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王小波是个伟大的作家。其原因如下:
伟大的原因一:他是个有良知的作家
良知,对一个作家来说,是一个最紧要的品格。在我看来,良知不是一个挂在嘴边的词语,而是一种行为,一种态度。那就是,当你的良心和价值观与你个人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是趋利避害,还是趋害避利。我认为,有良知的作家,为了捍卫价值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可能给自己带来祸害也在所不惜,这就叫趋害避利。这样的作家才配称有良知。
在解放后的作家中,王小波是为数不多的有良知的作家。最典型的例子是,89年之后,国内作家集体失语,而王小波却逆流而动,不但没有离开大陆,90年还完成《寻找无双》的写作,以隐喻的方式讽刺这个集体失忆的国家,以黑色幽默的方式试图唤醒人们对那场灾难的记忆。这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智慧的。就当年来说,踏入这样的政治禁区,其危险程度绝不亚于当年鲁迅所处的境地,甚至更为险恶。也恰恰是那几年,王小波完成了《沉默的大多数》的写作,当大多数人选择沉默这种安全方式的时候,当大家选择逃避的时候,只有王小波站出来,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呐喊,这就叫良知。
伟大的原因二:他的文字传播了思想
所谓的思想有两种。一种是建立自己的思想体系。王小波和鲁迅都不在此列。第二种是用文学的方式传播某种思想。这就是思想的社会价值。我觉得,王小波作品的思想性在于它的社会价值。跟鲁迅一样,他反复传播的,呐喊的,其实都是一些常识。鲁迅毕其一生都在跟封建礼教和吃人的文化做斗争。王小波毕其一生都在推广一些最起码的社会理念,比如,人权、自由、独立思考、多元才是幸福等。
好的小说无疑是需要有思想性的。王小波的每一篇小说都有深刻的思想性。《黄金时代》是控诉文革对人性的迫害这样一个大主题。《红佛夜奔》是对现行官僚体制最深刻的批评。《寻找无双》试图唤起人们对那场灾难的记忆。《白银时代》则讲述的是人在高压文化统治下如何成为无聊的产物。
就杂文来看,王小波的思想性和写作水准都旗鼓相当。但鲁迅更尖刻,犀利,王小波更幽默,机智。
伟大的原因三:他的小说具有划时代的独创性
这恐怕是王小波作品最大的特点。王小波是汉语言文学中独树一帜的代表。黑色幽默在中国文学史上还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他的语言、小说结构、叙事的方式均是开创性的。用朱老师的话来说:“没想到小说可以这样写”(朱老师就是有大家风范的典型代表。坦诚、认真)。这其实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几千年来,写爱情,必定是才子佳人,山盟海誓,花前月下。谁都没想过“破鞋也可以有春天”。写官僚,无非是对贪污腐败痛诉一番。谁曾想到可以写成红佛的上吊都要打报告,可以用让人笑到肌无力的方式来叙述。可以说,在创造性这个方面,王小波是前无古人。单凭这一点,称其伟大已经足矣。
伟大原因四:他小说文学性不输于鲁迅
文学不能为了独创而独创。独创性必须满足文学性。也就是它应该是好的文学作品。王小波的小说,初读语言鄙俗,结构松散,漫不经心。仔细一读,发现他的小说作品写得很精妙,用词很到位,语言很练达,结构很严谨。他的小说几乎每个字都经过严格推敲。尤其是时代三部曲,修改二十多次。是用心之作。因此他的小说耐读,经得起推敲,值得反复咀嚼。跟鲁迅相比,他的小说缺一点战斗性,但却更具文学性。
鲁迅是把小说当作一种武器来使,因此,鲁迅的几篇著名的小说都是围绕一个主题进行构思然后再演化成小说。以阿Q正传为例。鲁迅就是围绕鞭鞑国民性出发,构思出阿Q这样一个主角,主人公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鲁迅严格控制之下直奔主题,没有多余的成分。《狂人日记》、《药》莫不如此。这样写出来的小说,战斗性强,主题突出,可以把问题说得清楚。但许是不够从容,人物有符号的倾向,不够丰满。
