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那贴有点长了,重新开一贴,各位有兴趣的话不妨继续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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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强壮,我们就来说说体锻的事情。捉奸要捉双,擒贼先擒王。要说体锻,就得先说说我们几个的身体情况。
老蒋是一个小而精的典范。假使他脱下外衣外裤往你眼前一站,你眼前就会开始出现非洲大地上我们吃不饱饭的同胞们流离失所的景象。然而这小子长身体也注意计划经济,从不长一两没用的肉,身上一用劲,一块块精肉就突了起来,让人忍俊不禁。他骨头特硬,大一第二学期又开始选修防身术,以至于对中国武术有独特偏爱的我一直以来都只敢找明明切磋而不敢找老蒋,估计他一阵拳风就能把我震开三公尺。老蒋身躯较小,不过篮球打得不错,上篮方式独步天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如入无人之境。于是一般人,包括我,通常情况下不和他一起打球。
现在来说说老蒋的上铺明明。大概是年纪较小没有长全的缘故,此人四肢修长,看上去却总让人想起火柴。我给他的绰号是螳螂,不仅是因为他脸长得像这种动物,而且瘦瘦的身躯和长长的四肢也符合特征。我一直以为这种病怏怏的身材肯定没有强壮的体魄,没想到一次我和他比赛跳远,他居然能和我跳一样远,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大致可以跳两米七左右。后来发现明明长跑也不错,一问之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书,黄色的封面,神秘兮兮的,我想应该是什么“武林修行”之类的题目,没想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新兵训练手册”,下面一行小字还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军训和兵种部”,让人一看就顿生景仰。原来他是用这种东西训练自己的啊。不过除了跑跑跳跳这种任何动物都可以玩的体育项目之外,稍微精细一点的如乒乓球羽毛球足球篮球之类,此人一概不精通。
我们来讲讲天成。天成其实长得蛮匀称,不知道明明和小赵为什么总是拿他的“胖”说事儿。据天成自己说,他体育是很不好的,基本上就是跑跑不及格跳跳不及格的那种,而且几乎不会什么正规的球类运动。听了他这个自我介绍我立刻得意洋洋,说我们有空去打乒乓球吧。他说好啊,不过有可能我打不过你的。这就让我更加得意。没想到等到我和他真正打乒乓的那天,我发现此人对乒乓精通无比,他发过来的球被我一接,飞行路线就整个弯了一个直角。我发过去的球被他一接,我的拍子再一接,飞行曲线又是一个直角。这让我沮丧无比,天成却一直在谦虚地笑,说,我其实高中也不怎么打的。听了这话我真想砸死他。和他打了一次乒乓,三刻钟之内只赢了他三个球的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他打乒乓。
说说天成的下铺小赵。一开始就说过,小赵人又高又帅,在刚开学的那几天晚上洗脚的时候我看着他修长的小腿总是羡慕地说,一看你就是块长跑的料。小赵宠辱不惊地说,我跑步不好的。后来看见他体育课选了网球,我又真心说,一看你就是块网球的料。他宠辱不惊地说,我网球打得不好。后来发现他每周都有两三个固定的打羽毛球的时间,我心想这真是个难得的全能型人才,由衷地说,一看你就是块羽毛球的料。他宠辱不惊地说,我羽毛球打得不太好。由于有了天成的前车之鉴,对于这种谦虚的人我一看就犯怵,于是现在都还没和小赵在任何球类项目上交过手。估计此人什么都玩,也应该不简单。
长海是六个人里面最虎背熊腰的,一看就知道故乡在东北。他一直一边露出牛腿一样的胳膊一边说自己身体很虚,彻底让我见识到东北谦虚式的幽默。。事实上应该说他如果用点劲,右手一拳就可以打死我。他人又高,比较适合打篮球,事实上我们六个里他最喜欢打篮球,打得不错。
至于我自己,就不用详细说了,只写几个真实而科学的数据:100米进13秒;50最好成绩6.4秒;跳远2.7米;引体向上一次20个没问题并且可以在20秒内搞定,对物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据此算算我做引体向上时手臂肌肉的合功率。其实没那么强,事实上除了这些畜生都能干的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我的球类运动都不太擅长,都是稍微可以玩一点,用老蒋文曲星上的《英雄坛说》游戏里的行话讲,就是初窥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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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具体介绍我们几个体锻的事情。
一次我和明明去跑步,那天已经很晚了,不知这小子哪根筋坏了,兴高采烈地说,跑步去跑步去毛啊我们跑步去。于是我们就去跑步。
走到南区田径场发现那里人蛮多,跑道上多,草坪上多,各个阴暗的角落里更多。明明为了把自己书包放什么地方的问题苦恼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在足球场草坪中间,说什么“这样我就能看着我的书包了”云云。我懒得和他辩驳,这黑灯瞎火的,你放什么地方不好,偏要放在这方圆五十米没有东西就这一个书包的地方,怕小偷看不到啊。然后我们就开始跑步。
这小子对自己的长跑技术得意洋洋,说你跑吧,我跟着你。我这时心里就开始打小九九,于是开始轻快地跑,他真的在后面跟着。我的打算是,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跑完两圈就停,让他在这两圈里疑窦丛生:小毛什么时候长跑这么强?可是一圈过了,我呼吸已经开始粗重,这小子的步伐还是“嚓嚓嚓嚓”的在我耳边非常清晰。我咬咬牙,加了点速度,这回应该吓死他了。果然,半圈过后我开始觉得他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于是拼命加速跑玩既定的最后半圈。估计那时明明在想,操,太快了太快了,跟不上了跟不上了,这样跑下去我不是要累死。然后我在结束两圈之后转过身说,不跑啦,我不想跑啦。明明说,切,原来你是跑不动了,那你一开始跑这么快干什么,吓死我了。我说,我就是要吓死你。
休息了一会儿,我提议我们练练短跑。这小子不知是套,答应了。就我而言,还没见过多少正常人短跑比我快的,正常人的意思是,不是什么体育班体校的。他答应和我比短跑不是自取灭亡么。
我们俩煞有介事地站在起跑线上。他显得紧张无比,但我一看他那起跑姿势就知道,如果我认真起跑,这小子起跑一秒内就得被我甩开三四米。为了他颜面好看,我说,你别装这种业余起跑姿势了,难看死了,你还是先跑吧,我一会儿赶上你。这小子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答应了。我在心里笑,一会儿够你愣的。
他倒是老实,真的出其不意地先跑了,还是蛮快的,碰上我也是他倒霉。我停住呼吸右脚发力,刷地冲出去,两秒之后我超过了他,就像一个大奔超过东风拖拉机一样,经过他身体的瞬间听见他大叫:
“我靠,不跑了不跑了。”
从此以后,说到那次短跑的事情他就支支吾吾,并且在有人的时候从来不再和我公开比短跑。
有的时候,也是晚上,我和老蒋和明明三个人会去练练身体。现在人们喜欢什么跆拳道啊柔道啊YUGI之类,通常还有人背上挂着一个两三百的网球拍子四处炫耀说打网球伐打网球伐,其实如果和他打打的话,十个球里能打中两三个已经不错,这两三个通常还是出界的。这些项目的共同特点有两个。一个是花钱多,二一个是练不到什么。哪像我们三个,最简陋的器材上都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一般是晚上十点过了之后,我们三个兴致勃勃地去练身体。第一个是跑步热身,具体说就是绕着光华楼前草坪转一圈,然后在那个装着一个大反照镜的十字路口那里开始气喘吁吁地练跳远。三个人趁着夜深人静谁都不认识我们,在那条交通干道上跳得肆无忌惮。偶尔有几对人想通过我们跳远的封锁,但总是被我们逼得改道。这些一对一对的通常是静静地走,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做一些让我们三个驻足观看的动作,重要的是总是一男一女。有一次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车上三角架横杠上坐着一个女的,骑车的当然是男的,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在一个自行车上让我浮想联翩。走过我们的时候这个女的娇羞地仰头对那个男的说,他们这么晚了在干什么?这里的他们当然就是我老蒋明明三个人。我顿时火大,等他们摇摇晃晃骑出五十公尺开外我一声大吼,靠,你们俩这么晚了不安分睡觉在干什么。然后我们继续在交通干道上嘻嘻哈哈地跳远。
通常我们还会去五号楼前面的单双杠上做一些上肢练习。如你所知,五号楼和一教一样,是一个是非之地,晚上就更是。还好这是高校校园,要是拆了复旦本部围墙,五号楼就是一准红灯区。只要是有树的地方——不能这么说——只要是够暗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个人长着两个头的可怕场面,走近才能发现其实是两个人贴得比较紧的缘故。每每这时我总是开始遐想,就不说话了,然后老蒋就会当头棒喝,小毛,看什么想什么呢,引体向上啦。
于是我们三个傻逼就开始在这种火树银花的地方开始引体向上,还嘻嘻哈哈大吵大闹。估计旁边一对一对全部在想,你们几个傻逼能不能远点。
通常我一上去就做它十个八个,引得明明老蒋齐声赞叹。然后明明要求我提供技术,我就说了一大堆形而上学的技术,可是他还是做不了很多个,说明理论毕竟和实践是有区别的。老蒋是一个务实派,并且总是坚持自己的引体向上做法而对我的技术不闻不问,这就造成了他做引体向上的时候彻底自成一派。我是用腰部力量把自己拱上去的,手上其实只要出一点点力就可以。老蒋是先弯右手再弯左手如此循环,通俗一点讲就是他两手分开发力,再通俗一点讲就是他做引体向上的时候是摇摇晃晃地上去的。听上去很痛苦很吃力,可是这个方法似乎很有用,每次老蒋都是做了三个又是三个,做了五个休息休息又是五个,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等到他开始累了,就说,我们还是做俯卧撑去吧。俯卧撑是他的强项。然后明明就说,我们还是去长跑吧。长跑是他的强项。我在这时通常会说,我们还是去五十米吧。
大多数情况是这样,五分钟后,三人因为意见不和,慢慢地走回了寝室。
有时候晚上我也和长海去打篮球,有几次还带上了老蒋。老蒋在篮球方面和引体向上方面风格扃异,打篮球非常不务实,每每我一个开小差,这小子就凭借快如闪电的运球和小如耗子的身躯神奇地把我突破,然后一个动作匪夷所思的上篮,进了。相反,长海倒是非常务实,上篮动作就像是教科书上写的一样,并且过人也是老老实实,你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基本可以知道他什么时候想着,我要过了啊,好好防着我啊。不过由于他动能太大,即使我知道他要过了还是拦不住他,每次都是被他撞得踉踉跄跄,然后听着他清晰的三步上篮,刷,球进了。我就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带着老蒋出来打球,原来他们一个大一个小,风格上也互补,这样可以起到互惠双赢的作用。并且长海三分较准,一般我在三分线外不会防人,他就一个冷不丁扔一个三分,进了。这时我才开始后悔无比。
在那次和天成打了乒乓球被他收拾得体无完肤之后,我确实没和他打过乒乓,但是看过他打了几次乒乓。这小子在乒乓上确实有一套,什么拉球抽球反抽上旋下旋侧旋大弧线小弧线,所有技术他都掌握得炉火纯青。看这种人打乒乓真是种享受。
小赵我倒是看到他踢过一回足球,那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的“新生杯”足球赛。小赵身穿红色长袖足球衫和黑色足球短裤,看上去整就是一专业球员。只可惜他总是在前场游离,一个不小心球出现在他前面了,就开始奋起直追,那两条天生就应该是运动员的腿终于开始活动了,我和场下大多数女生一起兴奋无比。
遗憾的是,这时候对方球员会开始大喊,喂喂,越位啦,裁判,他越位啦。
小赵只能摇摇头,无比惋惜地停下来,引得场下无数人叹息。
应该说小赵的羽毛球打得不错,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的两个拍子都显得非常职业化,二一个是,他每周都定期去打羽毛球。我也比较喜欢羽毛球,并且能做到可以发高远球和对拉高远球,有机会要找找小赵切磋切磋。
不过小赵在晨跑的问题上显得不是很严肃。就我而言,几乎没看到过他晨跑。有时候晚上他会问,明天谁去晨跑?明明兴奋地回应了,以为明早有伴儿了。小赵就说,明明,帮我跑。还有时候他会问,明天谁去晨跑?长海老老实实回应了,小赵就说,这样,长海,我看要不这样,我帮你搞定那个什么什么,你明天就帮我跑一个晨跑吧。还有时候他会问,明天谁去晨跑?老实巴交的老蒋应声探出头。小赵就说,老蒋,明天帮我买两个肉饼一个肉包,卡在桌子上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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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的东西里大家可以轻而易举得出一个结论,其实除了长海一人,我们其实在体育上都是业余分子,胳膊腿都像麻竿似的,不上台面。其实长海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只是矮个子里拔高的,在我们这群乌合之众里,显得鹤立鸡群了。事实上,至多是好像大鸡立在了小鸡的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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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大学第一个学期转瞬即逝,喧嚣过后,脑子里什么“歌会”“挑战杯”“校庆”啊,都留不下多深的影子。唯有寝室里朝夕相处的几个人,感情多少深了许多。白驹过隙啊,寒假就这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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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花还在,寒假转眼就又过去了,大一第二学期的学习生活即将开始。刚才写到“学习生活”四个字的时候我心中一阵心虚,其实去掉“学习”两个字比较合适。在家里听说正常报到的那天有可能下雨或者下雪,我就改变了策略,决定提前一天去学校安营扎寨。
走到寝室里顿时一阵沮丧,两张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有,什么水壶报纸传单之类,异常凌乱。各张床上的被子都显得灰蒙蒙的,屋子里散发着一阵活死人墓一样的味道。真不知道寒假前他们离开寝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战乱,感觉上好像是兵荒马乱之中仓促逃走的一样,而且居然连水壶都不带。
我稍微安顿了一下自己,点到即可地整理了一下寝室,接着无聊了一上午,又无聊了一下午,然后就是晚上了。上午的时候我把他们五个都发了一遍短信,我的短信内容是这样的:“A啊,我到寝室了,这里除了B,C,D,E还没来,就差你一个了,大家都想你呢,赶快过来吧。”
如果发给天成,那么上面公式里的A就是天成,BCDE就是另外四个。如果发给小赵,那么上面公式里的A就是小赵,BCDE就是另外四个。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他们各个人回过来的短信是这样的:
天成:“就你一个到了咯其实,我昨天已经来过了。”
小赵:“呵呵,你这么快啊,我明天来。”
明明:没回我。
长海:没回我。
老蒋:“呵呵,你们都到了啊,都想我啊,我正在火车上,外面景色很好啊!我估计晚上就过来,你们不要急啊!”
