乏经费停办。
吉林机器局开办初期,有委员、司事、书识等官员50人,工人398 人。工人中匠目和工匠93人,小徒158人,其余为普通工役。匠目和工匠93人中,能掌握军火制造技术或机械加工技术的仅50余人,来自浙江宁波。小徒 150余人,全是童工,曾采取一师带多徒的办法,解决技术力量缺乏问题。后随着生产发展,工人技术水平不断提高。转入正常生产后,全局常年员工近千人。
吉林机器局出品,分弹药和枪炮两大类:弹药类,曾生产黑色火药,哈其开斯枪弹,毛瑟枪弹,文且斯德枪弹,五子抬枪弹,洋抬枪铅丸,来复枪铅丸,葛尔萨炮弹, 2磅子、4磅子、6磅子、12磅子克虏伯开花弹,哈其开斯开花弹,前膛钢钉开花弹,12磅子前膛开花弹,12磅子圆开花弹,子母炮群子弹,10磅、20 磅、30磅水雷,水雷信子,子母炮拉火,2磅子、4磅子铜拉火,大铜帽等;枪炮类,曾生产呼敦枪、洋治枪、来复枪、毛瑟枪、葛尔萨炮、子母炮、2磅子克虏伯炮、西林炮等。约于1886年,试制成轻便机枪一挺,此枪每分钟连发80发,二人抬,配有三脚架,使用灵活,英国传教士哲姆士(椰注:即本文提到的詹姆士,是印度邮政部官员,不是传教士)观看试射后,十分赞赏,在他的著作《长白山》中作了纪实。
吉林机器局生产的军火,分别解缴吉林靖边军用。从1890年开始,在“无碍于筹边”的原则下,亦供练军需用。1891年,经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与吉林将军长顺咨商,在黑龙江镇边军饷下,每年拨银3 万两,交吉林机器局代造军火,吉林机器局曾刊用“兼办黑龙江机器制造局关防”,后于1898年停办。
从1884年起,曾制造多种专用设备、工装、配件、工具和通用机具,以供自用,并制成机铸银元成套设备。1887年,造成25吨小火轮一艘。1894年,又造成“康济”小火轮一艘,交水师营使用。此后,还造出炮船8艘。
该局曾在1882年建局初期,试铸成厂平一两银质样币,后又铸成多种银币,1896年获清政府批准大量生产发行。从1896年11月至1899年7月,获盈余银34万余两,为自身发展和武备军调提供了经费补充。
吉林机器局自1881年开办至1899年,共支用银233.95万两。
* (三)吉林机器局现已是一旅游景点
http://www.chinacsw.com/cszx/jilin/guji1.htm
【注九】松花江兄的考证
本坛松花江兄在吉林博物馆工作时,曾对机器局遗址进行考察和发掘(由解放军部队协助),所得甚丰。据他推测考证,大机器的运输靠水路,然后等到冬季在江岸和工厂之间泼水成冰,靠人、畜的力量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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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在过去百年甚至数百年中可能是西方人闯关东的第一人了
送交者: 霍林河 于 April 08, 2004 23:42:04:
可惜他没有详细记载他的经历。吉林省在过去百年中人口增长十几倍,远
远高出全国人口增长率。依次推算,东北的汉族多是近百年才移居的。椰
兄这个系列越来越有意思了,下一步他改进入松嫩大平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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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赫鹏走关东
(七)松嫩平原
继续沿着松花江向西北。道路平坦,马车日行四十公里。路上,农田肥沃,人口稠密。
过了伯都纳【注十】,看见嫩江从西北面赶来加入了松花江,原本向西北流去的松花江顺着嫩江的流势转头折向东北。这个松嫩交汇点在当今的松原和大安【注十一】之间。
现在,他们行进的方向仍然是西北,但却是顺着嫩江东北一侧上溯。
这里江岔非常多,跨度有十英里。江边有大面积的沼泽地,栖息许多候鸟。他们走进沼泽地准备打鸟,却突然被沼泽地中有如大河波浪般的蚊子的叫声所震撼,随即受到蚊子的猛烈攻击。密密麻麻的蚊子比长白山森林里的还多、还凶悍,隔着衣服和手套叮进来,难受无比,他们只好匆匆逃离沼泽地,一个鸟毛也没打到。这里,除了野鸭、野鹅等水鸟,还有燕子;草地上则奔跑着成群的羚羊【注十二】。
这里是蒙古人的地盘,只有草原,没有一点儿耕地。草原上居民极少,都是过定居生活的蒙古人,传统的游牧用的蒙古包只见过两次。一件值得惊喜的事情是,终于遇到了同好(四声),可以吃到奶制品了。蒙古人制作的乳嗠和德文郡的硬奶油类似,甘甜可口的牛奶可以开怀畅饮!