而王小波的小说虽然也有一个主题,但他是把主题深深地隐藏在叙事之下,他的人物有自己的个性,他对人物的控制不严,情节也跟主题的关系也不够明朗。这样写的坏处是很多人读完他的小说之后并没有理解他的苦心(尤其是《黄金时代》)。其好处是这样的小说,才更具文学性。
伟大原因五:他的小说很大气
七月说,王小波的小说大气。很多人并没有理解她这话的意思。我认为,所谓的大气是小说着眼点的问题。就是小说反映的是一个时代的大问题还是个人的小问题,有没有足够的历史厚重感。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小说都是黄钟大吕,要么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良知,要么引发读者对历史的反省。《黄金时代》着眼的是人性被阉割以及个体如何反抗阉割的大问题。《寻找无双》是要唤醒国民对陆四的记忆。《红拂夜奔》则揭示了我们的官僚机构如何走向僵化、衰变的过程。《白银时代》写得是跟文化界有关的问题。小说揭露了作家中国作家这个群体以及作协这种组织如何堕落成无聊、乏味的代名词,ZG如何采取公司化的策略,要泯灭一切色彩,让世界最后变成银色而走向寂灭。
伟大原因六:《黄金时代》是大作品
《黄金时代》为什么让许多小资读不下去?因为《黄金时代》是一部大作品。《黄金时代》貌视写一对边缘人的情爱与性爱,实则是写一个时代的悲剧。其中的性和爱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性和爱。因此,这样的小说,不是写给小资看的,不是写给小女人看的,也不迎合小资们对“唯美”的需要,更不迎合她们对“牵牵扯扯的撩人心魄的触电的感情”的需要。她们理当对这部小说“没有好的感觉,道有点像是误进了"一个妓院"后,看到像动物一样的低级的性,浑身有不洁净的感觉”。小女人们哪里知道,文革是近百年来一次对人性最残酷的摧残,这个阉割场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丑陋的伤疤。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哪来的唯美?哪来触电的感觉?只有阉割和被阉割的关系,只有锤和反锤的问题。因此,《黄金时代》的性和爱是文革那个大阉割场里唯一可以用来跟时代抗衡的隐秘武器。当年,在这个阉割场,我们的许多人甚至不如连动物,被阉割而不自知。因此,能做好动物们干的事情,就是对屠户最好的嘲笑。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黄金时代》的思想深度绝非一般的伤痕小说可比。称它为大作品毫不为过。
伟大原因七:《白银时代》是先锋小说中的精品
《白银时代》是中文先锋小说中的精品。我一直认为,从写作技巧来说,排在王小波小说第一位置的不是《黄金时代》,而是《白银时代》。我一直很奇怪大家对《白银时代》的忽视。这部小说是现代小说写作技巧的集大成者,它有南美魔幻现实派时空倒错的奇幻、有卡尔维诺式的精巧构思,语言既有有海明威叙事的透彻,又充满着诗歌般的歌唱性。在世界范围内,中篇小说中只有《佩罗得。巴拉莫》可与之媲美。而后者是马尔克斯能倒背如流的作品。《白银时代》也是如此,你甚至可以把整部小说当作一部长篇叙事先锋诗歌来阅读。《白银时代》不是写给一般读者阅读的作品,它是写给作家阅读的作品,是小说中的小说。《白银时代》通过描写一对师生的畸形爱恋,描写“写作公司”无聊的公式化的创作,借用“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未来世界世界是银色的”等隐喻,表面写的是未来的故事,实际上却剑指当代,揭示了 ZG控制下的文联、当时作家的创作状态、作家与文联的关系等畸形关系。也许《白银时代》写得过于专业,很多人确实一时难于读懂,因此,读者半途而废也不足为奇。要读懂这部小说,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广泛阅读过西方先锋排小说,对小说的技巧有一定了解。二是读者必须是有跟作者类似的经历,对中国文学界的状况有一定了解。三是有一定的历史知识,懂得文中使用的几个典故的含义。这是一篇门槛很高的小说,我敢保证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读者没有完全读懂它。它的价值有待大家挖掘。
