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暴力
我读初中的时候学习特别好,在全年级几百人的考试中最好时列第二,得过一个红皮笔记本。上高中后住校,我就混上了,吸烟喝酒都是那时候学会的。镇上的孩子们多没见过世面,价值观是扭曲的,最崇尚暴力,录像厅里常常挤满了逃课的学生就是明证。那个时候,抽烟吐烟圈最牛,喝醉了酒也牛,敢经常不上课也是牛皮的表现。别的学生都坐在教室里听几何课,我和那些没救的同学躺在操场的沙堆上扯淡。
双子和我同岁,是发小,他比我上学晚,学习也差,我落了他三个年级。1988年我读高一,双子才上初二,一个下午双子大老远跑到我学校,跟我说有人威胁他要修理他,让我帮忙。我跟双子说等我放学路过他学校的时候去看看,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双子就先回去了。我上了高中,自然不把初中学生放在眼里,到了双子学校,双子告诉我扬言收拾他的那个同学,我吊儿郎当地走到那个同学面前,跟他说别欺负双子,我当时可能眼光比较凶,但没骂脏话。那个同学歪着脖子看我,啥也没说,转身回教室了。我挺有面子的,相当于不动干戈解决了双子的问题。
双子的学校是我回家必经之地。第二天晚上放学,我骑单车回家,那时候镇里的路特别窄,还都是沙石的,骑车也骑不快。快到第四中学门口的时候,我老远看见那里有一大帮人,也没太在意,等即将到跟前的时候,那一大堆人已经冲着我来了,我想大事不好,可完全没有了回旋余地。我看见了双子的那个同学,他指着我喊,“就是他,就是他。”
我是连人带车被踹倒在路上的,随后就是几拳打过来,我头脑好像胀了一样。有一个个子跟我差不多、细长眼睛的家伙站在我面前,大声地吼道,“你打他了?”我说,“没打。”他说,“你他妈还敢说没打?”迎面就打了我一拳,接着将我团团围住的十来个人一齐动手,我自然是倒在地上了,抱住脑袋,只有随他们打。殴打的时间不太长,也不能太长,哪怕超过一分钟,都能打死人的。我是不做声的,也不喊,只做鱼肉。那个时候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除了恐惧,他们人太多了,我也不否认当时是给吓得没了任何想法,在那之前,我没有打群架的经验,录像上看的打斗场面和英雄出招全都没了影响。他们是踢的有,踹的也有,都是肉搏,好在没动器械,要是动了器械,十多人打一个,也会要命。同学飞哥骑车跟我一前一后,赶紧下车来拉架,好在他认识其中几个。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先是坐起来,接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飞哥帮我擦擦脸上的血,推着车子到飞哥家。照镜子,左眼睛和半边脸全都又青又黑了,还好,没打死。回家我骂问怎么了,我说踢球踢的,我妈也明知道是打仗打的,看我不乐意,就不再问。晚上我看身上和大腿上,都青了不少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没上学,眼睛太黑,消不下去,自己骑车到田野里坐着。
打我的那个人是社会上的流氓,在第四中学一带挺有名的。想去报复,他们人太多,还是不敢。我买了一把薄博的小菜刀,那时候许多学生混
子都背着小菜刀上学,也算是时髦。打我的那天我没有菜刀,要是有菜刀,就轮不到他们胜利了。我想如果他们再找我麻烦,我就跟他们血拚。那把菜刀我有时候就背着,到高中毕业还有,后来大学也没考上,那把刀就家里用了,我妈用那把刀切黄瓜凉菜,说特别轻便。
我一直想着复仇,仇恨的种子始终埋藏着。不过后来为前途所迫,收心读书,复仇的想法就渐渐地淡了。换种假设,如果我最后没读大学,还是会混迹社会,或许早晚我会去找那个暴打我的小流氓。再后来,我摇身一变,从农村的边缘人变成了市里的文明人,所有的想法都变了。我经常跟妻子说,“遇到歹徒,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咱千万别和他们争斗。理由很简单,咱们比他们高级,万一把他们打伤了,咱们得费时间打官司;万一他们把咱们打伤了,你说多不值,把咱们刺死了,就更不值。咱们的命比流氓的命更珍贵。”不过也不是我刀枪入库,整个人平和了,而是想得更多,暴力隐得更深。有些事情还是值得博命的,大约2004年的夏天,一对情侣在红树林散步,被歹徒劫持,他们当着那个小伙子的面欲强奸女友,小伙子不顾安危迎着歹徒的刺刀抗争,被连刺数下,当场身亡。看到那则消息的时候,浑身鲜血沸腾,真是好男儿。
现在我不愿意看到流血的暴力,毕竟年岁长了。对于我来说,要么不暴力,要是真有暴力的时候,定是一击则亡。
2008/10/21
to be continued.