看到这个短信我开始质疑老蒋是怎么以一个保送生的身份进入复旦数学系的。我回老蒋:“你个傻逼,看不出来就我一个到了啊。”
于是老蒋不回我了。
下午我忍受不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去了我亲戚家。我走后明明到了,到了之后就直接去他住在南汇的大姨家了,急急忙忙的,居然连留在桌子上的“男女通用,十块三双”的袜子都没收收好。看来不只是我,谁都忍受不了一个人呆在乱糟糟的寝室里。可是我离开寝室之前至少还场面上把寝室打扫了一遍,明明却非但没打扫还在兵荒马乱的桌子上添加了袜子之类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各人公德心可见一斑。
这天晚上,寝室里除了在南汇的明明和还在又臭又漫长的火车旅程上的老蒋之外,已经人员齐整。这个时候长海接到一个电话,是老蒋的,说是他已经出了上海火车站,正在公交车上。长海在寒假之后第一次听见老蒋的声音,显得很兴奋,主动提供服务说,要不要我们帮你搬行李?老蒋答应了。想到上学期开学的时候老蒋被他的大箱子埋没的情形,经过我们讨论,觉得老蒋的东西一定不会少。于是我们一寝室人倾巢出动,去靠近文科楼一侧的邯郸路车站去等老蒋帮他搬行李。
等了一刻钟,等得我们心急火燎,一辆公交车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车上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视野:“啊啊,你们都来了啊,我还以为只有长海呢……”
天成笑着说,我们寝室有凝聚力啊,老蒋你面子大啊。
小赵友好地笑说,老蒋,你的东西呢?快从车上拿下来,我们帮你搬。
这个时候的老蒋只有一个书包背在身上,听见小赵的话之后一边连连说谢谢谢谢,一边转身从公交车里拿出两个塑料袋。长海积极地走上去接过了。
小赵说,老蒋,你快点,人家公交车还要走的呢,快把你的大箱子或者什么大旅行包搬下来。
说完了撩撩袖子跃跃欲试,天成和我也一样,都是一副准备干重体力活的样子。
老蒋惊讶地说,我就这两个塑料袋啊,这个书包……我还是自己背吧,不麻烦你们了。
我和小赵天成面面相觑。
还是我反应快,为了这一趟出寝室不碌碌无为,我抢了长海手中的一个塑料袋就走,边走边说,回去了回去了。
天成哭笑不得:“老蒋,你……这么少东西,叫我们出来干什么……”
“这个,不是长海问我的吗,我又不好打消你们积极性,只好随便答应了。”
就在天成准备和长海对质的时候,发现长海和我已经走出二十米开外了。无奈只好和小赵跟在后面,一路闲聊着走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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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二月天,扶堤杨柳醉春烟。阳春季节,万物吐芽。在这个大好时节里,我们几个开始在复旦的第二个学期,也是在复旦学院的最后一个学期。复旦学院最大的意义在于,我们几个还是住在本部6131寝室。在复旦学院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大影响是,最多还有几个月,我们几个就得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最不济的是明明,我们好歹还能出没在复旦邯郸校区,如你所知作布朗运动的分子都能不时撞上,我们五个也有可能不时碰上一面。明明就惨了,医学院的专业都得转战枫林,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地方继续自己的大学生涯。意思就是,除非明明以后发了,穿着白大褂过来邯郸校区作讲座,我们几乎不可能再碰见他。
后来知道,明明看似什么都不想,其实为了这个问题煞费苦心,最后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转专业。
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关于明明的事情待会儿再说,现在说说第二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我为了应付繁重的写作需求,作出的一个大决定:搬一台电脑到寝室。
老蒋一听到我这个决定就兴奋了:什么电脑什么电脑,你新买的笔记本啊?
我心想,复旦还真是小资出了名,果然不虚。老蒋这种小地方人过来复旦本部呆了还不到一年,已经把电脑等同于笔记本了。我说,是放在桌子上的,桌子上是电视机一样的东西桌子下是一块大砖头一样的东西。
正好听到的天成插话道:哦,那就是台式机。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把台式机搬过来干什么?
我说:我写东西多,没有打字机不方便。
天成就哦了。
事实上,我的说法是对的,我搞到的这个名字叫电脑的东西完全名不副实。机箱的盖子可以随便拆卸;显示屏时亮时不亮,这要看它的心情;电线多得让我感觉似乎把内部微电路全做了电线然后全部翻在了外面一样;一开机,排风扇的声音像极了拖拉机飞轮狂转的声音。后来的生活表明,这个东西,其实就是打字机和影碟机和小霸王游戏机的有机组合。
我呼哧呼哧把电脑搬进寝室的当天老蒋就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说,这个也叫电脑啊。
我说,打字机打字机。
老蒋说,也好,总可以玩一些游戏,下了东西也可以在这儿看,不用经常跑一教了。
一教是一个遭人非议众多的地方,老蒋就是深受其害的人之一。上学期,大家刚刚过来都比较兴奋。老蒋更是一听见一教的上机费用比网吧便宜就乐坏了,然后在那里花了一天时间看完了港版天龙八部,又花了另一天时间看完了神雕。应该说要是没有一个大学生的自觉性,老蒋一定会把央视版射雕都看完。经常情况是这样,在周末上午的时候我和老蒋在寝室百无聊赖,我就提议去一教,老蒋积极附和。然后中午的时候我在QQ上对他说,老蒋,去不去吃中饭?老蒋说,你先去,我等会。等我吃好饭回到一教,一开QQ惊讶地发现老蒋还在。一下午过去,我在QQ上对老蒋说,老蒋,去不去吃晚饭?老蒋说,你先去,我等会。然后晚上的时候,通常是九点半多一点,老蒋出现在了寝室,眼神迷离,我问他今天干吗了。他说:“哎呀,今天哦,一顿饭都没吃哦,就只看了两部电影聊了一会儿天……”
对于这样一个人,看见像电脑的东西一定是持支持态度的。果然,后来老蒋一直起劲地玩我打字机上面的平机游戏如松鼠大战等,最后把程序玩坏了,喇叭都动不了了。我还没见过这样能把喇叭玩哑掉的人。
支持我把这个打字机搬进寝室的还有明明。此人本来去一教的时间不比老蒋少,天成卡上白送的二十个小时还原封未动呢,他就已经在卡上充了百八十块钱了并且已经所剩无几。时间一长我发现一个规律,他有时一有空就去一教,有时哪怕整天没事情都会乖乖地在文图呆着。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没办法,卡上没机时了,一到这种时候良心就发现,不能再堕落了啊,就只能去文图。一到心里防线全线崩溃,充了钱,文图这种清心寡欲的地方,怎么能和一教比。”
在我的电脑上,我主要用的是它打字机的功能,老蒋主要是用小霸王学习机的功能,什么松鼠大战啊超级玛丽啊经典坦克啊玩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而明明的层次显得比我们都高,他主要用的是影碟机的功能。我刚把电脑的各根电线都插对地方,明明就拿着一张碟片过来了,说,刚问人家借的,看看看看,X档案。
一到后来更是不对,凡是中午晚上他和电脑都有空的时候,他都会拿着一张碟片不亦乐乎地看。通常中午要看到将近上课时间,晚上要看到阿姨把电断掉,然后在我们大伙都已经爬上床的时候开始洗脸洗脚,让我们怀疑他是不是开始提前过大四的生活了。
后来的结果是,我的光驱被他看得弹都弹不出来。这样,这个电脑就只剩下打字机的功能了。对此他们两个的说法是,现在的东西都是功能很多但容易坏,手机是这样,没想到电脑也是这样。这种狡辩我才懒得辩驳。幸好他们没有写作文的习惯,不然,如果这个东西连打字功能都没有了,那么这一块正方体和一块长方体和一堆电线存在着的最大意义,就是在寝室里向我们宣告前工业时代是怎么消亡的。
(to be continued)
- posted on 01/14/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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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第二学期刚开学一个月多,明明家里出了事情,他爷爷去世了。没办法,明明只好回家。他家在江西,一来一回就得三四天。最后他停了一个礼拜的课,回学校之后四处补假条。有一次我看到他的一张假条:
老师:
因为我爷爷上周突然过世,我赶回家奔丧,上周的实验没有做,前周的报告也未来得及交。我最近会把报告补上,望老师原谅。
明明 06 03 27
下面还有我们女辅导员煞有介事的签名。看到这张假条我差点笑得背过气去,这小子居然把“奔丧”这种词语都用在了假条里。后来明明不服地辩解,当初他也不知道写什么好,然后就查了字典。这小子居然写张假条还查字典。他翻给我看说,看,奔丧啊,在外地的小辈回家给死去的长辈料理后事啊,多贴切。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全世界理科的人才们,麻烦你们还是稍微学点遣词造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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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这小子其实很可爱,主要原因是年纪比较小,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拼命装老装深沉。还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啊本性难移,要装还就偏偏装不像,这样一来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我们看笑话。
话说回来,他知识面确实广,这点寝室全体成员公认。国际热点什么都知道已经非常难得,他还能自己形成自己对于纷繁复杂的国际社会的独到看法,更是让我们羡慕不已,被封为本寝室“国政王子”。我曾经好几次劝他往国关学院转系,他的理由是自己只是会说会想但不会写。以前我还以为是他假谦虚,看到上面那张假条,想必大家和我一样,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对自己的文学水平谦虚。
知识面广不是坏事,什么时候都想表现出来就不太好了。可惜人家年纪太小,还不知道这个事情。说这话显得我是如来一样,没有缺点似的。
回到本章第一段,除了喜欢炫耀自己知识这个可爱的缺点,大多数时候,他确实比较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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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天降大雨。我和老蒋安静地在寝室里发呆,安逸的环境加上窗外疾风暴雨的声音,让我们两个人出奇地平静,享受着这舒适的时光。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焚琴煮鹤的敲门声,砰砰砰,感觉上就知道是明明这个冒失鬼回来了。
老蒋一开门,果然是明明。
“哎哟,老蒋啊,今天我倒霉大了。下午出门的时候我感觉晚上有可能下雨,于是带了一把伞……”
这时老蒋发现明明身上湿透了,衣服裤子头发,什么都是湿漉漉的,就开始急了:“靠,带了伞你怎么这个鸟样?”