9月20日,他们来到了嫩江的沿江城市齐齐哈尔【注十三】。齐齐哈尔是个大城镇,北满的核心,当时有人口约四、五万。
天气转凉,因为要赶时间,就没有在齐齐哈尔逗留,而转向东偏南,目的地呼兰【注十四】。这是又一次以不同的路线穿越松嫩平原。路上,再次遇到草原和农田-也就是蒙古人和汉人-的分界线,整整齐齐,分别着两种不同的文化。
荣赫鹏所不知道的,就是这个边界在若干年之后就不复存在,农田将遍布松嫩平原,只有少量的草场夹杂在农田之间;蒙古族的地名仍然有许多,但是居民中的蒙古族人民则只占有一个小的比例,多半和汉族人民一起从事农业了【注十五】。当然,放牧现象还是顽强地存在着。三十四年前,当我在那里当羊倌的时候,一个生产队还有二百多只羊,不得不分成两群。麦收之后,以新面蒸馒头,喝羊汤,为此地农民的最重要的享受之一。现在如何,不得而知。
【注十】伯都纳
伯都纳(Pe-tu-na)在今之松原市境内,得名于隋代居住于这里的靺鞨七部之一的部族名称,又作伯咄、部渚泺、伯都讷(同音的不同汉译)。
清初,皇族的老家东北实行军府制,伯都纳为吉林将军(前期为宁古塔将军)治下吉林分巡道(驻吉林市)管辖的一个厅(吉林分巡道共辖吉林、长春两府,伯都纳、双城、五常、延吉四厅,还有伊通州和敦化县)。
荣赫鹏所见到的伯都纳就是建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的新城(Sing Cheng)。1914年,伯都纳新城改称扶余县(治所),盖因此地曾是秽貊族建立的古部落国家夫余领土的一部分(夫余建国于自西周-约公元前11世纪,亡国于南北朝中期-公元493年,存在约一千五百多年)。1987年,扶余县变扶余市。
1992年,扶余又与隔江的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治所合称为松原市,松原市的扶余部分称为扶余区。1995年7月20日,再设立扶余县(治所为距扶余区很远的三岔河),扶余区更名为宁江区,显然与伯都纳古城被认为是见诸史籍的辽代的宁江州有关。
被认为是宁江州的伯都纳古城建于辽金时期,位于新城北面的伯都乡(治所)东南约200米处,东、南、西三面是平原,东北部有一条呈东南西北走向的漫岗。城址略呈方形,夯土板筑。城墙周长3132米,高度2-3.5米,上宽3-4米,基宽14-16米。城门较清楚地看出有4个,即每面城墙各一,位于正中,宽9 米左右。各城门外均有瓮城,形状近于方形。城内较平坦,存有七处土包,均位于城内偏西南部。考古人员发现土包表面散布大量的灰色方形和长方形砖块、布纹瓦片、莲瓣纹瓦当、陶瓷残片,还有一些佛像及佛饰残块、小铜佛、草伴泥烧土、涂白灰的砖块,汉、唐、宋代铜钱等物。1987年,伯都纳古城被列为吉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注十一】大安
大安市为松原市西邻。和松原市一样,大安一带很久以前就有秽貊、夫余、室韦、契丹、女真和蒙古等少数民族游猎、放牧。荣赫鹏路过时,那里属于蒙古王公之旗地,地广人稀,只有少数散居的蒙古人。草原上花草茂盛,水边湿地上则芦苇密布。
洮儿河在大安境内注入嫩江。嫩江流到松原境内与松花江合并。清末(公元1903年),清政府颁布的“新政”实施,允许并鼓励汉人移居旗地垦荒种地,洮儿河、嫩江沿线,以汉族人为主的村落逐渐形成,居民多以捕鱼为业,“网房子”甚多。
1905 年,清政府正式设大赉直属厅,同年9月22日在解家窝堡(今新平安镇)设安广县,伪满康德三年(1936年)安广县公署移至安广镇。民国二年(1913 年)改大赉厅为大赉县。1934年末,大赉、安广作为两个独立的县同属龙江省。1945年中共在东北建立政权,大赉、安广两县几经分合:1946年合并为赉广县隶属辽北省;1948年又恢复大赉、安广两县制,同隶属黑龙江省;1958年两县又合并为大安县,隶属吉林省。1988年8月30日,国家民政部批准大安撤县建市,称大安市。现在,大安市的治所即为昔日的大赉镇。
大安港是较大的内陆港口,人们管它叫老坎。现在,国轮可直抵俄罗斯之庙街进入日本海。
【注十二】松嫩平原上的动物