伟大原因八:《红拂夜奔》讽刺小说,无出其右
美,来源于约束。越是带着镣铐舞蹈,越是显露舞者的高明。《红拂夜奔》正是在90年代初那种文字狱的禁锢下的作品。作品中充满了荒谬与反讽,其中的夸张、隐喻、变形、倒错随处可见,黑色幽默发挥到了极致,其阅读感无与伦比。纵观近代中文政治讽刺小说,国内无人可出其右。王跃文红极一时的《国画》虽以逼真的写实见长,却少了睿智,缺了幽默和回味。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单位》虽然也以冷幽默见长,但其视野、深度比《红拂夜奔》低了一筹。《红拂夜奔》无疑受了《动物庄园》的启示,但《红》比《动》更成熟更幽默更具颠覆性。
十四、伟大原因九:语言很好,很美,很有穿透力。
什么是美?我们不妨用黑格尔的定义来界定,黑格尔在他的《美学》中的《自然美是无用的,艺术家是神的代言人》一章中给美下了一个定义,我原文照抄:“当人们惊异于艺术作品在内心引起的波澜——愉快、惊讶、恐惧、哀怜一类的感情波动——总之,心灵的震颤时,为描述这种状态,便借用了希腊文中卡特斯特惕克一词,该词在希腊语中即美”。原来,美并不是都是令人愉快或“牵牵扯扯的撩人心魄的触电的感情”才叫美。它包括引发惊讶、恐惧等感情共鸣也叫美。
《黄金时代》叙述的是时代对人性的阉割这样一个主题。它的美必定来自于惊讶与恐惧。因此小女人呕吐就是这种美的正常反应,从这个角度来说,有人看呕吐了,说明这部作品的成功了。也因此它的语言是好的。
在小说中,什么样的语言是好的语言?
好的语言是贴合小说语境、主题、情节、主人公身份的语言。比如,鲁智深说:“嘴巴里淡出鸟来”。这句话虽然是粗口,却是好的语言,它符合主人公的性格与身份。如果你把它改成鲁智深说:“哎呀,小僧好想吃肉耶~,嘴巴里有点云淡风轻的感觉撒~”。你以为哪个语言是好的?
红楼梦里,刘姥姥一张嘴就说:“你拔根毛比我的腰还粗,”这样的语言是好的,如果这句话从林黛玉嘴里说出来,就是坏的。
《黄金时代》大量露骨的性描写,大量的粗口,大量的不洁词语,为何?因为这是武器,而不是简单的你情我爱,花前月下。王小波恰恰是要用裸露来对抗封闭,用不正常来对抗正常,用亢奋来对抗压抑,用无聊来对抗有聊。用“邪”对抗“正”,一切都必须跟当地人拧巴,跟当时的时代拧巴,这种拧巴是这部小说的生命,是黑色幽默的源泉。有了这个认识,你才能明白,这样的语言,在《黄金时代》这部特定的作品中才是美的,才是好的。
《黄金时代》开篇有三十二个“破鞋”的那一段恰恰是王氏黑色幽默语言应用很精彩的段落之一。首先,在小说一开场,陈清扬其实是个无辜而清白的女人,因为长得靓,又有些张扬,平白被人背地里成了别人眼中的破鞋,无厘头地就成了边缘人。这种状态,除了破鞋,很难找到更恰当的词。因此,破鞋这个词用得绝。二、通过探讨陈是不是破鞋这个问题,使陈开始对王二有了好感。这种好感来源于王二跟她一样,也是当地人眼中的异类。别人来医务所揩油或看破鞋,都喜欢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只有王二与众不同,……“有很多精壮的男人找她看病,其实却没有病。那些人其实不是去看大夫,而是去看破鞋。只有我例外”……。另外,他不虚伪,不但说话幽默,而且直率得要命,这就是王二跟当地人拧巴的地方。也是他们会成为红颜知己的基础。因此,破鞋是一个很好的枢纽。这样的语言,很“到”,很“美”,很有穿透力。
伟大原因十:看看还有哪位王粉给补充上去?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2/2009
Bravo!