- posted on 10/21/2008
上学的时候,好像都是高年级的学生牛。
摩擦是在台球室搞起来的,那时候我们原来的熟人早都分成了两派,相互不对付。具体原因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台球案子少,都想玩。两伙人在台球厅对峙,都不服气。后来发生了口角,老文他们那伙人多,占了上风。老文平时就总斜着眼睛看我,大意就是早晚想收拾收拾我的意思。我家教是好的,平时不主动惹事生非,毕竟也没什么靠山,但是越这样,我的个性中要求自立自强的因素就越多。老文在补习班,考了两年大学也考不上,天天看录像打台球的学生,考大学比登天还难。我在高二,同学早都把我给落没影儿了,学过的立体几何我一点儿也不会。
平时不上课的学生多愿意凑活到一起,老文比我大,总觉得资历比我高,讲话的口气不客气。有一次要打群架,但没打起来,老文拿着瓶子还是什么其它的东西要砸我,给人拉开了。我想着早晚得收拾老文一次。没过几天,我哥放假回家了。我哥从小管着我,揍过我,但对外的时候又护着我。我跟我哥说,有人要打我。我哥就问是谁。我哥上学的时候白天混,晚上点油灯学习到后半夜,后来他考上大学了许多人都不信。当然我也是一样,多少年以后,原来的同班同学还惊讶我也考上大学了。
我哥带着我,一起到了补习班,那天老文正在上课,我进教室把老文喊出来,老文显然没在乎我,跟我出来了。一到走廊,我哥问他,“你打我弟弟?”老文看见有要动手的意思,就要后退。我当时照老文脸就给了一拳。老文懵了,没敢回手。我在走廊里响亮地打起了老文的嘴巴。上一年挨揍的记忆历历在目,我学会了打人要狠。
小孩子打架,爱讲心服口服,要是说口服,大孩子就继续打,只有说心服了,才助手。
我们都高中生了,不会再讲什么心服口服的话。我打老文够狠,手都麻的。最后我跟老文喊,“今天你要不给我跪下,我打死你。”老文给我跪下了。补习班里的学生都能听见我们打架,不过老师照样讲课,都习惯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打老文那次我出了一口恶气。那以后,老文对我都客客气气的,类似有点俯首的意思。
我偶尔回老家,见过老文一次,大家都有说有笑的,仿佛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大家都回避那段往事,不光是他,我也回避。又有多少年不见老文了,听说他好像做了一个乡的党委书记了。到了高三,就没有仗可打了,要毕业了,考上大学的进城里读书,考不上大学的就回家种地,现实的残酷已经摆到了眼前。同桌都在刻苦地做数学题,我盯着那些练习册,大脑空白,一道都不会,我也自己发愁,夜里睡不着觉,考不上大学,我该怎么办?我开始体会到后悔的滋味,不过晚了。现在工作压力一大,我就偶尔能梦到被追杀的场景,或者是答不上的考试卷,已经梦过好多次了。
2008/10/21 - Re: 记忆中的暴力posted on 10/21/2008
-回家我骂问怎么了,我说踢球踢的,
是“妈”. - Re: 记忆中的暴力posted on 10/22/2008
记得大学时东北来的同学回去,身上都有把刀。说火车一过了山海关
,身上没有刀不行。以后东北虎南下,广东边境都有不少车匪,枪得
凶。再以后也许是八万佳丽吧,虎气终于给伏了下来。
- Re: 记忆中的暴力posted on 10/23/2008
给青冈这一说,想起我们的事儿。印象比较深的是高中有次下晚自习,一出校门,四五十号小痞子在路边列队,场面颇为壮观。后来有位同学两天没来。还有一次校外一知名人物带着一队人闯到教室里找人,当时正上课,老师也只能说,别打架啊。 当时我那个班都是体育生文艺生,好在还有些认识的,多少给些面子,也没怎样,再说被找的那人家里是当兵的。
打架的真理就是,只有不怕打架,才能避免打架/被打。 (核战争也这样)。实力均衡的时候就是惺惺相惜。 我打中文慢,就写这儿吧。 - Re: 记忆中的暴力posted on 10/23/2008
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女孩儿漂亮极了,不肯读书。街上的小流氓追到教室门口,大概是团伙之间出了矛盾。那时候教室散落在校园里,每幢房子只有两间教室。各幢房子之间,很宽敞。冬天的傍晚,天黑了,一教室的人不敢出去,包括老师,知道教室被围住了。最后老师憋不住,让我去保卫科找人来。我居然平安地去了。后来才知道怕。 - Re: 记忆中的暴力posted on 10/23/2008
打架的真理就是,只有不怕打架,才能避免打架/被打。
hehe, 这是在咖啡生存的真理,说得好,真金哪怕火炼?咖啡不怕吵,联合国总部就是吵架的地方,浪费了世界人民多少时间口水,防核扩散也跟咖啡里一样骂得难听,骂归骂,怕的是上纲上线,别真的扔原子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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