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陪朋友吃饭,吃过了饭还有大把时间没处消耗,朋友说一起去洗脚,就开车找了个店面稍微大一些的按摩中心。迎宾员领我们三个人进了一间包房,我看价位是每80分钟40元。
我们分别找了一条靠椅,脱鞋脱袜子,过一会儿来了两女孩一男孩,自动分工,男孩就帮我洗脚,两女孩分别帮两朋友洗。三个服务员先各端一木盆水来,我们要泡脚,泡脚有一个大好处,就是先洗净,要不然脚臭的话也挺不好意思的。现在,人在工作时间天天穿皮鞋捂着,脚没味道的少。我们泡脚的这功夫,服务员开始帮我们按头按肩膀。虽说名目是洗脚,但内容则不仅仅是洗脚,一个小时总是洗脚,能把脚洗破皮。
我们这个洗脚收费相对高一些,普通的小门店也就是二、三十块钱。中国人习惯讲一分钱一分货,这总还是不错的,四十块钱的洗脚服务尤其认真,小弟帮我按背,非常有力,舒服极了。价钱高的洗脚店有自己的特色,他们这里有一项用膝盖顶客人脊柱的服务,我和服务员同方向坐着,然后我向后倒,他在身后用膝盖抵住我后背,用力上下滑,我有发痒的感觉。
调调电视台,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旁边的一位朋友非常享受按摩的服务,几乎睡着了。洗完了脚,服务员把水拿走,下一步骤是按摩脚。洗脚名称比较俗,好听一些的都叫“足浴”,南京最有文化,满大街的“足道”,和茶道有一拼了。看几个服务员在忙,就和他们聊天搭话。
服务员年龄都不大,问他们,让我猜,我怎么看都不像超出20岁的样子,结果真都差不多。两个女孩比较开朗,男孩很少讲话。男孩戴着一副眼镜,大眼睛,看起来真是斯斯文文的,他又很礼貌,也有些害羞,完全没有习惯了游戏人生的孩子所有的那种事故油滑。越这样的孩子我是越有好感,尤其是本该读书的年龄,出来给人洗脚,让我心生怜悯。
我问男孩,“怎么不读书了?”
男孩说,“不想读就不读了。”
“怎么会不想读书呢?”
“家里人逼我读,我就反而不想读了,一气就走出来了。”
“家在哪儿?”
“河南。”
“现在还想不想读书?”
“现在想了,但是晚了,原来学习也不太好,学也考不上大学,就算考上也没钱念。”
我又问两个女孩,“你们怎么不读书呢?”
一个说,“不想读就不读了。读不读都一样,工作了一样读书。”
“那现在不读书后悔不?”
“不后悔。没什么可后悔的。不读书的人太多了。”
我的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你们一个月多少工资?”
一个女孩告诉我,“没有底薪,全靠提成。”
“那做一个提成多少?”
“不一样。我们人多,新客人来了轮到的,做一个15快;熟客人来点名的,16块;客人要求加钟的,每个小时就18块。”
“一天能做几个?”
“四、五个吧。”
“一个月平均下来多少钱?”
“两千左右。”
“那吃饭住宿都是中心包了?”
“对。要是不包,就更不挣钱了。”
“给家里寄钱么?”
“寄,每个月都寄。”
“男孩子寄不寄?男孩子可能得花钱多。”
男孩腼腆地一笑,没说寄钱的事儿,“我们男的在这里挣钱少,就有他们一半吧。”
男孩给我按摩脚更认真,一个一个脚趾头都揉,还拉,有时候我个别关节还响一声。男孩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我靠在长条椅上,看着他为我劳动。该是在大学读书的黄金年龄,现在屈尊别人脚下,我们把这个说成是社会分工,其实这也是命运,我理解得深刻,当年要不是读书改变自己,现在给人洗脚的可能就是我。
我问男孩,“每天工作多长时间?”