I'll write more after work.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2/2009
del :)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2/2009
争论王小波是否伟大似乎不是很必要。
个人认为,现在就说“王小波很伟大”,时机恐怕还不成熟,的确有过奖之嫌; “真正的文坛高手竟然在文坛之外”,这样的评价就已经够说明问题了,至于其历史地位,可以再等个几十年,到时候任由后人评说好了。
我也自认是王小波粉丝的,不过要说伟大的话,我首先会想到路遥;要说王小波是一朵“奇葩”的话,那我毫无保留地支持。 :)
ps: 王小波有一点肯定同古典截然相反:他和钱钟书一样冷血。 而这正是我所不欣赏的。 我欣赏的是他幽默的讽刺、俏皮的想象,开创了一代风范。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2/2009
同意你的观点,理解你对王小波的感情,SAME HERE。
但审美和识见无法分开,因此和伊甸里一些毫无识见之辈争论是白费唾沫。他们不过是“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 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 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 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大家好,各位的回贴(包括伊甸的)我都一一拜读了。昨晚匆忙之中写完没有来得及推敲,文章的漏洞很多。同时我也接受大家的批评。“词语过敏症”、“结论早泄症”言辞有失偏激,确有不妥,容易引起误会,从而把视线从谈论文学变成了人身攻击。我已经很讨厌别人用偏激的言辞谈论王小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也不能这样去评价网友。因此,我决定把此文的前面部分全部删除。也请七月帮我把伊甸的转贴更新一下。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另外,文中的理由我也做了一些修正,请七月以这个为准。 - posted on 01/23/2009
古典写得真性情,流畅,颇可一读,受益良多。不象以前人们只是空
说说,或者拿名称站队。文中有些地方走火,容我圆通一下,相信伊
甸也受益。
我下午才读完《寻找无双》,七、八两章正如你所示,但他也不是明
写。我转一节吧:
那一年叛军逃走后,长安正是七月流火,天气很热。坊门关上以后,想到外面大路上乘凉也不可能了。外面的粮食柴草进不来,里面的垃圾粪便出不去,坊里的情形就很坏了。更糟糕的是皇上动了圣怒,要把七十二坊坊坊洗荡,男的砍头,女的为奴,家产变卖充实国库;正在酉阳坊里试点,准备取得经验在全城推广。原计划是让酉阳坊里的人男人出东门去砍头,女人出西门为娼,家产就放在家里,让政府官员从南门进去清点。但是酉阳坊里的人却不肯干。男人不肯出东门,女人不肯出西门,都缩在坊里不出来,还把坊门也堵上了。皇上大怒,下令攻占酉阳坊。开头是让战车去攻下坊门,于是出动了二十辆吕公车,那是一种木头履带的人力坦克车,由二十个人摇动。从城门进来,走到半路全都坏了,没有一辆能继续前进。然后又出动了空降兵,那是用抛射机把士兵抛上天空,让他们张开油纸伞徐徐降落。谁知长年不用,油纸伞都坏了,没一把能张开的。那些兵飞到了天上却张不开伞,只好破口大骂,掉到酉阳坊里,一个个摔得稀烂。后来又派工兵去挖地道,谁知城里地下水位很高,挖了三尺深就见了水。工兵们一面挖坑,一面淘水,结果造成了地面塌陷。最后塌成半里方圆一个漏斗口,周围的房屋、墙壁、人马、车辆全顺着漏斗掉进来了。尽管遇到了这些阻碍,军队最后终于攻进了酉阳坊,把男人都杀光了,把女人都强奸了,把财产都抢到了。他们把战利品集中起来,请皇帝去看。皇帝看了大失所望:没有金银器,有几样铜器,也被马蹄子踩得稀烂。最多的是木器家具,堆成了一座小山,但是全摔坏了,只能当柴火卖。但又不是打成捆的枣木柴,榆木柴,只能按立方卖,一立方丈几分钱,这座小山就值五六块钱。还有一些女孩子,经过大兵蹂躏之后,不但样子很难看,而且神经都失常了,个个呆头呆脑。指挥官还报告说,酉阳坊里暴徒特多,其中不乏双手持弩飞檐走壁的家伙。攻坊部队遇到了很大伤亡,但是战士们很勇敢。有很多人负伤多次,还是不下火线。其实伤亡除了摔死的空降兵之外,就是进坊时有些小孩子爬到房上扔石头,打破了一些兵的脑袋;另外酉阳坊里的人不分男女,都像挨杀的猪一样叫唤,把一些兵的耳朵吵聋了。皇帝听说了和见到了这种情况,觉得把长安七十二坊都洗荡一遍不划算。他就下了一道圣旨:其余七十一坊,只要交出占人口总数百分之五的附逆分子,就准许他们投降。但是官员不按此百分比计算。凡是城陷时身在城内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附逆分子。
在读《万寿寺》,乍读不进去。及至读了《红线盗盒》才理清了脉络
,这里面是不是又有些糖葫芦串在那儿?望提示一下。这薛仁贵的后
代还不止反唐的薛刚:-)