荣赫鹏说有羚羊。我怎么没听说松嫩平原上有羚羊呢?据老辈人讲,这里有极多的兔猫(野兔子)、黄羊子、张三儿(狼)、狐狸、黄皮子(黄鼠狼)、大眼贼(黄鼠)、瞎眯杵子等哺乳动物。其中,兔猫、大眼贼、瞎眯杵子在我们的时代尚有许多,现在估计也没多少了。还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小动物,我们管它叫跳兔。那天在十三台电视里还见过,英文名没记住。这东西活脱脱的就是迷你袋鼠嘛!不过没有袋子。跳兔穴居。由于后腿强健,洞口的土射得甚远,此有别于耗子和大眼贼等的洞,极易识别。东北没有人吃鼠辈(耗子、大眼贼、黄皮子)的习惯。跳兔既然是“兔”而非“鼠”(不知科学分类为何),人们见则捕而食之。捕捉的方法是:在洞口附近找第二个洞口(那是从里面掘通,极其隐蔽的小洞口,叫“气眼”),用衣服盖上,着人守在旁边;然后从主洞口开挖。跳兔不久就会从“气眼”逃逸,正中圈套。
【注十三】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之得名说法不一。有一种说法是:“齐齐哈尔”是达斡尔语“奇奇嘎热”、“习气哈克”、“奇查哈里”或“喜扎嘎日”的谐音,含有边疆、边境之意。 17世纪中叶,达斡尔人的一支从黑龙江流域内迁到齐齐哈尔地区定居,他们称自己是边疆人或边疆来的人,所以把这个中心屯称为齐齐哈尔。还有一种说法是: “齐齐哈尔”是蒙古语“里奇嘎热”或满语“哲陈嘎拉”的音转,其含意除边疆、边城外,有天然牧场之说。如此等等。无论如何,北方民族大体统属阿尔泰语系之民族,东北有许多以这些语言命名的地名,除了有民族特色,还都满好听的。
齐齐哈尔所在地区为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三面环绕。其地水源丰富,除大河嫩江,另有河流170、湖泡800余,为丹顶鹤等水禽所喜爱。
这里自古就有先民,沿江以渔猎为生。
1699年(康熙三十八年),黑龙江将军衙门移住齐齐哈尔。直至清末,黑龙江将军衙门与齐齐哈尔副都统衙门合署管辖齐齐哈尔。和吉林省的吉林市一样,建国初期齐齐哈尔曾为黑龙江省省会。
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在齐齐哈尔附近之江桥奋力抗战,举世瞩目。
齐齐哈尔最近引起世人注目是因为侵华日军遗弃毒剂伤人事件。
【注十四】呼兰
现在的呼兰是哈尔滨市的卫星城之一。在荣赫鹏时代,哈尔滨还不成气候(哈尔滨的兴起是清末铁路修通后的事),新建的呼兰是那一带的大城。呼兰是女作家萧红的故乡。
【注十五】蒙古族
蒙古族在历史上突然崛起,势如暴风骤雨,横扫亚欧大陆;然后黯然衰落。
在西起天山,东至乌苏里江,北抵贝加尔湖的广大区域里,有大漠、大山、大水、大草原,它们养育了许多以游牧、渔猎为生的北方民族。几千年来,北方民族兴衰消长、迁移融合,情况十分复杂。
商周之世,有山戎扰边,临北之诸国筑城墙而御之,于是有长城之雏形。
公元前三世纪,匈奴崛起,成为战国、秦、汉时当政者最头疼的问题。以世纪计的连续的战争和暂短的和平,人民饱受灾难。当然,此一时期也造就了许多英雄和美人:李牧、李广、霍光、霍去病、班超、傅介子、王昭君、蔡文姬。。。
匈奴向文化较高、人数较众的定居文明发起挑战,最终导致了它自己的灭亡,人民南迁(融于汉民族)、西迁(融于新疆民族、中亚以西的民族乃至欧洲民族)、滞留蒙古草原(融于鲜卑)。匈奴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没有了。岳飞写诗“饮匈奴血”,泛指也。但另一方面,匈奴之血事实上一直流在北方民族的血管里,说的也是不错。
匈奴消亡,作为山戎、东胡之后的乌桓和鲜卑则崛起(《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所述甚祥)。北鲜卑是为一时之强者,匈奴的地皮他几乎全占了,祖先被匈奴冒顿欺负的账也讨回来了。北方民族经长期整合,大群体的划分逐步确立。唐宋之际,蒙古族、女真族(满族祖先)成为日后北方大族进而入主中原的基础基本奠定。
蒙古族至今保有族人以千万计,居住一个地域(外蒙和相接的内蒙),使用一种语言,信仰一个宗教(喇嘛教),仍不失为一个大民族。
我个人有许多蒙古族朋友,够意思,对脾气。但是,除了嘎日迪和巴图之外,这些朋友都只有一个汉族的名字。
- Re: 荣赫鹏走满洲(沈弘/老椰子)posted on 08/12/2008
马达汉也到过东北,不过晚了一些。
这个帖子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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