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国际解散与闪击延安计划撤销  谈「第三次反共高潮」并未成「潮」(杨天石)

  一九四三年十月,傅秉常代表中华民国政府与美、英、苏三国代表在莫斯科签订
四国宣言,中华民国的四强地位在国际间得到再次肯定。(《中华民国抗日战争图
录》)
  第三国际,又称共产国际,为全世界共产党和共产主义团体的国际联
合组织。由列宁倡导,一九一九年三月二日成立于莫斯科。凡参加的各国共产党都
是它的支部,成立以后,在推进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发挥过重大作用。但是,它过
份强调集中统一,将苏联经验教条化,忽视各国共产党的自主性和独创性,不能适
应日益复杂化的各国国情和各国共产党进一步发展的需要。一九四三年五月,共产
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在莫斯科草拟了关于解散共产国际的提议书。同月二十二日,交
《真理报》发表。至此,共产国际已经活动了二十四年。
蒋氏重新研讨国内政策
  五月二十四日,国民党中央机关报《中央日报》发表了有关报道,题为《共产
国际解散,各国共产党应效忠其祖国,英美舆论大体表示欢迎》,其中引述了共产
国际主席团声明中的部分文字,如:「在反希特勒大联合各国之中,一切大众,尤
其工人先锋队之神圣任务,为以全力支持各该国政府之作战努力,俾迅速击溃希特
勒徒众,并获得国际间以平等为基础之友好合作。」等等。蒋介石迅速注意到了这
一消息,当日日记云:
  第三国际正式宣布解散以后,无论内容真假如何,但共产主义,尤其是苏俄对
其主义上之精神及其信用必根本动摇,乃至完全丧失。此乃中国民心与内政之一大
事,岂啻世界思想之一大转变而已。故以后对于国内共产主义之方针与计划,应重
加研讨,是乃对内政策之重要时机,但知此为共产国际之改变方式,而事实上决非
真正解散也。
  共产国际实际上受苏联共产党中央领导,为苏共中央的国际政策服务。蒋介石
富于反共经验,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只是「改变方式」,并非「真正解散」,但此
事对共产主义,对苏俄,都是重大打击,必将影响中国的民心与内政。他决定重新
研究「对国内共产主义之方针与计划」,转变「对内政策」。
  从希特勒进攻苏联起,美国总统罗斯福就呼吁支持苏联。一九四一年,美国政
府将苏联列入租借法案受援国名单。一九四三年五月,罗斯福派前驻苏大使、以同
情苏联著名于世的约瑟夫.戴维斯访问莫斯料,面交亲笔信,提议与斯大林作个人
会晤,以便促进欧洲第二战场的开辟。此际,苏联虽然取得了斯大林格勒的重大胜
利,但也还迫切希望西方的支持。虽然共产国际早就有解散的打算,但是,苏共中
央选择在戴维斯抵达莫斯科之后的第二天公布这一决定,也具有向西方世界,特别
是美国表达好意的表示。
蒋氏应对共党心平气和
  五月二十五日正午,蒋介石举行参事会报,讨论外交形势、俄国对英美的政策
转变等问题,认为解散共产国际是苏联与西方「积极合作」的重大举动。当日日记
云:「此实为划时代之历史,而其关键全在美国总统之政策运用奏效也。」
  在研究共产国际解散对中国和世界的影响时,蒋介石也在研究如何利用这一时
机。五月二十四日,他与陈布雷商谈「宣传方针」,「口授令稿」。二十五日,召
开党务会议,「讨论对取消第三国际之态度与宣传方针」。他批示:一、对中国共
产党问题,我应尽力向政治解决之途为最大之努力;在宣传上尤不可造成政府准备
以武力解决之印象。二、对苏联应强烈表示亲善,以促其对华政策之继续演变。六
月七日,他接见准备回延安参加整风学习的周恩来和林彪。这一天,他正因为中国
大量飞机被日机突袭炸毁而严厉批评周至柔,「大加斥责,继之以痛詈」,但是,他
在和周、林谈话时却很平静,日记自称:「心平气和,应对自如。暴怒之后,应对敌
党,能中和至此,殊非易易。」因为毛泽东在此前的函件中曾表示有意到重庆「聆