古典很懂得形而上嘛,看来是大才一位,不止于“伟大”!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伊甸那边我已经传过去了。古典真性情,我喜欢。夸一句。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好古典,太棒了。
本来我先斩后奏直有些过意不去呢(在真心与不真心之间哈)。你肯下笔这么认真分析王小波,给喜欢的验证,不喜欢的参考,读的深的反思,读的浅的启蒙,不人云亦云,好。你的这些分析我个人非常受益,多谢。
上午的全本也看到了的,当时一边笑一边想,呵呵,这古典虽然有点儿失平日的厚道,也真是尖刻犀利哈。当然“洁本”对事不对人,更有利于讨论。
另外不同意燃灯,王小波、钱钟书怎么会是冷血呢,有悲悯心的就不可能是冷血啊。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本来还想说,你们居然还跟伊甸这种老土的地方认真,再一读古典的文章,也好,引出这么一篇全面的文章,认认真也好。:-)
好久没读王小波的文字了,今天读了一点象罔引的,又忍不住笑出声。这家伙,用这么絮絮叨叨的语调讲那么残忍的大事,这大概也是他的独创之一吧。现在好多年轻人都用这种腔调写东西,估计都是跟他学的。再给古典补充一点,我觉得他还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境界。
不过,对李银河的评价不能认真。中国当代优秀的作家还是有不少的,虽然不一定能跟王小波相提并论,但也不至于小学生水平。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3/2009
古典这篇文章写得好,古典是个真正读书的人,也是一个有真心的人。
不过,真的不必和那些到不了这个层次的人计较,说了没有。 - posted on 01/23/2009
感谢古典,有条有理。我虽然是王粉,可是抓耳挠腮也还是不补齐王小波伟大的第十四个原因。姑且先把‘伟大’这个词存起来,说不定会像放在银行里的钱,长点利息,再拿来用更值得。我喜欢王小波的杂文,他的小说中只记得《黄金时代》,我不研究文学,这只是凭直觉的喜欢,我的简单原因主要如下:
1。王小波的杂文体现他的人生观,追求智慧。越喜欢他,甚至觉得越是有些扫兴,不由心想:难道中国人真的完全丧失这些能力了吗?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王小波啊?
2。王小波提倡幽默,简练,这也是我喜欢的。我的成长年代是文字贫瘠的年代,我的童年应该熟读唐诗三百首的时候,但不幸的是课本上只有说教,干瘪的口号。而王小波属于用文字唤醒我重新欣赏母语的少数作家之一,(写到这儿我居然忘了别的几个是谁)。我认为简练是汉语的最大特点之一,不然写出来的废话比说出来的废话更令人烦。
3。王小波推崇理性,有趣和个人的自由也是我欣赏的。我是油盐不进的无神论,只相信现世的重要,认为如何在现时而今眼下活得有尊严重要。像他笔下的王二和陈轻扬,用有趣对抗无聊,用性的享受来充实生活,用想象的狂欢来蔑视现实的荒诞。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4/2009
浮生 wrote:
另外不同意燃灯,王小波、钱钟书怎么会是冷血呢,有悲悯心的就不可能是冷血啊。
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
他们的血,特别是钱钟书的,冷得可怕。 “刻薄的人常有好文章”, 钱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 ;)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4/2009
王小波伟大! - posted on 01/24/2009
阿拉丁燃灯 wrote:
浮生 wrote: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
另外不同意燃灯,王小波、钱钟书怎么会是冷血呢,有悲悯心的就不可能是冷血啊。
他们的血,特别是钱钟书的,冷得可怕。 “刻薄的人常有好文章”, 钱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 ;)
不同意你的不同意她的不同意 :)
悲悯不是冷血,刻薄也是要动感情,血压升高,体温升高才干得了。
我以为冷血是无动于衷,置身事外,远距离旁观。詹姆斯·乔伊斯大概算得上冷血。
另外也不同意要时间考验,过几百年才能判断是不是伟大的说法。要是大家都不说话、不下判断,你看我我看你,就算等几千年也还是不会有结论。总是要有敏感的人,判断力强的人先说出来,再让大众慢慢消化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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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祝咖啡豆豆新春快乐.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4/2009
Old Fang wrote:
王小波伟大!