明明这时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口气继续说:“没想到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真是月有旦夕祸福人有阴晴圆缺啊,千不该万不该,我居然把伞给弄丢了……”
老蒋这时不说话,心里肯定是想,你个鸟人。
明明继续说:“哎呀,我明天还要考化学啊,一点都没看啊。后天还有VB考试,死掉了死掉了……”
这个小故事告诉我们,人民总是喜欢在一个事情不顺的时候把所有不顺的事情都想一遍出来,得出的结论就是生活真他妈没奔头。这种生活态度是不可取的。
说这话还是显得我像如来一样,什么时候都想教育教育别人似的,好像“这种生活态度是不可取的”之类的东西别人不知道似的。为什么说到明明我就开始装丫挺装如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此人年纪小,尽管我也年纪小,但一比较就是响亮的大哥了。
由于明明憨态可掬,有时候我就喜欢开开他玩笑,比如没事上去往他背上捶一拳之类。没想到他也想开玩笑,立刻给予反击,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两个就地大战一场,把一个好好的寝室打得乌云蔽日日月无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我打到他衣服上的拉链搭扣还得手上磨破皮。这种事情要是放到新闻学院的工地上发生,没人会怀疑我们不是从河南到上海来打工的。
后来我琢磨出一个办法不让他得逞,就是在晚上卧谈的时候,他口若悬河的时候,偷偷溜下床走到他床前,照着被子管它打到什么地方,打一拳就逃。这种袭击方式和美国打伊拉克差不多,缺点就是自己资源浪费比较厉害,还得下床走过去打完还得再回来。优点当然很明显,可以暂时止住他的口若悬河,大家松口气。
他被打的当时不会怎么叫唤,可是第二天早上就有的我受的了。我还在不省人事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怎么地动山摇了,睁开眼一看是明明在我床前起劲地摇晃,嘴里喊着什么“喂喂我是为你好起床了起床了”,果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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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生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足见复旦男生普遍还是粗中有细,纷纷表示说,要帮我过生日。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是在一次卧谈上,还是明明第一个提出的,立刻得到众人的附和。唯独小赵一个人不说话。天成问小赵:“明天一起帮小毛过生日,怎么样?”
小赵声音凄惨:“我的生日在七月,到时谁来帮我过啊——”
立刻,老蒋长海都不说话了。他们生日都在暑假。
明明还是起劲:“不要紧啊不要紧啊,到时候谁说一定碰不上的,我们还是可以聚在一起吃一顿的么。”
天成连忙说:“你个俗人,谁说过生日就等同于吃饭了,重要的是一起聚聚,加深加深感情。”
长海自顾自出主意:“暑假里其实也是有可能在一起的,我们军训好像就是在暑假。”
老蒋表示:“天成你还真是原则王子,屁大个事都要上升到加深感情的理论高度,不就是吃个饭么。”
小赵说:“军训在暑假?暑假什么时候?前两周还是后两周?”
长海说:“大概是后两周吧,我不是很清楚。”
天成说:“老蒋,你不要这样说。你再说,再说暑假里如果我们本来有机会给你过生日的,我就偏不出席。”
明明说:“大家商量一下,明天去什么地方吃一顿?”
小赵说:“这样一来,我大概还有可能被你们过到我的生日。呵呵,这句话真是病句啊。哎问你们哦,军训到底是按照现在的编制还是照院系再重新分的?”
老蒋说:“我靠——”
明明说:“怎么没人回应我?”
他们这样对话的时候,我在床上头都大了,说:“算了算了,过什么生日啊,反正年年都有生日的,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现在睡觉吧。”
后来毕竟没睡觉,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一起去北区食堂吃一顿午饭。理由是,饭馆吃不起,本区食堂没有北区食堂好吃。大家可以看见了,复旦学生的筛选信息能力就是这样简单。
小赵表示,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有事情,而且是上完四节课就没空了。天成这时显示出来,什么才是统计学的人才:“这样,小赵一看就是的确没空,我看要不这样,小赵还是工作要紧,我们先去,在那儿之后先买好东西,然后小赵你尽量抓紧,在半小时之内和我们在北食回合。半小时之外,我们大概就吃完了,你就不用来了。”
小赵表示同意。
然后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我,都在等着第二天温馨的寝室聚餐。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第二天又出了几个茬子,让我们大家都措手不及。先是在上午上课的时候,我收到小赵一条短信:“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明天我不能来了,整个中午都有事情。毛了我。”我心里一沉,心想这个聚餐肯定是失色不少。然后收到明明一条短信:“真是不巧,毛啊,今天中午我英语考试,昨天晚上我没想起这茬来。不好意思哦!”我心里又是一沉,心想你今天考试昨天晚上那么兴奋干什么,亲手把喜剧变成悲剧很开心是不是。
然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茬子。最大的茬子出现在中午,我满怀信心地回到寝室,满心欢喜地想象起在剩下的众人的簇拥之下去北食庆祝我二十岁生日的情景。
我一脸陶醉地走向寝室门,心里做好了被他们头上戴花什么的准备。
可是,寝室门居然是关的。
我敲敲门,老蒋应声开门。我说,人呢?
老蒋急急忙忙往活动室走,边走边说:“长海和天成都在隔壁活动室开心暄社的会,我也要去了,我们尽量在十分钟内搞定。你要不和明明小赵先去?”
我顿时天昏地暗。学生工作啊,最后到底把我的生日都搞坏掉了。
31
心暄社是长海天成老蒋一起在里面混的社团,纲领是使全复旦乃至全社会人都能够“心暄”,暄的意思就是暖和。具体到工作上,就是做一些“让世界充满爱”的事情。
这些事情包括:学手语,体会聋哑人的艰辛;做艾滋病讲座,普及艾滋病防御知识什么的——我的感受是,普及防御知识的同时还普及了艾滋病知识。最后,听讲座做调查问卷的同学还能得到一个男式Condom。当然听讲座做问卷的也有女的,给人家男式Condom就显得比较尴尬。这个问题上我由于没有遵循新闻工作的“跟踪调查尽量挖深”的宗旨,于是认识就比较模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到底是发给人家女生女式Condom呢,还是索性不发。发给男生男式Condom,那是警戒;发给女生男式Condom,那就是怂恿了。所以我估计要么不发,要发就一定发女式的。改革开放还不是很久,社会还需要安定。
老蒋就轮到过分发Condom,一回发到一个小男生,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老蒋走上去说:“感谢你参与我们的关于艾滋病的调查,为了答谢你完成了我们的问卷,这里送上我们社的纪念品。”
那个小男生一脸好奇,对着这个黑色包装的东西说,这是什么啊?
老蒋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觉得中文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说:“这……英文叫Condom……”
不幸,老蒋英语口语欠火候,加上小男生实在是没意识,居然听成了Candle。要命的是此人得意洋洋,还偏不说“这是蜡烛吧”,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英语,说:“哦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不就是热了就滑滑的有油流下来,在黑暗里使用的那个东西嘛。”
老蒋听得面红耳赤,还真以为他懂了,心想这小男生真是人小鬼大,连声说,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32
本来只有长海一个人在心暄社里做,后来一天,长海回来之后连连在寝室里炫耀他刚学到的手语,像跳舞一样,惹得老蒋天成非常羡慕,齐声问这是那里学来的。长海说心暄社在搞亲近残疾人,了解残疾人的活动呢,在那儿学的。就这样,老蒋天成就抱着能学手语的想法,交了十块钱,进了心暄社。
其实天成进社动机大概比老蒋要深入,如你所知天成是一个“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人,他加入这个社团的原因主要是,学生工作参加得太多,没有几个社团活动。要是有的话,那他的大学人生就是完美了。正好有这个机会,看上去学手语也不错,于是就进去了。
事实上天成后来还报名参加了很多社团,我连名字都记不全,大致读音是什么“艾赛克”啊等等,可是报了名之后全都音讯全无。他自己无奈地说,哎,这些社团都太强了,进不去啊,面试居然是英语的,太难了太难了。
我的想法是,天成这么强的人,特别是英语方面绝对有发言权,都加入不了这种社团,可见这种社团门槛之高。这就再一次告诉我们,山外有山,社团之外更有社团。
33
回过来说我生日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办法?只有在寝室里以泪洗面,干等着他们几个开会的快点回来。
十分钟了,一个人都没有出现。二十分钟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半小时之后老蒋像劫后余生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欣喜若狂地说:“他们两个呢?怎么还不出来?”
老蒋还没回话,天成也出现在我面前:“小毛,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这种会真是难逃啊,人又少,社团领导都坐在门口。我和老蒋好不容易先溜出来,长海说他一定尽快,要我们先去。”
我只能同意他的说法,就和两个人先去了。
这里需要说一说本部六号楼的地形和地理位置。六号楼背后就是光华楼,中间夹着一条路,此路直接通往本北高速。意思就是,要是我们想尽快到达北区食堂,就得走这条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是,这条路的最初一段直接就在六号楼一个房间窗外,而心暄社开会的活动室就在这个房间里。意思就是,如果我们想走这条路,就势必要经过心暄社开会的房间的窗子,并且那个窗子是开着的。这就意味着,老蒋天成如果走这条路,就得给正在里面开会的心暄社人员看见。然后结果肯定是这样,里面冒出一个声音:哎,老蒋天成,你们什么时候出去了?回来回来,我们正在讨论重要问题,来参加讨论吧,我们尽量抓紧时间。
这个结果是老蒋天成包括我都不想看到的。
讨论下来的出路是,我正常地通过这个窗子,因为里面除了长海没人认识我。天成老蒋就猫着腰,从窗子底下钻过去。于是我们就这样做了。老蒋呲溜一声,就钻过去了。天成虽不说人高马大,但弯下腰通过一个窗台这样的事情估计是上辈子都没干过何况是这辈子。在通过窗台的时候,他居然还要命地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笑出声,我和老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旁边路过的人都频频侧目,不解天成为什么用这样一种姿势通过一个窗台,像古墓丽影一样。
万幸的是,天成平安通过了窗台,刚一过这小子就开始叫,太猥琐了,人家都看着我们呢……
我和老蒋连忙上前示意天成不要出声,然后发力疾走,感觉就像是伍子胥在出关。二十米开外,三人再也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34
千辛万苦历尽艰辛,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我们三个终于取得正果,在中午十二点五十分的时候来到了复旦北区食堂。老蒋诧异,咦怎么没人呢,咦怎么日光灯都灭了呢。天成有点沮丧,完了完了,我们没想到这回事,北区食堂关得比较早,现在大概已经不卖什么东西了,我们还是应该来得早些啊。
往各个窗口一打听,果然已经关张二十分钟了。唯一剩下的窗口是卖饼的,就是干粮。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不好意思地望着我我尴尬地望着他们。
最后我们决定,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就窝囊地回去上课吧。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于是,我们就上去买饼吃了。天成挑食比较严重,这时候也只能将就一下了,买了两个鸡蛋饼。他连声对着我说:“我就是喜欢吃鸡蛋饼。和鸡蛋有关的,只要是纯的,我都爱吃。”
我感动了。天成,今天又不是你的不是,我知道你们都吃得不爽,就别装得“这顿饭吃得还行”的样子了。
天成上去买鸡蛋饼的时候,我表示今天我生日,这钱还是我付了吧。天成坚决推脱,意志坚定,说,今天是你生日,我们几个请你。在一旁一直不知所措的老蒋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连连点头。于是,天成往卖可乐的地方走去,老蒋问我今天吃什么。
我立刻又一次被感动了。
大家买完了东西,就在人烟稀少光线昏暗的北食,就着可乐艰难地啃起干粮来。虽然吃得不好,倒也是不亦乐乎,我们边吃边说说今天的奇特经历,哈哈大笑。
天成说,老蒋,向小毛说生日快乐。
老蒋说好。天成老蒋于是一对眼神,齐声说,小毛,生日快乐。然后把可乐瓶子向我举起来。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正准备举起可乐瓶说几句感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哎哟我靠,这个会开得,我来了我来了,你们还没吃吧?看这里人都没有,难不成你们吃完了?怎么不等我呢?”
天成老蒋连忙把可乐瓶放下,装作在正常地啃干粮。
35
长海过来了,基本了解了情况,反应是,没事没事,大家在一起就好,管它吃的是什么,开心就行。
我们三个对这个说法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天成老蒋重新来过,加上刚刚赶到的长海,都举起手中的可乐瓶,说,生日快乐。
我举起手中的可乐瓶。四只可乐瓶碰在一起,四张小脸露出了微笑。
(to be continued.....) - Re: 《兄弟》(续)posted on 01/14/2009
以前咖啡有个Alex,好像是女孩子,是同一个人吧?