教」,所以蒋托周、林二人带回一封给毛泽东的亲笔函,向毛问好,邀毛到重庆会
晤。六月十二日,他在日记中写道:「中共处理之方针,外宽内紧,先放后收。」
这时的《中央日报》上,只登西方世界对共产国际解散一事的评论,而不登中国方
面,特别是国民党对此事的评价。复兴社分子张涤非于六月十二日在西安召集会议,
以「各文化团体」的名义致电毛泽东,要求解散中共,取消陕北特区。这一消息也
长期压着,没有及时发表。(这一消息一直压到七月六日,才由国民党中央社作了广
播。)同月十三日,蒋介石日记云:「对中共应付与方针如计进行,尚能虚心自如
也。」这里只说「如计进行」,但是,并没有透露其具体内容。
  事实上,蒋介石正在命令胡宗南悄悄地准备一项「闪击边区」的军事计划。
「闪击」曝光,中共发动「政治攻势」
  六月十七日,蒋介石致电胡宗南,询问「对于边区之准备现至如何程度」,要
求胡「详覆」。十八日,胡宗南在洛川召开军事会议,将原来在黄河边上防御日军
的两个军调到陕甘宁边区周边,作进攻边区的准备,预定六月十日完成一切部署,
听候蒋的手令即行进攻。其计划是,首先攻占关中分区的淳化、□邑、正宁、宁县、
镇原五县。这五个县城深入胡宗南统治区,通称「囊形地带」。六月二十九日,胡
宗南覆电蒋介石:「对边区作战,决先收复囊形地带。对囊形地带使用兵力,除现
任碉堡部队外,另以三师为攻击部队,先夺马栏镇,再向北进,封锁囊口。」电称,
预定七月二十八日进攻,一星期完结战局。旋得蒋介石批示:「可照已有岗电切实
准备,但须俟有命令方可开始进攻,否则切勿行动,并应极端秘匿,毋得声张。」

  蒋介石要胡宗南「切实准备」,并且「极端秘匿」,但是,七月三日,在胡宗
南身边工作的中共地下党员熊向晖就将有关情况紧急密报延安。中共中央得到密报
后,立即行动。七月十二日,毛泽东为延安《解放日报》撰写社论《质问国民党》,
该文首先提出国民党将两个集团军调离黄河河防,准备进攻边区这一事实,然后向
国民党提出尖锐质问。在很长时期内,延安一直担心蒋介石和重庆国民政府和日本
侵略者妥协,走上和汪精卫同样的道路,因此,社论连续质问:
  这些国民党人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呢?
  难道尽撤河防主力,倒叫做增强抗战么?难道进攻边区,倒叫做增强团结么?

  如果你们将大段的河防丢弃不管,而日本人却仍然静悄悄地在对岸望着不动,
只是拿着望远镜兴高采烈地注视着你们愈走愈远的背影,这其中又是一种什么缘故
呢?
  社论接着批判国民党对中共的「破坏抗战」、「破坏团结」,以及所谓「封建
割据」等指责,文章说:
  「鹬蚌相持,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个故事,是有道理
的。你们应该和我们一道去把日本占领的地方统一起来,把鬼子赶出去才是正经,
何必急急忙忙地要来「统一」这块巴掌大的边区呢?大好河山,沦于敌手,你们不
急,你们不忙,而却急于进攻边区,忙于打倒共产党,可痛也夫!可耻也夫!
  文章写到这里,就将国民党放到了「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位置上。接着,
社论指责国民党内「专门反共的人们」是日本的「第五纵队」,所说所行,都和敌
人汉奸一模一样,毫无区别。社论要求蒋介石下令把胡宗南的军队撤回河防,也号
召爱国的国民党人行动起来,制止内战危机。
中共擅长发动群众
  中共擅长动员群众和舆论攻势。七月八日,中共中央决定发动「宣传反击」,
同时准备军事力量粉碎其可能的进攻,要求各中央局、中央分局「动员当地舆论,
并召集民众会议」。
  七月十一日,陕甘宁边区庆阳分区党政军万余人举行大会及游行示威,抗议国
民党顽固派炮击边区,决心紧急动员,准备痛击顽固派的进攻。
  七月十三日晋察冀边区各界万余人举行制止内战,挽救危亡大会,通电全国,
要求国民政府制止挑动内战的行径。
  七月十四日,中共太行分局召开反对法西斯内战挑拨分子,援助陕甘宁边区紧
急动员大会,到会千余人,邓小平讲话。