这是真的老方?不是山寨版的吧,^o^
ps: 你的文字风格跟王小波好像完全不一样, :P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4/2009
我以前批过王小波,认为他的文字有一股潲水味,但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我改变了看法:
1. 有人读了我自己的几篇随笔,就直接问“你是不是王小波的粉丝啊?怎么觉得你在模仿他的影子。” 说实话我只粗略读过他的小说,杂文根本没沾边,被别人这么评价,让我不由自主地反思一回。
2. 从历史经验上看,咖啡里凡是古典喜欢的、若之推荐的、七月叫好的,都跟我的口味比较接近,所以问题更可能出在我的不用心,要继续认真学习之后再发言。
- posted on 01/25/2009
老瓦 wrote:
我以前批过王小波,认为他的文字有一股潲水味,但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我改变了看法:
1. 有人读了我自己的几篇随笔,就直接问“你是不是王小波的粉丝啊?怎么觉得你在模仿他的影子。” 说实话我只粗略读过他的小说,杂文根本没沾边,被别人这么评价,让我不由自主地反思一回。
诗人啊,你的名字叫自恋!:-)
2. 从历史经验上看,咖啡里凡是古典喜欢的、若之推荐的、七月叫好的,都跟我的口味比较接近,所以问题更可能出在我的不用心,要继续认真学习之后再发言。
连象罔都喜欢了,你怎么敢不喜欢?:-)罚你好好深入学习,交一篇以王小波为题的诗歌才行。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5/2009
呵呵,要和班长握手,不过,我也反思过,是自己不用心之故。
但我真的不喜欢他的风格,若之在另一个帖子里提到什么人喜欢王小波的问题,我倒想在这里请教一下若之,会不会在喜欢与不喜欢的王小波的问题上更取决于个人的阅读史(尤其是次序)?在文学的范畴里,你们是先接触了王小波还是外国的马尔克斯昆德拉卡夫卡奥威尔......
我直觉这个次序蛮重要的。因为让我不喜欢的是他的文字风格,总觉得抄袭什么人似的。请若之教授解惑? - posted on 01/25/2009
小曼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马尔克斯和昆德拉我在出国前确实都是熟读过了的,但我不觉得王小波会喜欢马尔克斯,马尔克斯的情趣可能会是他的嘲讽对象。王小波很少提昆德拉,但我想昆德拉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就小说而言,两人的差别是很大的, 主题也不一样。
我倒是很清楚地记得在接触王小波之前的阅读史。出国之后,我一直读围城, 在选电影改编课时,我选的是改编围城,老师是爱尔兰人。后来围城不能满足我的阅读愿望了,那是2000年,一个朋友回国给我带了一套王小波,说现在在国内很火,她一点也不喜欢,但估计我喜欢,就给我带了。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感受了。但第一财经采访我时,我说过一句描述我当时的感受的话:在王小波之前,我已经觉得中国的知识分子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了,西方的知识分子又不是针对中国的问题在说话,昆德拉是最近的了,但他的观点仍然超前中国。王小波的小说散文简直就是在对我的个人问题发言。王小波之后,我似乎不再需要读有关中国知识分子的书了。
我也很清楚地记得我对所有中国当代作家的阅读顺序:
第一次在当代读王朔的“空中小姐”,感觉这个言情小说下有很不寻常的东西。从此开始到处找王朔的小说,王朔一度落魄到投稿到啄木鸟,我也开始每期必买。
第一次在小说月刊读苏童的“妻妾成群”,推荐给朋友看,朋友说:这不是跟红楼梦差不多吗?但我又感觉到这篇小说和传统小说的不同,后来我的感觉不知被谁用“旧瓶装新酒”这句话表述出来。
第一次在新华文摘上读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和大学毕业的同学争相传阅。
老的作家,高中经叔叔推荐读围城,没读得太懂。
1985年开始接触张爱玲,那时她在大陆寂寂无名。后来我出国的一个愿望就是了解她的下半生。
我不觉得中国的作家比外国的作家都矮半个头,缺的是抬轿的人。嘻嘻,若之我就做这个抬轿的人了。:-)
xiaoman wrote:
呵呵,要和班长握手,不过,我也反思过,是自己不用心之故。
但我真的不喜欢他的风格,若之在另一个帖子里提到什么人喜欢王小波的问题,我倒想在这里请教一下若之,会不会在喜欢与不喜欢的王小波的问题上更取决于个人的阅读史(尤其是次序)?在文学的范畴里,你们是先接触了王小波还是外国的马尔克斯昆德拉卡夫卡奥威尔......