我们那个年代都是同系同班同住,一上课宿舍就空了,小偷特别容易下手。所以后来逃课的理由很多,提防小偷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运气稍微差一些,入学就被安排混住,高年级的、外班的都有,因此总是和同班同学凝聚不到一起,后来还干脆自己搬到别的楼去,那话就太长了:) - posted on 01/17/2009
回老瓦,偶的确是那个alex,哈久没来cafe了,大家都还在cafe活动哈~足见cafe的魅力~~
这些个刚进大学时又年少懵懂又无知无畏的片段,现在想来,仿佛还是在昨天。快离开大学了才真正开始体味到校园生活的个中滋味,才有珍惜的冲动,其实也无法珍惜,因为一切都流逝得太快了。
各么偶继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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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在心暄社,长海天成老蒋三个的职位也有所不同。长海有点小权利,天成老蒋完全是一个干事。长海的小权利是,分管天成老蒋两个干事。
社团工作和学生政府部门工作殊途同归,一个基本法则就是,大家都要从零开始做起。没进大学前,我对于社团的想法天真至极,只想到定期搞搞活动啊聚聚餐啊讨论讨论啊,再好一点或者可以出去春游什么的。后来才发现基本上不是那么回事,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既然如果有活动有聚餐有春游,那么谁去负责活动聚餐和春游?谁来统筹这些事情,又是谁在最底层做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事关整个大活动成败的零散细小工作?都是我们可爱的社团小干事们。
老蒋就是这样一个小干事。老蒋的故乡在福建厦门,操着一口闽南语,他一说家乡话我就想起周杰伦的《火车叨位去》。对于工作老蒋一向是尽心尽责,只要交给他,如果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都会尽快完成。如果交给他的工作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老蒋会说:“这一个……我好像不是很会啊……”或者是“这一个……我好像没时间啊……”
他说没时间不是借口,是真的没时间。从他身上我得出的结论是,福建人都比较老实憨厚,直来直去,说一不二。如果逢上这种他推脱的时候,你只要坚持一下,说:“老蒋,真的帮帮忙啦,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你要为大局着想啊,这个东西完不成,那是相当麻烦啊……”
然后老蒋就会陷入激烈的心里斗争,一边憨厚地笑一边口中喃喃:“这一个……这一个……”
这个时候你可以继续加把力:“老蒋,真的求求你了,这回帮帮忙吧,大家兄弟一场……”
然后,老蒋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就把你交给他的工作接下来了。他言必信信必诺诺必果,只要他答应了的,即使超出他能力范围,都会尽力帮你做到最好。这种人才,当真世所罕见。
不过老蒋有一个性格特点,就是比较急。我疑心是从小学数学学坏的,想问题通常比我们常人快几步。然而由于地区关系,他普通话不是很好,对他来说在上海又只能说普通话,于是通常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可想而知脑子的快和嘴巴的慢造成了他的一个显著性格断层,就是急上加急,天成的说法是十万火急。我们分析他说话时的工作流程,大概往往是脑子转太快了可是嘴巴上跟不上,于是在一个意思还没表达完就开始说下一个意思,他说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我们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最后实在不行了,这个断层达到极限了,老蒋就会直接大吼一声:“我靠!”
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让我们充分见识到“我靠”两字所蕴涵的东西是多么多。
下面就是老蒋去做一次工作的一些情况,长海天成联合主演。
37
一天长海收到心暄社的短信,领导上要求他找几个人去贴海报。他立刻想到了老实巴交的老蒋,又因为天成也在心暄社里混,于是三个人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怀揣两张大海报十张小海报一个剪刀一个透明胶就去南区贴海报去了。
大海报有半人高,当然这是对东北汉子长海而言。对上海青年天成来说,有三分之二人高。对厦门小生老蒋来说,就是只矮了一个半头。对此江西混混明明一贯的说法是,中国从北到南的身高是一个等差数列。由于老蒋没有自行车,他只能坐在长海的车上,在这种天气里身穿深灰色的翻领毛衣,手里拿着只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大红色海报,海报上还能看见一个大红心,一看就是行为艺术家。
三个人的第一站是五教六教,先要把两张大的搞定。于是在五教那里停下了。一进屋,老蒋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喊,真凉快啊真凉快啊,长海和天成连忙一个走快一个走慢分别距离老蒋三公尺假装不认识他。
由于是三个人,贴海报显得非常顺利,长海贴天成剪胶布老蒋看,分工非常明确。这样,五教六教的两张大的就贴好了。
事后才知道,六教那张海报出了大乱子。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大头戏是南区宿舍。在走向南区宿舍的时候天成问长海,你知不知道贴哪里呀?长海表示不太清楚。这时老蒋开始在后座上急了:“我靠,不知道贴哪里我们应该贴哪里啊……”长海也急了:“就是南区食堂那边嘛,找找就可以了,看哪里没有贴上我们就贴呗。”
可是三个满怀热情的青年马上遇到了困难。终于走到了南区食堂那里,三人激情澎湃在中午的暖阳下,走向一个宿舍楼,却发现那里有一个看上去很难开的门。正在老蒋准备上前拧拧把手然后进去“啊啊真凉快”的时候,见多识广的天成说话了:这是门禁,要饭卡才能进去的。你们谁带了饭卡?
老蒋看看长海,长海看看老蒋。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天成。
天成轻松地说:老蒋,别搞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带着饭卡的,你不是钱包饭卡一教卡都随身放的吗?
长海点点头,大致同意天成的看法。
老蒋急了:我靠,我没带啊,你们不要只看着我啊,你们难道都没带?
天成看看长海,长海看看天成。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老蒋。
老蒋振臂仰天长啸:我靠,凶兆啊。
天成说:你能别说这两个字么,听着怎么就是不舒服呢。
这时天成和长海开始人多势众了,七嘴八舌地对着老蒋开始开导。比较集中的意思是,刚才他一直坐着车比较轻松,现在应该回去拿一张卡。老蒋一开始嘿嘿傻笑,后来没办法就回去拿了。为什么我一直说“老实巴交的老蒋”,原因就是这个。
这个时候艳阳更加高照了,老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南区主干道上。长海和天成开始打哈哈:“天气真热啊!”“呵呵是啊是啊……”
几分钟之后老蒋兴致勃勃地赶回来了,全身都透露出兴奋,五十公尺外就对着长海天成大声喊:“饭卡来了饭卡来了——”,路人无不侧目。刚刚还热切地向这个方向看着的天成长海立刻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假装开始聊天。
终于拿来了卡,应该可以进去了吧。门旁边有一个黑色的小框,见多识广的天成表示应该把卡放在上面照一照,听见“嘀——”的一声就可以了。长海老成地走上前把卡往上一照。
三个人紧张无比,都在屏住呼吸等着那声“嘀——”。
长海见没反应,把卡拿了下来,沉了一口气,又把卡放上去。
三个人还是紧张无比,等着那声致命的“嘀——”。
可是就是不嘀。
还是老蒋比较急:我靠,怎么不嘀?
天成面露怀疑地看看老蒋,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复旦的啊,你这个卡怎么……
可想而知老蒋开始大声喊冤了:我靠——
路人侧目。天成立刻不说话长海立刻不干活,两人动作一致地看向老蒋的相反方向就当没这个人。
这时一个女生莺莺燕燕婀娜多姿地向这边走来,看看三个乌合之众,Grim了一下,拿出卡放在小黑框上一照。
天成老蒋长海立刻都紧张无比地看着小黑框的反应。
嘀——
那女生进去了。长海疑惑了:奇怪啊,都是复旦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还是老蒋的数学系大脑反应快,他大喊:快快跟着进去快快跟着进去,慢了就来不及了!
三人立刻急急忙忙往里面赶。要是我当时在场,心中第一个联想一定是吴孟达抱着一个小孩对着下垂的石门哭着大喊:老婆,老婆……
三人就用这样的方法进了第一个宿舍楼。进去之后老蒋发现了不对。
“这个……好像是女生楼啊……”
霎时三个人的脸都红了。
还是天成见过大场面,对着两个乌合之众说,瞧瞧,女生宿舍有什么,我们是来贴海报的,又不是来……啊,对吧。
这时老蒋说,看,走过来一个女生耶。
天成长海本能反应是,假装在干活,假装不看那个女生,却注意着那个女生的动向。突然他们听见那个女生发出声音了:“喂喂你们干什么,谁叫你们贴海报的,我们一天到晚剥都剥不干净——”
天成长海愤怒地看着老蒋,心中想的全是老蒋怎么犯了这么大一个失误,把宿舍阿姨看成了一女生。老蒋用眼神表示,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就不能开开玩笑调节调节气氛啊。
长海把一个允许贴海报的公章给阿姨看了看,阿姨表示同意,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在女生进进出出地地方干着活,于是这第一幢楼就算贴好了。
走出那个大门,见多识广的天成开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个门禁只有本楼人员才能进去,我们这些卡没登记过,是进不去的。”
长海看向天成,心想你个丫挺的不早说。老蒋更甚,又开始大喊:我靠,我急猴猴地回去拿卡,白拿了啊。
天成连忙说,轻点轻点,老蒋轻点,这是女生宿舍楼门口。我知道错了行不?我应该早点说的行不?我知情不报了行不?
既然卡没用,就只好求每幢楼的阿姨开门了。三人用这样的方法贴了好几幢男生楼。就在手中的海报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们看见在一个还没进去过的宿舍楼门禁前站着一个女生。女生白衣胜雪长发飘飘,身姿婀娜活像小花。老成的长海说,进去贴吧,早贴好早好。你们去不去?不去啊,这有什么啊,那我去,你们等着。
老成的长海走向那个活像小花的女生,展示了一下允许贴海报的公章,礼貌地问道:“同学,我们心暄社的,想进去贴海报。能不能借你卡开一下门?谢谢。”
那女生好看地转过头口吐清香:“我……也没有卡……”
“哦,那麻烦了同学,谢谢。”长海礼貌地说。
这时门突然开了,三个人都欣喜万分准备进去。可是下一个景象让他们非常诧异。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从门里冲出来向那个女生走去,女生娇羞状躲向旁边……
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女生从一个破烂的电瓶车车篮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对那个男生说,你的外卖,20块。然后接过钱就走。男生进去了。
三个人更加目瞪口呆。
老蒋总是在这种时候爆发灵感:“快快,喂快快,再不进去就关门了。”
应该说要是我在场,脑中第一个联想肯定是吴孟达第二次抱着个小孩对着正在下落的大石门说,老婆,老婆……
就这样磕磕绊绊,三个人终于把十张宿舍楼海报贴好了。回去的路上天成开老蒋玩笑:“老蒋,你是一身臭汗,我是一身香汗啊。”
老蒋说:“你个傻逼,我也是香汗。”
长海听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们俩还是都臭汗吧。”
这时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三人准备分道扬镳。就在这时长海接了个电话。
“喂?嗯。啊?哦。好。”
天成看看老蒋,老蒋看看天成。两人一起看向长海。
“心暄社头头说,看见我们在六教贴的海报……把人家研究生的课程遮住了……人家告状呢……”
老蒋说,靠,既然看见了,自己揭下来再贴不就完了,再通知我们干什么。
无奈头头有时候就是头头,三人只好回到六教企图重新贴。一到那里发现海报已经没有了,真是千古奇观。见多识广的天成的理解是,被那些告状的人揭去了。于是只好找了张剩下的本来应该贴在宿舍楼的小海报重新贴上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五教,老蒋在长海后座上喊,喂喂你们看,我们刚贴上去的海报,被风吹得快掉下来了!
长海和天成连忙加紧蹬车,过了五教一致表示没看见快被吹得掉下来的海报。
老蒋问长海:“我们贴的海报,上面写的是什么活动啊?”