  此后,陆续召开大会的还有晋冀鲁豫边区太行区、陕甘宁边区三边分区以及绥
德市等。
  「闪击」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就提前曝光,蒋介石于七月十日命令胡宗南停止
行动。八月二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讲话,声称「此次反共高潮已被
打退」。
  其实,蒋介石只是命令胡宗南准备,「潮」尚未成,更谈不上所谓「高」。而
且,更重要的是,危险尚未过去,毛泽东显然乐观得太早了。
决定进攻延安,风暴将起
  蒋介石思想中常常存在许多矛盾,因此在政策上,也常常举棋不定。抗战初期,
他摇摆于战与和之间,和中共结成联盟后,他摇摆于「抚」与「剿」之间。所谓
「抚」,即是用「政治方法和平解决」;所谓「剿」,则是军事进攻。在延安方面
发表《质问国民党》一文后,尽管蒋已经决定对中共以「放宽为主」,但是,到了
八月份,他的军事进攻的念头再度泛起。
  一九四三年三月,蒋介石发表《中国之命运》一书。该书宣扬只有国民党和三
民主义才能救中国。在第七章中,蒋介石含沙射影地指责中共在陕甘宁等地建立的
边区为「新式封建」与「变相军阀」,是「武力割据」,宣称「无论用何种名义,
或何种策略,甚至于组织武力,割据地方,这种行动,不是军阀,至少亦不能不说
是封建」。该书并称:「如果这样武力割据,和封建军阀的反革命势力存留一日,
国家政治就一日不能上轨道。」蒋介石这样写,实际上是在为武力进攻边区制造舆
论。七月二十一日,延安《解放日报》发表陈伯达所着《评〈中国之命运〉》。八月
六日,延安《解放日报》再次发表历史学家吕振羽的文章,批驳《中国之命运》。
蒋介石认为,延安方面对《中国之命运》的批判意味中共将坚持「割据」,用「政
治方式和平解决」的希望已经完全失去,「不得不准备军事」。八月七日,蒋介石
日记云:「共匪复乱,不能挽救。此时在我以延长至有利时机再加讨伐,一面应积
极准备,好在危机已过,匪乱不能妨碍我抗战大局也。」次日日记云:「共匪非武
力不能解决,惟在减轻其程度而已。」
引起美国不安
  延安方面的「宣传攻势」一方面让国民党的「闪击」计划提前曝光,另一方面
消息很快传到国外。不仅俄国人担心,也让美国人不安。八月六日,苏联塔斯社中
国分社社长罗果夫在莫斯科发表《中国内部发生严重问题》一文,宣称重庆政府中
的投降与失败主义者要求解散中共军队,对日进行光荣议和,其结果可能促成内战
或日本之胜利。同日,美国参谋总长马歇尔也得到消息:国民党限中共于八月十五
日之前「归顺」政府,否则「采取对付办法」,急得马歇尔立即派员向宋子文递送
急电称:「现值我同盟国正应全力应付日本之时,如所报属实,诚可焦虑,能否即
设法避免此种情事?」宋子文立即电蒋报告,他猜测,美方消息可能源于苏联「密告」,
表示「一时无法查悉」。蒋介石接到宋的报告后,大为吃惊,但他立即肯定,这是
俄国的宣传深深地影响了美国,嘱咐陈布雷即时回电解释。日记云:「俄国一方面
发表中国局势严重将有内战之消息,一方面对美国政府当局造谣宣传。」「可知俄
国谋我之切与其所谓解散共产国际者皆欺世妄诞。」日记同时指斥中共「为俄作伥」,
「其罪恶则又甚于汉奸十倍」。这样,他就又觉得必须尽快以武力消灭中共了。当
时,美英联军已经进入意大利,墨索里尼政权垮台,苏联红军正在库克斯克与德军
决战,苏军胜利在望。蒋介石八月十三日日记云:「共匪之制裁非在欧战未了之前解
决,则后患更大也。」「对共匪计划,无时或忘。」
欲使中共无立足之地
  蒋介石开始估计进攻延安后的各种可能情况:甲、持久不能解决;乙、倭寇乘
机进攻洛阳、西安。丙、俄国干涉,进攻西安。、丁、中共向晋西、陇东、宁夏逃
窜。戊、在国民党军反攻倭寇时扰乱后方。八月二十五日,蒋介石用半天时间研究
国际与国内形势,作出结论,在日记《杂录》中写下了一份详细计划。计划分中共
问题、苏俄问题、中共与苏俄关系三大部分。他说:
  中共问题,无根本消灭之法,但不能不有解决之方案。如果始终要用十军以上
兵力防剿陕北之匪区,则不如先捣毁延安巢穴,使之变成流寇,无立足余地为上策。

