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作为第二性
fuge @ 2008-09-15 15:10
斋月里时常饿肚子。腹内空虚之时,往往会思维混乱(但态度严肃)地思考一些有关人类文明的问题。这里小记一则。
且说在武吉丁宜时,出于对当地米南卡保母系社会的好奇,看了一场米南民族乐舞。
旋律乐器有两种,一种与笛相类,一种近似唢呐。打击乐成分居多,跟中爪哇满者伯夷宫廷乐或巴厘岛“甘美兰乐”很像,我听不出分别。印尼当代流行音乐似乎也用很多打击乐。
婚礼舞:男女盛装出场,却没有什么舞姿可言,只是庄重而缓慢地在台上走来走去,面带微笑。伴奏音乐也是和平庄重,在我听来有些感伤,也许不因为音乐本身。婚礼总是让人感伤的仪式。
新郎新娘坐下后,演奏者站起,手捧乐器边走边奏,节拍加快,且多断音,气氛变为轻松活泼。由音乐可推想in situ(现场)情况:乐师们围绕新娘的屋子兜着圈子吹吹打打——对,新房一定是新娘的,母系社会嘛,结婚当然是女方“迎娶”男方。
婚礼舞或是因为服装太贵重,不敢大动作,只能像时装表演一样端庄地走来走去。下一个节目伞舞,舞女依旧受长裙约束,肢体动作仍是端庄,但巧妙借用道具增加动感,一把把伞在手上滴溜溜旋转,音乐也越来越快,舞姿欺骗性地看似纷繁,实际上不过是手的局部动作,身体基本只是平移而已。
直到铃铛舞,终于换成着裤,行动自由了。但我不太懂这个舞蹈是什么意思。节目单上说铃铛舞表现伊斯兰最初传到米南卡保地区的情形,可是四个穿长裤的舞女手摇铃铛翩翩起舞,而且摇着摇着就瘫倒在地,而且倒在地上也不停摇铃,到底想说明什么?在伊斯兰的强大感召力之下,母系社会不得不屈服顺从了?
一个信仰自然神灵的母系社会,如何能接受伊斯兰这种高度男权的单一神宗教,同时还保持母系社会传统?交锋不可避免,妥协也必不可少。据我所知,伊斯兰教义到了印尼至少有一点被改写:本来一个男人可娶四个老婆,但在印尼只可以娶两个。然而我想,仅有这个妥协是不够的。
在米南卡保这样的母系社会,既然土地和财产继承权走的是母传女的路线,如果一男娶两女,那么我推想,他得到的肯定不是两份彩礼加两个为他生育继承人的性伴侣,而是:他必须同时为两个家庭贡献劳动力,还要为两个家庭贡献出生育继承人所需要的精子(确切地说,X染色体)。
这样的多妻制,怎么可行?想想西藏的多夫制吧,那才是一种可操作的重婚制家庭经济模式:兄弟几人共娶一妻,可以集中家财。
在米南卡保地区,男孩到了七八岁就不能再呆在娘家,要和村落里其他男孩子一同住在集体宿舍里读书学习(主要学古兰经),年纪再大一些,就纷纷离开家乡闯天下,就学或经商。正因为米南卡保男性没有土地财产继承权,他们成为一群流动性特强的人,有所谓米南卡保Diaspora之说。
母系社会中作为“第二性”的男性,其社会地位是耐人寻味的。同为母系社会,米南卡保人和云南、四川的摩梭人有个共同点,“舅父为大”,这似乎是母系社会的一个共性。
因为“丈夫”角色居于弱势,米南卡保家族中的男主人是舅舅。他代替了父系社会中的父亲,担负起管理教育下一代的责任。
摩梭母系社会没有遭到伊斯兰之类外来意识形态的干预,显得更纯粹。摩梭人实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制,男女各住各的娘家,男的暮来晨往,只在女家过夜而不同居,女方生下的子女归女方抚养,父亲不跟孩子住,而是和外甥同住。以前读过一本民俗志,说到摩梭人为让他们的生活方式显得合情合理,编造出一个悲情故事:据说从前有两姐弟相依为命,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姐弟失散,再后来,弟弟路过某地,在一户人家借宿时,发现女主人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姐,但姐姐没有认出他,忙着招待其他客人,把寄宿的客人忘了,拿残羹冷饭待他。弟弟本想上前相认,一想到姐姐给他的冷遇,愤然离去。当女主人得知客人就是亲弟弟时,追出去拉着他的衣角不放,要他留下,弟弟却抽刀割断衣角走了,姐姐伤心而死。从此,摩梭人家的兄弟不再和姐妹分开,姐妹不出嫁,兄弟不娶媳,舅舅在家庭中受到特别的尊敬。
这个姐弟情深的故事,听起来很有些似曾相识——我们汉族民间传说中,不是有很多“姑嫂情深”的故事吗?摩梭男性成了“第二性”,他对姐姐的依恋之心跟汉族传说中小姑对嫂子的依恋是类似的,总结起来就是对娘家的依恋。无论父系社会母系社会,各自的“集体焦虑”所反映的问题其实都是两性之间的不平等。恐惧就在于,弱势的一方有朝一日会被他/她的家庭抛弃,成为“泼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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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写舞,相当自然.写舞,就苏格拉底起舞了.
使我对所谓文采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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