“12个小时,要加班就得15个小时。”
“工作之余做什么?”
“在宿舍看电视,打扑克。”
“不出去走走么?”
“很少。”
我们书本上都说,所有工作一律平等,可事实上平等么?鬼才相信平等。但凡有其他办法,也不会有人选择给人洗脚这么个工作。有时候洗脚,我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一种做高高在上老爷的罪恶感。可是这个社会容忍老爷们的存在,没有老爷们的消费,穷人更是无处谋生,社会安排得又是如此地合理。
我觉得,在每一次洗脚的社会分配之上,都累积着一份仇恨,由不平等带来的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要是我来给人洗脚,我会
- posted on 09/19/2008
我对中间关于读书的那一段感兴趣。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不得不读书呢?
如果没有教育界的强制力,以及社会的实用性,仅仅是卖卖体力和尊严来图一个温饱,那么给我感觉读书确实无用。而且有些知识书上也没有,是口传身授的,比如说一些行业的具体实践经验,一些涉及到潜规则或者某机密的东西。如此看,读书确实不必多,读书人也不必多,想读书的自然会买来书看,不想读书的即使完全免费的义务教育也还是浪费孩子的时间精力了。我感觉在社会上混,有个小学毕业,识得字,算得加减乘除,有这些底子就足够了,剩下的具体的行业知识,用到了再去找来看也不迟。学校里灌输了一大堆这常识那常识,多不是赚钱的常识,也不是生活中必需的常识,学了那么多,考了高分又有什么用呢?
我感觉很多人读书上学其心理都还是古代科举制思维的遗存,这是内因;而且现在单位招聘人才也是古代科举制的遗存,这是外因,这内外两个原因都促使人们读些无用的书之后去做些无用的事儿。
读书本是件乐趣,看看谁的著述,有此一说,赏心悦目,和别人聊天儿的时候或许会用得上,思考或者工作上为了眼界开阔些或者遇到实际问题了也不至于临时抱佛脚。这也才是让书存在的本意。若仅仅为了功利,读死书,死读书,也就读书死了么。读书无趣,读书干屁?现在一看某本儿什么大书动辄就出版几十万册,真是浪费,有几个人拿到手里会有用呢?大多是用来添装书架,以足虚荣了吧。
我接触过不少硕士生、博士生,不明不白的就考了研究生,仅仅是为了找工作,他们就不知道自己花这三年五年的来读这个硕士博士,本不是为了去工作准备的,而是为了培养专门的学科研究人才。他们倒也想得开,说自己读到大学毕业已经浪费了这十几年了,再浪费个三五年也没什么,文凭到手了就是硬道理。我都可怜那些导师,花了那么大心血,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培养出来的硕士博士,结果从政的从政,下海的下海,一百个里有一个从事本专业的,也大多没有承传到导师的衣钵,业绩平平而已。多可悲。
现在社会浮躁得很,我感觉都因为教育的这种功名心搞的。一个物理学硕士,很有些水平,毕业后就去当个计划经营科的科长了,图什么?不就是钱权么?那还不如直接学一些钱权之术更适合社会生态呢,学狗屁物理管什么用?
我倒是觉得这几个洗脚的人选择对了,不读书直接来洗脚,反正读了书也是要洗脚,要这个“读书”的形式主义赘疣作甚?不过有点儿钱还是拜个师傅学门儿手艺的好,终归靠手艺吃饭还体面些,说不定干好了将来也有自己一份儿产业,闲暇打牌看电视这就真没出息了。 - Re: 合理的罪恶posted on 09/19/2008
我与朱老也有些同感。不读书也是塞翁失马,焉知是祸?有人适合读书,有人适合做
手艺。关键是社会要能容不同的价值观,给不同特长的人提供机会。众人都拥在读
书做官的羊肠小道上,挤落马的可能比不读书的还惨。我这肯定不仅政治不正确,
而且反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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