  这就是说,蒋介石经过反覆思考之后,终于下决心要进攻延安,使中共中央放
弃延安,成为「流寇」,然后以十军部队在后方各地,一面防范,一面搜缴,个个
击破,分别肃清。
  计划规定以三个月为「积极准备时期」,以威胁与压迫之手段,造成其内部之
恐怖状态;以宣传与政治手段为主,而以军事力量为从。关于进攻时机,蒋介石选
在日苏和战未决与德苏战争未决以前,认为这是最「有利之时机」。计划写道:
  延安必须于德俄战争未了之前与倭俄未确切妥协之时,更须于我对倭总反攻之
前,从事肃清为妥,过此则无此良机,如是共匪坐大,中国莫救矣。
  蒋介石为什么选择这一时机,主要考虑的是苏联因素。在蒋看来,如果苏联的
对德战争胜利,或者苏日妥协,苏联都将能腾出较多力量来支持中共,不利于蒋的
反共军事。他认为,在亚洲大陆,苏联必然与英美「平行瓜分中国」,也必然要利
用中共,所以必须「冒大险,赌存亡」,解决中共问题。
  接连几天,蒋介石紧张研究「进剿陕北计划」,开始调动兵力,如:调青海骑
兵两团到陇东,令宁夏方面积极准备中共向西突围等。他甚至开始研究外蒙古地形
与道路,大概是为了堵住中共向北转移吧!同时,蒋介石也在拟订「对共匪罪行宣
布之重点」。八月二十九日开始写了四条,后来又写了五条。显然,这是为了从舆
论上加以配合。三十一日,他在《本月反省录》中写道:「共匪不灭,则对内对外
之隐忧皆不能消除也。故一切问题,皆应集中于剿共一点。」又在《本月大事预定
表》中写道:「对共匪宣传与进剿方略之决定。」
内战危机再起
  第三国际解散后,蒋介石即计划进攻延安。不过,他极端保密,只向胡宗南个
人透露,军事委员会的要员们都蒙在鼓中。直到九月一日,他才在会报会上向徐永
昌等出示手示,拟即令准备进攻延安、边区、中共等。九月三日,他与陈布雷、王
世杰商量,提议由军事委员会或政治部正式宣布中共「罪状」,使中外人士皆能了
解其「奸谋」。九月五日,他决定对边区和中共部队进行「隔离」,不再承认其为
中国军队,更不承认其抗战团体,预定解散第十八集团军在重庆的办事处,封闭中
共在重庆的《新华日报》。同日,蒋介石召见胡宗南,「研究对共方略」。
  乌云密布,风暴将起,中国再次面临严重的内战危机。
蒋介石悬崖勒马,紧急刹车
  国民党高层对进攻延安的意见并不一致。九月一日的会报会,当蒋宣布进攻计
划时,徐永昌当场就表示时机未到。他说「如尚能容住时,则发动时间实有再容忍
至敌不能大举进扰之时为妥。否则敌必乘机扰我关中,而共党亦必窜乱甘省。当此
时,敌已因之张目,英美或且停顿其进援。」九月四日,在重庆黄山官邸会上,徐
永昌再次表示:对共产党,「尚应敷衍」。徐的这些意见逐渐对蒋发生影响。
  九月六日,国民党在重庆召开第五届中央委员会第十一次全会。会议内容之一
是由中央秘书处向会议提出《关于中国共产党破坏抗战,危害国家案件总报告》,
然后通过《关于中共破坏抗战危害国家案件之决议文》。这两份文件最初由幕僚起
草,蒋介石不满意,认为前稿「内容几乎全为共匪宣传其实特力强大」,「拙劣已
极」! 后稿则「实不能用」。他慨叹道:「本党文字力量,亦薄弱至此,非亲自动
笔,几无法公布,奈何!」他不得不自己提笔修改。在这一过程中,他反覆思考,
反覆徵求意见,终于决定抛弃原来进攻延安的打算,再次倾向于以政治方式解决中
共问题。
  会议开幕之日,蒋介石在日记中指责中共「诋毁政府,造谣惑众」,已成为
「敌寇变相之第五纵队」。这是蒋为《总报告》所定下来的反共基调。但是,蒋介
石要求先写上一段:
  应说明政府对中共无其他要求,只求其放弃割据地盘,服从军令,遵命调赴前
线,不再集中部队,阻碍北战场榆林于绥远交通线,实践其廿六年之宣言,则中央
仍予以一视同仁,不仅不忍弃绝,且必爱护有加。
  同时,他要求在《决议文》中增加一软一硬两条:第一,对中共里边的「爱国
自爱分子」,「如能自拔来归,则应予以优容,并量才器使,俾得为国效命」。第
二,对中共里边的「政府理喻德化,皆已失效」的「集团」,「人人可得而制裁之」。
这就说明,蒋这时计划对中共采取军事进攻与政治分化两手。
徐永昌忍共意见起作用