长海愣了半天说:“不知道啊,刚才一直忙着贴,都没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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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知,那次贴海报最终的结果是,长海天成老蒋三个人全都不知道那个活动到底是什么。这让我想到一些比喻,做厨师的最没有食欲,做党建工作的最没有激情。推而广之,贴海报的对于海报上真正说的活动最不关心,心思全放在了怎么把这十几张他妈的海报在一幢一幢楼的宣传栏上粘得服服帖帖。
对于不知道活动内容,天成的说法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好,既然自己负责贴海报,那么自己就只管这块,参加活动什么的就不必了。长海的说法是,那天实在太累,实在是没有空往海报上瞅上哪怕那么一瞅。而老蒋的说法显得比较务实,他说只看见海报是通红通红的,上面还有一个通红通红的大红心,让人一下子想起艾滋病,而艾滋病的讲座他才不会去听,听了就觉得自己就像是得了艾滋病。
对于这个我同意老蒋。我也听过艾滋病的一些讲座,讲座一开始会说这种病在刚开始本人是觉察不到的。我真的觉察不到自己有什么异样,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生病了。然后讲座会说,艾滋病到后来身上会发皮藓,我一听心里直发毛,一到夏天我身上有时候也有皮藓兮兮的东西,于是我就更加觉得自己得了这个杀千刀的病,越是这样想还越是像,顿时开始觉得自己呼吸无力头晕目眩,然后就再也不听这种讲座了。事实上,我的皮藓兮兮的东西是因为夏天喜欢玩猫,乡下的猫比较脏身上有虱子,我光着的腿就被虱子咬了。如你所知,虱子咬确实很脏,但还没脏到艾滋病的程度。就是说,无知者无畏,这种越听越觉得自己身上有病的讲座,越听越觉得自己没有人家好的讲座,还是不听的好。
爱屋可以及乌,反之亦然。我起初只是不喜欢一类讲座,现在搞得我什么讲座都不太喜欢了。对于讲座我一贯的想法是,台上的人,要是初出茅庐的话,我还不如自己讲给自己听;要是白发苍苍看上去很有必要听的话,我就会想,这种人已经不知道把同样的东西说过几千遍了,每次都要高难度地做到有激情有悬念地把一些东西讲出来,还真是不容易。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把一个话题一个观点说上几千遍并且做到自己好像没有说过这些陈词滥调一样。刚开学的时候我听过几个名声在外的先生的讲座,那教室里那场面,那家伙,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多得要把教室扛起来一样。不幸的是,我脑子里老是在想,这是他第几次讲这个东西了。于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过什么讲座。对自己思想的重复是我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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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长海对讲座显得非常有兴趣,隔三岔五就会去听听,回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人真的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太说话的他会对着我们掩盖不住兴奋地说:“哎你们知道么,今天那**讲座真是牛逼大了……”
然后我们问他,到底牛逼在什么地方啦?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一遍遍地重复“牛逼大了”四个字。我们顿时失望而去。
长海对于学校活动通常非常积极,大概因为自己是外地生的缘故。可是同样是外地生,老蒋明明就都没有长海的上进心。分析下来,大概因为老蒋学的东西实在太累没功夫分心,明明什么都知道更是没必要分心。
事实上除了讲座和学校活动,长海对大范围上的新东西都比较积极好奇有求知欲。一天晚上他又兴冲冲地回来了,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晚上没有踏踏实实自习,于是天成就说:“长海,今天又去听什么好讲座啦?说来听听。”
我们几个都知道长海对再好听的讲座的描述都不会外乎“牛逼大了”四个字,也只有天成这种什么都关心的才会上去问。没想到长海的回答是:“没有没有,今天没有去听讲座,今天是去看了一个电影。这个电影好看啊,在吉林的时候没有看过啊,这个电影,哎,真是好看。我从来没看过的新片啊……”
对于前面的描述,我们都没注意听。一听见“新片”就来劲了。我和小赵全都像天成一样盯着长海看,心里把最近没看过的新片翻了个遍。小赵问:“新片?名字叫什么?什么时候出的?”
“什么时候出的我不知道,名字叫做《阿甘正传》,太牛逼了,牛逼大了,你们真该去看看。”
我和小赵立刻收住看着长海的目光,转而干别的事情了。长海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
(still to be continued...) - posted on 01/18/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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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只管丫自己的路,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我的生日在三月份,生日一过完,就是快要期中考试了。其实这句话是假的,有点经验的可以算算,一般期中考试都是在四月中下旬,我何来“三月一过就要期中考试”一说。意思就是,我们的复习工作,开展地普遍比较早。意思就是,我们以前两个月,都不知干嘛去了。
每次一到考试,老蒋都是进入他每个学期最最痛苦的阶段。前面说,老蒋早上不起床,连物理数学这种要命的课都通通不上,可想而知,牛逼闪闪如他,由于欠债太多,考试前总是要花一点功夫的。老蒋本人对此的说法是,理科还是比较好搞定,关键是要命的英语。
如你所知,英语不是我们国家的官方语言。纵使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假装每天都念英语,纵使一群人假装手里永远捧着什么“英语四六级新突破”之类的东西,我们总还是说不好这个语言。老蒋连中文都说不好,说到急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只会说“我靠”,平时不紧张的时候都是结结巴巴,你说这种人怎么可能学好英语。
学不好自然不喜欢,不喜欢自然学不好,老蒋的英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天天堕落下去。以至于最后,早上的时候我们提醒他说,老蒋,今天好像你早上是英语课啊,你可以起床了。老蒋把头一蒙说:“睡觉啊——爬不起来啊——”
其实他极有可能连我们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本能反应让他这样说而已。这个本能真是坏了大事。然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我们都摇摇头,这孩子学坏了。
最后老蒋终于良心发现,猛然意识到今天是英语课。我靠,英语课啊!于是一个鲤鱼打挺起床了,看看寝室里人烟荒芜,一看表,操得累,已经八点了。老蒋爱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向正在讲课的老师说“Sorry,I am late.May I come in?”这样的事情,老蒋是做不出来的。我疑心是,老蒋到时候结结巴巴,这句话都不能说个整的。于是,老蒋就只能翘课,显得很无可奈何。
我们都为老蒋着急。最后小赵表示,老蒋,你的英语如果再不补习就千疮百孔了。老蒋,我来帮你补习。
我们都万分高兴,心想有小赵这种人帮老蒋补习英语,老蒋就该飞黄腾达了。
41
小赵是这样一个人,用一个词形容的话我第一个联想肯定是温文尔雅,让人想到方鸿渐什么的。我们在哈哈大笑的时候,他通常是在呵呵小笑;我们在呵呵小笑的时候,他通常只是在一旁不出声地微笑;我们在微笑的时候——追求排比的效果果然不好,我们呵呵小笑的时候已经是少见,怎么会是集体微笑。事实上有天成这种一笑起来就像吸到N2O一样十分钟停不下来的人,集体微笑是不可能出现的。上面一大段的意思是,小赵不苟言笑。
“不苟笑”已经说过,在卧谈的时候就开始显示出他的“不苟言”来。在卧谈上他和长海大致属于一个派别,不同的是长海几乎不说话,他虽然说得较多但由于口齿不清我们听不清楚,和长海的不说话几乎等效。事实上不是他口齿不清,而是他对自己话语的效果太精益求精,以至于在口气上把自己当作正在对着几千人做红领巾理事会理事的发言一样——大家都知道领导说话声音都不大,不管你下面一大堆群众听不听得见,好像领导说话就是为了让人听不见似的——小赵的卧谈发言就像领导讲话,我们听得云里雾里。我分析下来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一边睡觉一边说话,然后被子把嘴巴捂住了,以至于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在日常生活上,小赵也是温文尔雅。和他一比,我打电话就像是原始的喊话;我和人正常的对话就像是在吵架;我吃饭就像是民工在挖土方;我洗澡就像是在剥皮。和我比起来,小赵打电话无论给谁都像是给女朋友,声音软绵绵;他和人的正常对话就像是耳语;他吃饭就像是在数米粒;他洗澡就像抚摸全身。
说完了性格,再说说知识面。大家记性好的话应该记得我上面说过小赵的学生工作经历牛逼闪闪,事实上他的知识面也是牛逼闪闪。这个需要铺开来说。
小赵几乎什么高科技东西都懂,经常由于工作需要把数码照相机数码摄像机小名叫DV之类的东西带进寝室,引起我和老蒋等辈好奇的目光。这还不是主要的,有一次,小赵把一个上面一根杆子下面三根杆子的东西带了过来。这个由四根杆子组成的东西浑身雪白,闪烁着后工业时代的冷艳气息。关键是下面三根杆子还能伸能缩,显得科技含量非常高。
看了这个东西我和老蒋不禁唏嘘,时代变化真是快,撑晾衣架的东西都能做得这么人性化。在我们那块儿,就是福建和崇明那块儿,晾衣架都是随便找三根枯竹一头用麻绳绑住完事。老蒋还表示:"小赵,这个寝室有那么粗一根钢丝横跨上空让你晾衣服,你再带个撑晾衣架的东西来就没用了。"
我附和老蒋:"赵啊,你看,你先带了这个东西,下次还得带横跨在上面的竹竿,多麻烦,就将就将就在寝室里晾衣服得了,废那么多周折干什么。"
小赵愣了几秒,对着我们两个土包子心平气和,耐心地解释道:"你看,这个不是晾衣服的架子,这个是……是……撑照相机的架子,名字叫三角架。"
我和老蒋脑子里全在想,照相机那么小一东西,要这个大一玩意儿撑着干什么。上海市区人也不至于细皮嫩肉到一个照相机都拿不起来的程度。老蒋分析下来得出结论说:"上海人富有,家里相机比较多,这个东西大概是挂相机的。小赵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像了一下这个“三角架”上浑身都是照相机的样子向老蒋表示:有道理。
小赵看看我们,不说话了。
除了和时代接轨的,各种科技含量很高的东西,像上面说的三角架啊小名叫DV的东西啊之类,小赵几乎什么都会玩,他学习还特好。尤其是英语。他的口语,用长海的话说,那就是标准的伦敦市区英语。他还擅长词汇,被誉为本寝室“词汇王子”。由他来教老蒋的英语,那是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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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都以为老蒋的英语将会如日中天,我们寝室将要发生类似于“上进生帮助后进生,大家共同进步”之类在小学的时候被老师捧上天的典型事例的时候,小赵表示,这份责任他是承担不下去了。我们都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他说,跟我来。于是走到老蒋前面。老蒋一看见小赵身子就发颤,我们更加不解。小赵问:“老蒋,今天热不热?”
“乐啊乐啊,今天乐啊……不对,……热……乐……不对不对,——热——”
小赵说,你们看,老蒋连普通话都说不全,还练什么英语。大家齐声表示,要纠正口音,就应该先从母语开始。这里母语谁最牛逼?大家想当然地全望向我了。天成说:“小毛,瞧你平时你伶牙俐齿的,又是学新闻的,普通话想必不成问题。由你负责老蒋地母语口音怎么样?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要学好英语,没有正确的口音怎么行。”
我这时懦夫了,连声表示:“我也是乡下来的农民,啥普不普通话,说得不好说得不好。要我教老蒋普通话,就像要关公教人治顽疾,华佗教人造房子,鲁班教人耍大刀。不行不行。”
老蒋这整个过程都在可怜巴巴地望着大伙,像等着我们商量怎么发配遣送他一样。 明明火了:“小毛你别装丫挺,一口回绝到底,什么不会说普通话,那你刚才在用什么语言说话,鸟语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看着教不就行了。”
我狡辩:“什么没吃过猪肉,你才没吃过猪肉呢,瘦里八唧的。什么还没见过猪跑,我家邻居养猪的,天天隔着墙就能听见猪哄哄,我都没见过猪撒开蹄子跑,难不成你见过一头猪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飞跑啊。”
这时长海表示:“算了算了,小毛的普通话层次大致也就停留在‘吃猪肉见猪跑’啊‘关公教人治顽疾’之类用来贫嘴的排比上,你们到底谁国语说得比较准?”
大家面面相觑。可怜的老蒋这时发话了:“算了算了,大家心意我领了,我还是不学口语了,我学别的,学语法词汇,学语法词汇还不行么。”
这个光荣的任务当然又是当仁不让地落在了“词汇王子”小赵身上。日后几天,老蒋小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寝室里学习气氛空前浓厚。学数学的脑袋就是不一样,再加上老蒋兢兢业业,憋着一口气要把词汇量搞上去,于是一个星期就立刻立竿见影,本来连桌子椅子怎么说都要歪着脑袋对我们摆手说“你们别说你们别说让我想一下哦让我想一下哦”的老蒋,一星期之后已经知道很多“香子兰多香果树射石弹英国保守党”之类几乎背了之后就再也不会用上的词汇。小赵说:“老蒋,这些词都是我随口说说玩的,你并不要什么都背的,捡你听下来觉得考试考得到的词汇背背就可以了。”
老蒋连忙说:“要背的要背的,只要是英国话都是要背的。”
小赵立刻感动了:“既然你学习态度这么直率,那我以后也就不会再随口发挥一些用不上的词汇了,我们好好学。”
老蒋说好。于是又是几天,老蒋的词汇背诵活动明显应试教育化,再也不背“香子兰多香果树”之类素质教育词汇,术业专攻的老蒋立刻开始井底之蛙了,感觉自己词汇大得牛逼闪闪,已经可以和小赵比比了。
小赵说:“老蒋,再过几天就是你英语考试了,你感觉怎么样?”
老蒋喜滋滋的:“应该没问题吧,我词汇都这么大了……”
小赵立刻说:“别高兴太早,你没背过的词汇多着呢。我问你,多香果树怎么说?”
老蒋立刻傻眼。
小赵说:“你看,学海无涯啊。不过说实话,你的词汇确实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上考场一定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老蒋眼里又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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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阴晴圆缺,老蒋满怀信心,脸上贴着大跃进时期中国农民的笑容走进英语考试的考场,一小时后又愁眉苦脸地出来了。
三天后结果出来,老蒋的英语成绩刚刚爬上及格线,和上几次考试情况一样。
44
我们就开始在一次卧谈的时候为老蒋做分析。天成说:“小赵,你是怎么教的,老蒋的英语……”
没等天成说完,不太插嘴的小赵温和地开口了:“我确实教得蛮辛苦,老蒋学得也努力,并且成绩斐然,不信你问老蒋。他考试没考好,我也苦恼着呢。”
长海于是问老蒋:“老蒋,为什么这次准备得这么充分还没考好,你自己想过原因没有?”
