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
梦冉
(一)
江南水乡是具体到每根草都清晰,然而天地之间,事物甚至人,大多有温柔的情态。有人说,江南寂寞。以我多年在江南津濡的经验,江南纯朴而优雅,温顺,自然,这也是寂寞。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难得来杭州,先看见人群。一直在杭州,才晓得西湖的寂寞,而它的美因了寂寞。
上个月我去北京潭柘寺,偏殿有乾隆题诗的地方,有竹子。黄昏时,恰有日月在空中同辉,竹叶在风中发出鸣声。确然超凡。
从未去过日本,五月中旬去,去探友,想来樱花已落尽。我很想去看樱花。曾几次经过东京机场,却都踌躇不敢出去。前些年,我有一次在飞机上看东京的夜景,广阔,但是错落著,有些地方诗情画意,引人暇想。洛杉矶的夜景则象田一样纵横,和美国电影里未来时代的数据虚拟空间一般。
我少年时很喜欢日本唯美派文学,也受其影响。后来,我自己觉得入了瓶颈,有一段时间,住在旧金山湾区时,觉得文字太粗而不能表达很细腻又本真的一些东西。这时,甚至觉得写字时文字象一把破碎的刀割进手心。想起唯美派后来演进为颓废派。我叹息因果相循。
象我这般善感,看樱花时可会迷失?樱花已谢,也许就不至于迷失在东京了。
前些年喜欢芥川龙之介的作品。还记得我坐在芝加哥的一个小咖啡馆看他写的地狱变。其实,是写美,很残忍地被毁灭的美。仿佛不毁灭就不能体现出来的美。这时的我已能理解到:生命是很神秘的。美,也许不存在,只在消失的踪迹里还有著存在。 这似乎已很颓废。芥川龙之介其实是日本很古典的一个作家,而且因为他大部分作品是在年青时写的,我认为他是直觉地在写生命和灵魂在某个空间的表现。他的时空感也很强。 (时间也是一个空间,我想)
去年,我在春天的上海,仔细地读紫式部写的源氏物语。又有一番感叹。这时的我, 已比较现实,仿佛已到了"天凉好个秋"。 现在想来,我还是比较天真,以前更天真。两个字就是:天真。
希望有一春看樱花,还是樱花。其实心无所系时,心灰意冷时,才能看见世界的平淡延续,连绵。 人是怎么一个盲目而封闭著,而产生某些特殊的爱和激情,而因了这爱才激发本能的力量,为了自己和这爱而生存,而奋斗。 一旦再不能盲目或封闭于某个时空时,心灰意冷时,才了解世界的广阔和多层次,看见它的平淡延续。其时,生又何欢,死又何苦。 法国有一种说法:死亡, 才是激情的高潮。
(二)
我看梅兰芳演唱的京剧“洛神”。洛神与曹子建仙凡异体,而前去会他。子建追究前因后果,洛神婉转言道:"一入形迹,便生魔障。自古多情之人,不做越礼之事。"
这微妙,在佛界,还是在魔界?拟或同在?
这照片是我初夏暮春时分在西湖边空谷回音岸拍的。喜欢那水面的光,初生的荷叶在雨后仿佛洛神之言:一入形迹,便生魔障。所以,原命名为:洛神之言。而冬天时再看,经了这一夏一秋的荷,我对它却有与“洛神赋”类似的情怀了。其实,早已入了形迹。
心以为有碍就是心碍,其实没有碍的。
我很喜欢这段子和洛神的这句话。前因后果,小仙了然,可还是要去,去了却是不肯进那果,连同因也不提,轻轻放过。正好!可那子建见了洛神后,从此除却巫山不是云,纯乎?痴心乎?
附录:西湖荷叶图 之 洛神赋,梦冉摄
- Re: 散文:微妙posted on 11/20/2008
洛神婉转言道:"一入形迹,便生魔障。自古多情之人,不做越礼之事。"
我也喜欢。极具东方神韵,东方哲学。英文里不知说不说得出来。 - RE: 散文:微妙posted on 05/16/2011
回复 梦冉今天, 看了梦冉的散文微妙, 和西湖荷叶图, 问梦冉, 你是南园人, 父亲是报业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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