  九月九日晚,蒋介石召开会议,讨论《总报告》和《决议文》草稿。参加者对
其中「取消中共军队番号」等内容意见不一。孔祥熙称:「辞意已成必打之势,恐
英美以我内战,停止援助。」蒋介石和刘斐二人坚持原议,认为「不如此,中央成
何体统」。徐永昌提出质疑:「此虽系声罪,不致讨,但意在于讨。如准备讨之,
第一是时间是否不当?其次是否居于被动?」辩论中,戴季陶、王世杰和外交部次
长吴国桢等陆续加入讨论。吴报告称:苏联大使和比利时大使谈话,对「中央将进
攻边区」表示愤慨。王世杰建议,须俟英美对日军事再进,与苏联关系进一步明朗
化时,方可对中共严责。孔祥熙再次发言,担心此举将使英美推迟打击日本。蒋介石
坚决主张发表《决议文》,会议同意蒋的主张,但决定将取消中共军队番号等「处
分语」删去。当夜,蒋介石在日记中写下了他对中共的处分要点:甲、《新华日报》
之监视;乙、共籍参政员资格之取消;丙、各地十八集团军办事处之封闭。对于中
共在重庆的电台与秘密通讯机关,他一时没有想好处置办法,只写了「应重加考虑」
几个字。
  十日上午,徐永昌打电话给蒋介石,说明三点:一、如判断中共即将大举出扰,
或认为国军利于进剿,则《决议文》的语气可以加重。二、如判断共军「大举出闹
尚有待」,或缓以时日对国军有利,则《决议文》可以写得「再轻」。三、此时中
共如「窜甘宁」,则日寇有窥视关中的可能,因此《决议文》以「轻缓为佳」。下
午,蒋介石打电话给徐永昌,询问对《决议文》是否仍有意见。徐答:如共军「窜
扰甘凉」等地,日寇进窥关中,而我又不能在短期内肃清共军,则共军又可能进入
新疆,得到俄人帮助,共同占领新疆,则其祸患将超过「九一八」事件。徐的意见
对蒋起了作用。当晚,蒋介石约集文武干部开会,再次从「法律制裁」后退,认为从
国际环境与战争局势考察,「尚非制裁之时机」,决定将原定隔离边区及取消中共
军队名号两点「完全取消」。
终以抗日为首要任务
  十一日晚,蒋介石约集三十余人召开座谈会,其讲话的调子完全改变。他表示:
中美英苏四国协定未成,滇缅路尚未开通,贸然进攻,万一不能速决,后果至为恶
劣,故目前仍以「避战」为上。十二日全会例假休会。中午,蒋介石召集相关人员
再次会商。他提出,不决议,不宣布,只将《总报告》译出,向英美宣传。他徵询
徐永昌的意见,徐称:如无所表示,国际间不免猜测、疑虑,建议历述中共的「不
法自私」事实,要求其实践抗战开始时的诺言,期以「自新」。第二天的会议进程
表明,蒋介石采纳了徐的意见。
  十三日为全会最后一天,由中央秘书处宣读经蒋介石修改的《总报告》。该报
告从军事、政治、经济、等三方面对中共进行全面指控,声称中共「六七年来破坏
抗战,以及违法乱纪之行为,事实俱在,无一不与该党所发表之共赴国难宣言相违
背,理应早予依法处治」,但是,报告最后仍然表示希望中共:「实践诺言,服从
中央,使政令、军令保持统一,意志力量得以集中,以求抗战之胜利。」其后,蒋
介石即席「指示」:
  个人以为全会对此案之处理方针,要认清此为一个政治问题,应用政治方法解
决。如各位同意余之见解,则吾人对共党之言论,无论其如何百端挑□,其行动无
论如何多方扰乱,吾人始终一本对内宽容之旨,期达精神感召之目的。
  随后通过的《决议文》声称对中共将「不惜再三委曲求全,加以涵容」,希望
中共能遵守抗战初期的宣言,「幡然自反」。
  上述文件表明,蒋介石此时继续坚持反共立场,其对中共的敌视、仇视丝毫未
变,但是,由对日抗战仍是当时的首要任务,也由于美苏两国都不赞成中国内战的
国际压力,以及中共多年来所表现的顽强生命力和战斗力等原因,蒋介石一时还不
能也不敢彻底破裂国共关系,不得不停止原定的进攻延安的军事计划。
  一场严重的内战危机避免了。一九四三年年末,蒋介石在《感想反省录》中写
道:「十一中全会期间,反覆穷究,密察利害,以后改变计划,放弃军事行动,于
是全局危而复安。」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因篇幅所限,不录原文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