老蒋飘忽而底气不足的声音从他床上传来:“这一个……这一个……我也不知道……感觉就是考的东西自己都没准备,准备的东西都没考……”
小赵立刻表示,你看,责任不在我。
天成说:“这样,我大概听出来了,原因部分是因为考试内容和书本关系太大,太应试,而老蒋准备词汇准备了太多,当然考试用不上。这是近期任务和远期目标没有调节好的关系。”
我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老蒋下一次英语考试成绩好起来的办法。天成继续说:“下一次,如果考得比较和素质教育接轨,老蒋成绩应该比这次好。”
我们五个异口同声地说,废话。
这时老蒋发话了:“对啊,那个卷子上和课本有关的东西太多了,我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做过这种卷子,实在不适应啊。老师上课上得快,我一直坐后面,黑板都看不清的……”
长海发现了问题:“老蒋你说什么?”
“老师上课上得快,我一直坐后面,黑板都看不清的。”
长海说:“问题找到了,你们看,关键是老蒋跟不上上课内容。”
明明说:“那你就不能坐前面一点?”
老蒋无可奈何地说:“前面都是英语强人,老师提问一个问题人家能说一大串,而且人家说的一大串里我只能听懂几个词。再说,人家去得早,我也只好坐后面了。”
明明说:“那你黑板看不清,就没想过去弄个眼镜戴戴?”
老蒋说:“想是想过,不过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弄眼镜去。”
明明说:“巧了,正好我也要换个眼镜,我在上海的表哥推荐了一个眼镜店,要不有空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这儿我表示:“巧了巧了,我也要换个眼镜,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人多力量大,谅他们也不敢宰我们。”
明明不服气:“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去配呢,就开始想人家宰我们的问题了。我表哥推荐的啊,听说是上海名店啊,怎么可能宰人呢。”
长海这时发话了:“算了算了,小毛明明你们别尽他妈扯犊子了,既然老蒋英语问题的根源找到了并且还顺便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个科学研究离成功就已经只差实践一步了。现在还是先睡觉吧。”
于是睡觉。
45
在一个星期六,照例是我和老蒋两个人形影相吊地在寝室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正在睡觉的我陡然想起曾经的一个晚上说起过配眼镜的事儿,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对老蒋说,老蒋,如果你有空,去配眼镜吧。这时面前摆着一个高代的摊子假装在念数学的老蒋兴奋地抬起头说,有道理啊!配了眼镜我就能看清黑板了。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明明,三人相约一起去配眼镜。
明明正在一教那个是非之地,听见我的召唤就急急忙忙赶回来,说五角场那边有一个上海很有名的眼镜店,三个字的,他表哥给他介绍过。听他这样说,我一个上海人都开始觉得神秘兮兮,心想这个“上海很有名的三个字的”眼镜店一定牛逼无比,于是二话不说就让他带路过去。老蒋在配眼镜的问题上显然缺乏经验,我和明明都已经戴了蛮长时间的眼镜了,而老蒋这次是处女配。于是,他只能干兴奋,什么话都插不上。这样一来,明明的带路人身份就确定了。
事后我才后悔无比,让明明这种傻逼带路,是我本年度犯的最大错误。这是后话。
于是我们三个就上路了,我骑车带着老蒋,明明一个人骑。走到农行取款机那里的时候明明和老蒋纷纷表示囊中羞涩,需要取点钱。一共有两个取款机,一个无人问津,一个后面排着蛮长的队伍。老实巴交的老蒋立刻想到无人问津的那个机器一定是坏了,就一声不响地走到人家后面排队。这时明明才华横溢了,得意洋洋地说,你们啊,就是缺乏敢闯敢拼的精神,机器前没人不一定是坏了啊,有可能没人过来排队是因为一开始人家都站在人多的那个机器前导致后来的人都默认了这个机器坏了其实它没有坏啊,我们怎么能人云亦云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说到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暗了下来。因为他边说边在那个没人的机器前鼓捣,输完密码发现屏幕上只显示了查询余额并没有提取现金,就是说机器里确实是没钱了。他立刻没话说了。取出卡转身一看,身后居然也站着刚过来排队的几个人。事后他对我说,毛啊,我算是知道了,其实群众是愚蠢的。
取完了钱,我们几个就真的上路了。途中翻过小山趟过小河,经过万分坎坷,我们终于看到了五角场的那个彩蛋。这时明明兴奋地说,继续向前继续向前,我表哥带我来过的。话音刚落,眼前的路出现了Bug,我们发现由于五角场在做地下广场,整个方圆一百米都是工地,我们眼前的路就被一个即将成为地下广场入口一样的东西堵住了,只剩下一条不到半米的通道,让我想到前一个暑假取武夷山旅游时的“一线天”。老蒋呵呵笑着就走过去了,我对着发呆的明明说,愣什么,过去啊。我身先示卒,推着一个自行车就钻进了一线天。这个一线天太合我心意了,换了天成就过不去了。所幸明明和他的车也一样宽不满半米,两个人艰险无比地过去了,引来路人不解的目光。我钻过去之后立刻加入路人的队伍,对着仍然在钻一线天的明明假装露出不解的目光。明明一抬头,对我叫着:你个丫挺的笑什么,刚才你自己不也这样钻过来的啊。
过了一线天,明明仍在念叨他那个“表哥带我去过的一定是在路这边的我们继续向前不远就到了”的“上海人都知道”的眼镜店。然后明明大叫:吴良材吴良材!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然后突然不叫了。我们顺着他的眼光向前看,操得累,一个地方赫然写着“吴良材眼镜”五个大字,不过是马路对面。
我说:操,刚谁说我们向前走就到了的?
明明不说话,灰头土脸地带着我们过马路。
五角场的马路凶险无比,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活着走到了“吴良材眼镜”的前面。这个店里面透出柔柔的灯光,地板敞亮,店员穿着统一的服装,声势上就压倒了我们。我们三个走到店门前,都停下了。
我说,进去呀。
明明这时候居然开始腼腆了,一笑,什么话都不说。老蒋继续他一贯的风格:“这一个……”
我说,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出来配眼镜到了店里居然不敢进去。其实我也不好意思进去,于是向旁边迂回。明明老蒋跟着我迂回。迂回到不远的地方,发现居然又是一个眼镜店,名字叫红星,也是灯光柔柔地板敞亮。我说,进去呀。
明明和老蒋同时笑起来,让我想起在新闻学院工地上的民工们走到光华楼前时的情景。
我们三个土包子就这样在这一带迂回着,匪夷所思的是居然又看到一个眼镜店,名字叫宝岛。我们刚走到店门口停下,我还没对那两个土包子说“进去呀”,里面服装统一的店员看见我们就像看见猎人看见野兔子一样就已经开始招呼了:进来呀进来呀!
三个土包子连忙假装没听到,缓缓地走开了。
这样迂回了七八十个来回,我终于心一横,在“红星眼镜”那里挺了挺胸撩了撩头发,假装若无其事地进去了,后面两个傻逼也跟了上来。里面店员立刻上来问,配什么眼镜?这里有1.56树脂纯平镜片和1.5树脂纯平镜片……
我心里全在考虑什么是“1.5树脂纯平镜片”,连忙面红耳赤地说,先看看,看看。
于是我们三个土包子就这样看看,眼前顿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我搓搓手,透过眼镜看着一大堆的眼镜。有时候假装俯下身子细细地看看,看到眼镜上贴着的“古天乐镜架,688元”标签,就假装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唉唉不喜欢这个镜框啊,就走开了。后面两个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红星眼镜店里我们完成了历史性突破——进了店,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我们又进了吴良材,用同样的方法把里面的眼镜看了一遍,又出来了。
出来之后大家都笑,互相骂傻逼,出来配眼镜却只会这样看看。这个时候我开始牛逼了,一声不吭地向那个“宝岛眼镜”走去。我的想法是,自己家乡就是一个岛,没准这个“宝岛”说的就是崇明呢。后来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幼稚大了。
于是我带着两个乌合之众进了“宝岛”眼镜店。霎时从店的两个角落飞出两条黑影,一下子停在我们前面,让我们三个不知所措。
“欢迎光临宝岛眼镜,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服务?小伙子你眼镜很脏了么,要不要洗洗?免费的……”
我立刻疑心这个店是新近开张的。
我忙说不用洗谢谢,店员转移战线,对着明明说,你要不要洗洗?这个傻逼居然扭扭捏捏之后说,好吧。我当时想的是,完了完了,今天你不配眼镜是出不去了。后来的结果是,我和老蒋在那个店里配了眼镜,就这小子没配,感觉是他沾我们光在里面免费洗了洗眼镜一样。
接待我们的店员是一个女的,戴着一个很夸张的眼镜,在后来聊天的时候得知她本来是戴隐形的,后来在眼镜店工作了就开始戴框架眼镜了。我们三个同时感叹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一开始的聊天显得比较尴尬,我们三个在进店门之前都知道自己是来配眼镜的,一进店看见满眼都是眼镜就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只会说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好在这个女店员显得非常有耐心,后来见到我对配眼镜比较感兴趣,就说先来验光吧。我觉得她等着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就在我验光的时候老蒋在旁边轻声对明明说,这个验光要不要钱啊?不要的话我也想验验……明明立刻说,老蒋,别说了别说了。
验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到我验完他们两个已经等得花儿都谢了,明显不耐烦。然后我开始和在那个女店员商量怎么配的问题,老蒋开始上去验光了。这就说明,那里的验光是免费的。
我开始挑眼镜。我先是看见一个“郑伊健镜架788元送1.5圆弧树脂片”的售货架,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向右走,看见“古天乐镜架688元送1.5圆弧树脂片”的售货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中间还夹杂着女店员的声音:“这个真的蛮合算的……”我在心里连声骂,操得累,这叫合算,那我被强盗剪径就是中彩票了。
我在心里咯噔了七八十下之后语气很虚地问那个女店员:“这里的镜架我都不太喜欢。能不能只换镜片?”
女店员并没有很惊讶而是微微一笑,显得非常职业:“可以,我们现在能选镜片吗?”
说完就往一个方向走,拿出一本镜片的书开始等我走过去。我心中感叹,这样才是做生意啊,我连推脱的机会都没有。
她说:“我们这里有很多种类供你挑选。有这个1.5圆弧树脂片的,370元,不过这个镜片戴了看东西会比较失真,我推荐你用这个1.56纯平树脂片的。你知道纯平电视吧?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这种镜片看东西视野会比较广,而且不失真,并且有抗紫外线抗辐射功能……”
我看了一下这个“1.56纯平树脂片”的价格,操得累,510。我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女店员显然是误会了我皱眉的意思,连忙说道:“啊啊如果你这两种都不满意需要功能更好的镜片的话这里还有,这个,780块……”
我连忙打断她说今天天气真好呀今天天气真好呀。她终于停下了好看地笑着说是呀是呀。
仔细斟酌之后我决定买那个510块的镜片,我觉得不能亏待了自己的眼睛。店员告知我明天同一时间过来取眼镜。然后我心里想,这个价钱买两块塑料,估计会被人笑死。这个时候那个女店员看见自己做成了一个生意笑得更加灿烂,连连和我套近乎,什么新闻系真好男生应该注意用眼之类,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宰我太狠了于心不忍,于是送了我一大堆东西,什么扑克牌CD唱片会员卡之类,让我被宰得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我看见老蒋正戴着那个潜水眼镜一样的试光镜走来走去,觉得另一个被宰的人即将诞生。为了自己的英语,老蒋这次看来是决定大放血了。看见明明在一旁不声不响,我问她,你不配啊?他说,我只想换个镜框,这里镜框没有我喜欢的。我心中第一个想法是我们两个可以把镜框镜片换一下,就都不用配了,让老蒋一个人忙去吧。
老蒋配完之后,在那个女店员热情洋溢的欢送下,我们假装雄纠纠地走出了“宝岛眼镜”。陪明明进他“表哥介绍过的上海很有名的”“吴良材眼镜”去。
那里的店员比较不热情,大概是上海人的缘故。不过他们显得非常牛逼,明明说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眼镜的弊病。我说,你怎么不想想他们在假装牛逼让你上当呢?明明就不说话了。后来在那里也没找到他想要的镜框,于是只能配了全套的眼镜。
我们想要回去的时候,发现明明的车胎彻底没气了。明明立刻在车胎上这儿捏捏那儿捏捏,车架上这儿拍拍那儿拍拍,显得非常专业。这时老蒋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你个傻逼,车胎上这么大个东西你怎么不拔下来啊。明明一看,一个断掉的弹簧插进车胎里了,立刻大呼时运不济。我说,真是凶兆啊。老蒋说,错了,是大凶兆。
于是我们只能走回去。有道是静静的动作产生深深的思考,在静静地走回去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问题:既然我们明天过去拿眼镜,我们又不懂,他们万一真拿个什么塑料之类的糊弄我们,500块的东西20块被他们搞定了,我们岂不是亏大了。明明听了连声说,你倒是很有可能被骗啊,镜片谁都看不出来的啊,我和老蒋至少今天还记下了镜框的样子啊,再说吴良材啊,上海名店啊,怎么可能骗我啊……越说越心虚。老实巴交的老蒋表示,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已经赚大了,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事,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就结束了我们的配眼镜之旅,三人相约明天一起去取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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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三个沿同路赶到眼镜店。不宰不相识,离那个“宝岛”眼镜还有十公尺的时候,我没带眼镜的眼睛就告诉我里面的店员在对着我们热情洋溢地招呼。我刚在店里戴上眼镜,立刻就学《兄弟》里的宋刚一样,发自肺腑地大喝一声:“好清楚啊!”
老蒋羡慕不已,脑子里全在想着自己眼前碧绿的黑板和上面清晰的英语单词句子,连声问店员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呢。终于等来了他要的东西,往鼻子上一架,没像我一样大声喊,脸上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笑,想必也是比较满意。
陪着明明去吴良材拿了眼镜,里面的店员明显倚老卖老,态度和宝岛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回去的路上我们说起上海名店吴良材态度没有宝岛好的这回事,一致感慨,得出结论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主场永远有优势。
配了眼镜的老蒋立刻道貌岸然起来,应该说如果整个人再大一号,就是大汉奸普志高的模样。最关键的事,对于英语学习的信心又大了许多,对下一次英语考试的到来跃跃欲试。可气的是近期还没有让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只好一个人在寝室里卧薪尝胆,就等着一朝雪耻。我们也都这样盼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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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蒋英语的问题就在大家对老蒋英语考试的期盼中被大家慢慢淡化了,因为和大多数年份一样,在五月份的时候事情实在是非常多。就比如我,高二选科目,对于自己到底是学化学还是学物理痛苦得要死;高三是填志愿,对于自己到底是报考新闻系还是法律系痛苦得要死;大一是转专业——这个时候就没我事儿了,因为我报了新闻,学的还是新闻,转什么转。但对于别人来说,问题性质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江西小混混明明,大一前一半的时候,刚知道转系的具体规章制度就已经开始嚷嚷着转系,我们全都当他在拿了鸡毛就是令箭,没放在心上。本学期其实也一直听见他在说什么转系的事情,我们全都当这一小屁孩心思浮躁不踏实,最终一定没有转系的魄力,也还是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近期真的开始转系申请了,离申请日期眼看只有几天了,他又开始露出一副中国当代文人才会有的苦瓜脸在寝室里征求群众意见:“你们说,我到底是报环境科学好,还是材料科学好呢?”
我们全都答非所问地惊讶地表示,你小子还真转系啊。他就露出活像中国当代文人听到人家说没读过他本人作品一样的表情诧异地说:“我靠,我喊转系已经喊了八十年了,你们现在才知道,后知后觉得可以哦。哎,到现在还不知道基础医学是干嘛的,好迷茫啊……”
我心里想的是,既然当初你考了基础医学,现在想转的是环科或材科,这些专业都是半斤八两差不多,转什么转。天成倒是说:“转系啊,我劝你轻易还是别乱转,事关日后你的出路和前途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听了这个说法明明立刻露出一副不想转专业了的样子。然后小赵说:“材料科学啊,应该是今后十年二十年的发展方向,应该会比较缺人才。”
明明又立刻摆出一副想转材料科学的样子说,我再问问我再问问。长海说:“环境科学啊,环境科学其实不错的,工作轻闲,而且复旦出品质量保证,应该钱也不少。”
明明又瞬间摆出一副想转环境科学的样子说,我再问问我再问问。
我看出了名堂,料想明明这种墙头草弄到底都不会下定决心转系,就走开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在转专业申请截止日期前一天,明明对我说,帮我写一个转专业的理由,只要六百字以内就可以。我当时一听就愣了,说,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早不说,再说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了解,我连你真的想转系都不知道,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找我干什么。明明楚楚可怜地说:“我自己写了,又删了。再写了,还是删了。不会写啊……”
我第一次看见除了在卧谈时金戈铁马横行万里不可一世的明明,说话都软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转专业理由,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想转哪个专业……”
明明说:“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转专业的理由,我也不知道想转什么专业,你先帮我写一个材料科学的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操得累,自己都不知道转什么专业,找我干什么。当即表示,这件事情实在没法帮你。
明明那几天整天的吵吵嚷嚷让寝室里陷入一片转专业的声音里,人人都在说转专业的事情。其实如你所知,明明自己都对自己的未来甚是迷茫,可是旁人却讨论得一五一十头头是道,话说起来总是明明先挑起的这股风气。到最后明明转专业尘埃落定,大家对于这个话题的谈论也渐渐平息,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让我真正知道什么是“茶余饭后”。那时候我想起明明很久前在和我和老蒋配眼镜时候说的一句话,群众是愚蠢的。
小赵也表示过想转系,转国金。不过这个说法显然更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什么动静都没有。据小赵的说法是,到时候转国金的人势必很多,自己想挤进去压力实在太大,就不淌这个混水了。
同样仿佛表示过要转系的还有长海,他转系的目标更是让我知道什么是人心难测,居然想转新闻。问他为什么想转这个,长海老实道:“还不是一天到晚看见你轻轻松松什么都不学的样子呗,谁不想轻松点。再说,上次在火车上,跟邻座一人聊起复旦,我说我上铺就是一新闻系的,那人立刻崇拜无比说复旦新闻牛逼啊……”
我苦笑。新闻牛逼,压力势必大,怎么就不想想这茬呢。我整天游荡,不代表人家新闻系的也在整天游荡,怎么不想想这茬呢。
最后转专业申请截止,明明兴高采烈:“呵呵,我最终决定,呵呵,还是转环科。”
我心想,多半是因为,在最后时刻他问人环科好还是材科好,那人信口胡说一个环科好,明明就报了。他继续说:“小毛啊,你们新闻牛逼啊,3个转出152个转入,受欢迎啊。”
我顿时想到群众们纷纷往新闻学院门里挤的情景。他继续说:“小赵呢,我要告诉他一个让他吐血的事情。他不是说想转国金,最后因为觉得竞争势必激烈没报上去么?哎呀,国金啊,0个人转入啊。”
最后他说:“往后,我就能够留在本部了,不用去枫林了,就离你们大伙近一些了。”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明明。没想到看上去什么都不经过大脑的他,转专业的理由里还有这么一条。
(near ending...) - Re: 《兄弟》(续)posted on 01/18/2009
我们当年的转系,比转户口还要难。
这是Alex原创么?其实就接着往下面贴,太长没关系,省得几条线找起来麻烦。 - posted on 01/19/2009
回老瓦:
这不是我写的,是我朋友的朋友的作品,他貌似也就用了一个礼拜。。。因为那个时候大一快结束了,大家都要分别住到自己院系里去了,这个人就写了那么个长篇,以寝室为写作核心,对大一的大学生活作个纪念。很有才的~哈哈
还有,现在转系容易多啦,当然转好的系还是很有挑战性的,转一般的系就和申请出国交流一样容易哈~
我继续贴,这次终于结束啦,幸好没有长到让我想开第三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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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月份的时候还有一个大事,就是体质检测。和转专业一样,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群众一掺和就不得了了,好像谁体质检测越好谁就牛逼闪闪似的。但如你所知我们寝室也是俗人六个,也不可避免地受强大的舆论力量影响,在明明忙完转专业之后,我们寝室决定,集体到北区体质检测去。
我们一行六人雄纠纠气昂昂,成为当天下午北区会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集体行动引来众人侧目。进了北区负责体质检测的那个场地,我立刻拉上明明往跳远的地方走过去说,咱们再比一回。明明道,比就比,谁怕谁。然后明明排在我前面,等着跳远。期间我们活络脚踝还不时做做深蹲,仿佛很专业的样子。轮到明明了,他自信地往起跳线一站,冲我笑笑,往前一跳,我忙向那个电脑兮兮的东西看去,嘿嘿,只有两米四多一点。明明走回来一看,心慌了,连声道怎么这么近。我说:“还不是你一直忙着转专业的事情,心力交瘁,身体功能退化了。一会儿看我的。”
明明又垂头丧气地跳完了剩下的两跳,成绩都是刚过两米四。我得意洋洋,这次回去得好好笑话他,我一个脚跳都比他远。
然后我不顾明明对自己成绩困惑不解的眼神,往起跳线上一站,奋力一跳,准备享受往前冲的快感的时候,突然哎呀一声,我居然摔倒了,而且不是落地的时候倒下的是在起跳的时候倒下的。意思就是,我根本就没跳出去,就摔倒了。
旁边男生女生全都一片唏嘘,我自己也知道摔跤确实比较尴尬,更何况是摔在起跳线上,旁边人一定有很多以为我紧张过度,在起跳线上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我瞄瞄明明,这小子一脸的幸灾乐祸,仿佛在说,知道我为什么成绩不好了吧,起跳那个地方由于用过的人实在太多,用过的鞋子也实在太多,完全被磨平了,根本提供不了我们这个层次所需要的摩擦系数。你跳吧,用力越大摔得越狠。
我灰头土脸,第二次站在起跳线上。这次我学乖了,心想不能往前跳,应该往上跳,然后再减一点力量。万幸第二次我终于成功起跳,在空中缓慢地飘过,落地一看,后跟刚到检测区。一看成绩,两米三多一点。
明明这时说话了:“毛啊,英雄落难了,这个东西实在是不能跳啊,我们还不如去水泥地上跳。”
我在心里说废话,这个东西怎么能跟水泥地比。但只有它有检测功能,就像大医院收费实在贵,但只有他们能提供保住生命的医疗设备一样,有什么办法。我感觉旁边的人全在看我一个,心想这人怎么刚才对家两米四的成绩嘲笑,自己一跳还没两米四呢。我心想最后一下子一定要赌一赌,还偏不信这个邪。
站到起跳线上我顿时有了灵感。我的鞋子橡胶底,如果这时哪位好心的往我脚下的设备上撒点水,我的成绩就出来了。可惜的是现场闹哄哄,就像群众在买即刮即开型福利彩票一样,我跟随便哪位同学说起这个要求都得不到满足,而跟老师说起这个要求,随便哪位同学都不满意,估计都会说我浪费时间,唾沫星子都得把我臭死。想到唾沫星子我又有了灵感,何不自己往起跳区吐点唾沫。随即把这个方案否定了,因为估计的结果是被老师和同学的如剑眼光射死。
我顿时觉得如明明说的英雄落难了,无奈也只好这样。我发誓一拼,最后一跳用上了九成多的力气——就像你猜的一样,我还是两脚往后伸,摔在了起跳线上,两边的同学唏嘘不已。左边一个女生的话让我顿生把她从两楼扔下去的冲动:“咦,这人不是第一下紧张了,腿软了,摊倒在了起跳线上,怎么第三下又是这样了?”
最后我的成绩是,两米三八。我的跳远就这样完了。
然后我和明明两个和他们四个会合,去称身高量体重。那个东西和以前我看到过的不一样了,鸟枪换炮了。一根横杆能够自动下降到你的头皮,然后后面一个电脑兮兮的东西就会报出你的身高体重,整个就是一无人生产线。两套系统后面坐着一个老师兮兮的人,手里拿着两个刷卡机器,负责给我们刷卡。我心想,这就是机器替代人的典范,既然这里有能自动下降的横杆有能报出读数的电脑兮兮的东西,那么只要在旁边竖一块《检测须知》之类的东西,然后在上面墙角装上一个塑料的假摄像头吓吓那些投机分子,要这里坐着一个老师兮兮的人干什么,一坐半天浪费人力资源,还让我们受到不如机器好的服务。比如,机器就不会对上来刷卡的人板起铁青的脸。
这毕竟是我在等待的时候无聊的想像。事实是,我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在窃笑不已,然后小赵长海他们几个排在我前面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笑。我在队伍后面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探出头一看,原来是老蒋站在那个称身高的东西上面。然后就知道了群众发笑的原因,老蒋袜子脚后跟上有个破洞,半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乘凉。要命的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心思全放在了用什么姿势能让那根下降的横杆尽快缩上去上面。等他一转过来,群众想止住笑却止不住,老蒋看这阵势立刻知道在笑他,忙问在后面抽鞋带准备走上机器的长海说,他们笑什么呢,我太矮了?这也笑啊,太伤自尊了……
长海连忙表示,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是在笑这个。
老蒋问长海身后的小赵,那他们在笑什么?
小赵说,他们的笑多,瞎笑笑。
量完体重大家意见出现了分歧,天成去台阶测试了,长海去肺活量了,我和明明去握力了,小赵长海去跳远了。最后大家一回合,相互问起来。我问天成,你台阶测试怎么样。他说:“两百一十多……靠,那是我出生到现在最漫长的三分钟啊……刚停下来的时候,心跳得想打点计时器一样……”
我问长海,你肺活量怎么样。长海说,3800。这时意外情况发生了,一个女生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还笑着,我们几个都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都顿时站站直挺胸抬头,整理整理衣服,都觉得那女生是来找自己的。
女生在长海面前停住了:“你是……长海?”
我们就一起哦了。长海这家伙,在外面不老实。
长海显得木知木觉:“是啊,怎么了?”
“你不记得我了?上次东北同乡会,我们见过面的,玩得很开心呢……”
我们几个在后面又一起哦了。长海顿时红了脸,忙说,对对,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然后长海开始不自在了,估计心里是想,这女生难不成想和我叙叙同乡情?再或者,对我有什么好感?
没想到女生寒暄几句后说了个没意境的话:“那个,长海啊,你大汉子一个,能不能帮我吹一个肺活量啊?随便吹一个吧,3000就可以。谢谢谢谢哦。”
我们几个顿觉没戏,一下子全散开了。
长海老实,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就问:“那……行,你把卡给我吧。”
女生欣喜万分,说,我就知道长海乐于助人。然后把卡给了长海。长海犯愁了:“这个……你上面有照片啊……”
“没事的,那儿人多,你把有照片那面反过来翻在下面给那人就可以了。拜托你了哦!你真好!”
然后一路银铃一样的笑着就走远开了。长海万分忐忑,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拿着一张女生的卡向肺活量检测地走过去。
终于轮到他了,他刚想把卡递过去,那老师铁青着脸不满地说:“你是不是刚才来过了?你这个学生我说怎么这样,这里这么多人还没测呢,你一个人一次成绩不好就可以一次一次来重新测啊,能不能考虑考虑别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要几点能下班呢。”
说完这句伸出手来要长海的卡。这就说明,刚才那些全是抱怨的废话。
长海一下子头就大了,心想完了完了,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来过了,完了玩了。然后乱中出错,居然把那张女生的卡照片向上着递了过去,递出去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天昏地暗地想,忙中出错啊,这回完了。不仅在同一时间段里重复测验,还帮别人测验。
不想那老师都不看卡,直接把卡往刷卡机下一放,示意长海可以开始吹了。
躲过大难,长海完全放松,一吹之下,旁人唏嘘。一看屏幕,操得累,4500,比他刚才吹自己的还多。
后来那女生过来拿卡了,问,长海,吹了多少?
长海说,4500。
那女生一下子愣了,说过谢谢,拿过卡就满腹心事地往回走。她一走,天成大笑起来:“哎哟长海,你这是帮倒忙了。那女生要是被体育老师点名出来表演一个4500,她就穿帮啦。”
我和明明由于跳远成绩不尽如人意,耿耿于怀,连声说活该。
49
体质检测的最后一天是四月三十号,本来人人机会均等,不满意自己的成绩的话都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地去补测,而且最后补测的成绩不满意还可以覆盖掉,说穿了就是让本来80的可以上100,让本来50的可以上70。可是我和明明心灰意冷,纷纷表示对这个东西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再怎么去补测也是丢人。于是都没去补测,就这样弄了一个完全代表不了自己实际情况的成绩进入了五一长假。
中国的学生和工人是这样度过一年的生活的:过完春节盼五一,过完五一盼国庆,过完国庆又开始盼春节。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普遍显得有激情,因为生活各个阶段都有明显的奔头。在五一之前,人们把什么期中考试啊转专业考试啊各种压力都顶住了,就为了在假期里好好放松。临近假期的几天,人人心思浮躁,学校空气里到处漂浮着和05年九月份差不多的浮躁气息,仿佛正常的教学秩序都不能维持了似的。老师们在这段将放假未放假的时间抓准时机,纷纷在课上点名,于是一大批人纷纷被记录旷课在案。其中当然多数是平时就不太上课的,这次正巧被老师逮到,情况和严打时期被抓住的投机倒把分子差不多。当然还有一些傻逼是平时从不缺课,看到五一将至人心浮躁,自己也浮躁了,想,大家都翘了,我还坚守什么阵地。于是也翘了,于是被记录在案,情况和晚节不保差不多。
这就表明,我们还是不要盲目地浮躁,要学会沉稳。
50
白驹过隙,期中考试刚过,期末的影子已经漂浮在我们上空。期末一过,大一就是完了。大一一完,我就该抱着我的由两个几何体和一堆电线组成的打字机走向东区轻专,天成小赵老蒋长海都将抱着各自的《工科数学分析》《高等数学B》《高等代数》《C语言程序设计》走向南区。明明到底是怀揣他的白大褂一脸落寞地走向枫林还是高高兴兴地留在本部,现在我还不知道。截止至截稿日期, 转专业的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上海的天气非常暖,并且有一年暖似一年的趋势。刚到五月,校区大道旁边的梧桐还刚刚把春天吐出的新芽长了几公分,三教后面的几株大树才刚刚花团锦簇,艳阳下的复旦女生已经开始争奇斗艳了。她们完全遵循双百方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没裙子的穿无袖,有裙子的尽量穿短裙,有短裙的尽量穿得更短,好像要挑战人的好奇心似的;没首饰的尽量把发型弄弄鲜艳,有首饰的都把首饰戴到匪夷所思的地方,诸如脚腕上之类,让人如果想低头看她的首饰,那就势必会撞上她;没男朋友的尽量装孤傲,一身玲珑走在大街上引来无数目光她假装不知道一样,有男朋友的尽量让他打理得体面了道貌岸然了,像个男人了,再骑车载着她,哪儿人多去哪儿,然后做无意义的布朗运动。
五一前的一天,气温高达31度,走在马路上,即使穿着短袖都觉得奄奄一息,实在不明白那些头发长过半个背脊整天披头散发的女生,脸上一点都不热的表情是怎么做出来的。我的想像是,在她们那头把整个脖子都遮了个严严实实的长发下面,肯定是一脖子痱子。然后为了掩盖住痱子不让人看见,长头发女生只好继续天天留长发。然后痱子越生越多,整就是一恶性循环,让我想到张爱玲的名言,什么华丽长袍下全是虱子之类的。
最后我想出来的结果是,大概黑头发吸收辐射多,太热了实在吃不消,于是披头散发的大多数开始染头发,反正随便染什么颜色都比黑色浅,于是整个校园里女生的头发都像五颜六色的太阳花一样,成为一道风景线。
走在路上,老蒋问我:“你说,女孩子把头发做成泡面一样,到底好不好看?”
我表示,不明白你说的泡面是什么意思。
老蒋对着前面一个杨杨柳柳地走过的留一头黄色波浪发的女生说,看,这不是泡面是什么。
我说:这泡面确实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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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整天还是这里忙忙那里忙忙,让我想到蜜蜂这种动物。他走路的动作风风火火,彻底教育我,原来世上还真有“晃着膀子”一说。天成在他的学生政府部门里越做越大,事情也越来越多,怪不得他出现在寝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这样,他的能力日渐凸现,我们都为他高兴,虽然这样的代价是,不能和只能还相处一个多月的室友多在一起一会。和他一样的是小赵,整天拿着个笔记本晃荡在各个自习教室,回到寝室也是放下行李就直奔对面寝室商量班级的事情或是他暑期社会实践的事情。我的看法是,班级在一个多月之后就是一个虚无之物,这么拼命干什么。暑期社会实践,说穿了就是上面照顾下面下面欺骗上面的公费旅游,还真的搞得煞有介事一样,写写什么实践理念实践纲领实践文件啊。与其把时间花在这些上,还不如在寝室里和大伙多说笑一会儿。可是有道是人各有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个人发展上的事情也不好勉强。
长海还是整天学习,不过开朗了许多,我们都为他初步融入了上海这个环境而感到高兴。最重要的是,长海好像真的有女朋友了,这就更值得庆幸。如你所知,有没有一个生活动力和学习目标,对最终的结果是非常重要的。而女朋友,对一个男的来说,就是提供生活动力和学习目标的理想东西。当然,女朋友还有别的用处。
厦门小生老蒋和江西混混明明没多大长进,继续在复旦浑浑噩噩混日子,全然不知即将过去的大一和即将到来的大二将会是怎样的天壤之别。这两个人要是站你前面,我说他们是初中生你也会信。未知的剩下的大学生活,还不知会在多少程度上改变他们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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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了两种六月份大家分别的时候的场面。
一个场景是,大家出去吃了一顿,如你所知那天一定非常热,又由于学生钱少吃不起有空调的饭店,于是全都一身臭汗,围着一桌酒菜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说“酒菜”那便错了,因为天成前面杯子里是白色的液体,却不是烧酒,因为还冒着气泡,我们那儿管它叫雪碧。除了一杯雪碧,他前面就是一盆蛋炒饭。他吃了二十年没吃厌,我们五个刚看了一年就全都看厌了,都对这盆蛋炒饭视而不见。
明明说:“唉,转系没成功啊,各位,我们就要散伙了……”
我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然吃久了钱太多谁来付啊。总得有散伙那一天的。”
长海说:“你们扯呢,谁说去了枫林大家就聚不到一块儿了,我们可以定期碰碰的。”
老蒋说:“有道理啊。”
明明说:“我过来该有多远啊……”
小赵说:“革命就要排除万难,你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对得起兄弟几个,你还想让我们五个去枫林见你一个啊。”
明明苦笑着不说话。
天成说:“这样,我看要不这样,大家一年聚一次。反正现在高科技,大家可以网上多见见。”
我说:“扯呢,网上见见,前提还不是去一教。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在一教碰头了么,还上网干什么。”
小赵慢条斯理:“不是的,到时我们南区,你轻专,明明枫林,而且寝室里都有电脑,估计你们还要买笔记本,就用不上一教了。”
老蒋这时急了,大喊:“用不了一教?那每学期白送的二十个小时怎么办?哎呀呀哎呀呀对了对了,不仅电脑房送机时,CAI也送二十二小时的,上不了外网我可以看欧美电视剧的,到时四十个小时啊,怎么办怎么办?”
然后全店的人都望向我们这张桌子。我们五个连忙闷头吃菜的吃菜喝雪碧的喝雪碧,立刻不认识老蒋。
另一个场景是,我们在寝室里整理东西。我高中也是住宿的,比较有经验。一到寝室里搬入搬出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忙乱。很多久远不用的大箱子啊之类的,从橱顶上好不容易翻下来,一阵灰尘就把人顷刻间染灰了。然后把脸盆啊杯子啊热水瓶啊之类的开始打包,活像战争时期疏散难民一样。这种时候,寝室外面的垃圾箱就开始特别吃香,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而且一般都是十分钟就满一次,让那个长得像上马概的钱老师一样的慈祥的六号楼阿姨奔波个不停。兴许明明还会在床底下发现一本从没看过的《科幻世界》,然后开始大叫:“我靠,当时找这个东西找了我多久啊,后来还以为丢了,郁闷了一星期,没想到在床垫下床板上啊。我翻翻……哎呀就是嘛,我就记得上面有刘慈欣的作品,当时没看着耿耿于怀。小毛,刘慈欣牛逼啊……”
我借口去厕所,立刻离开寝室。
老蒋东西多,箱子又特别大,立刻又像他刚来的时候一样,整个身躯都被淹没在大箱子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长海走上前说,我帮你拎一个吧。老蒋一边说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你太客气了,一边把最大的箱子往长海手中塞,然后连声说,哎呀你真是的我说不用嘛谢谢谢谢。把我们全看呆了。
天成小赵平时经常回家,在这儿的都是流动的东西,显得比较少。最后他们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准备大喊一声兄弟们珍重,后来一看我们几个低头咬牙切齿地狠命把被子往包里塞的也有,在兵荒马乱中忙里偷闲地看《科幻世界》并且一脸津津有味状的也有,还在手忙脚乱整理袜子的也有,就立刻没兴趣说“珍重”之类非常书面和文科的词语了。他们轻声说,各位再见,然后消失在本部6131门外,成为一去不归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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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如你所知,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想像也永远跟不上现实。无论我怎么想像不久的未来就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臆测。
而真实情况是,天气一天暖似一天,空气一天浮躁似一天。
在本部每顿饭开饭前都要准时想起的广播台音乐响彻在梧桐树的各个枝桠里的时候,在正午的太阳越来越暖和已经接近炎热的时候,在大家为了自己规划的人生轨迹都在忙碌着的时候,作为我们寝室六个人一年的交集,却真真切切的是快要结束了。我的不成样子的叙述便也在这里彻底戛然而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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