我直觉这个次序蛮重要的。因为让我不喜欢的是他的文字风格,总觉得抄袭什么人似的。请若之教授解惑?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5/2009
Ruozhi wrote:
1985年开始接触张爱玲,那时她在大陆寂寂无名。后来我出国的一个愿望就是了解她的下半生。
我不觉得中国的作家比外国的作家都矮半个头,缺的是抬轿的人。嘻嘻,若之我就做这个抬轿的人了。:-)
若之这抬轿术有方,但还有待提高,建议多向夏老(志清)学习。
如果能找到马悦然当然更好。 - posted on 01/25/2009
象罔对我的要求够高的了。:-)我只要能赶上Goldblatt就满意了。当然,也有私心。与其写一些不怎么样的作品,不如翻译一些一流(有时为了reach broader audience, 也翻译二流作品)作品,也等于自己写了一遍。:-)
小曼生长的时代可接触的作品可能比我们要多得多,所以不一定能体会到我们对中国当时每出现一部好作品的那种欣喜的心情。余华我记不清什么时候看的第一部了。莫言记得他的“透明的红罗卜,”写得真好。此外的第一步还有:
杨争光的“老旦是一棵树。”
曹乃谦的“到黑夜我想你想得没办法”。这个是马跃然推荐。乡土文学的极品。
李锐的“厚土。”
韩少功的“马桥辞典。”
中国从八十年代中期起,兴起的是一个文学整体,群星璀璨,可惜后来给商品时代打断。所以我对李银河说的小儿科很不以然。当然,长篇小说成就不太高。但是,长篇本来就是西方的一种文学体裁,韩少功的马桥词典就是复兴笔记体小说的一种尝试,我觉得是成功的。
xw wrote:
Ruozhi wrote:若之这抬轿术有方,但还有待提高,建议多向夏老(志清)学习。
1985年开始接触张爱玲,那时她在大陆寂寂无名。后来我出国的一个愿望就是了解她的下半生。
我不觉得中国的作家比外国的作家都矮半个头,缺的是抬轿的人。嘻嘻,若之我就做这个抬轿的人了。:-)
如果能找到马悦然当然更好。 - posted on 01/26/2009
谢若之教授,分享了那么多想法和感受。
其实,若之喜欢的作家我也大多喜欢,甚至次序也相近,例如王朔,然后苏童,然后张爱玲......
但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重视西方作家甚于东方,我现在回想起来,和文学倒无关,是西方作家笔下更有人文关怀。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是昆德拉的铁杆粉丝。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过。但我想,我并没有把它们当小说来看,我觉得是它传递的反暴政反强权反洗脑的人文精神吸引我(例如《玩笑》),还有就是作家对生命的认识接近哲学的高度(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有呈现,很典型的如《慢》等)。
这两年看了奥威尔也很喜欢,非常喜欢。我同意图教授说的,它们文学性不强,但我就是热爱它们政治性的一面。
如此说来,我对文学作品从来都寄予了政治的期望(希望它不仅是文人的作品,还是知识分子的作品)。所以在中国作家里,鲁迅也是我最喜欢的,当代作家,有余华等,不过,现在有人认为他浅薄媚俗。我倒不懂了,《活着》难道不是经典之作吗?
王小波的杂文我很喜欢,虽然没有仔细看他的小说,但我几乎不怀疑,他那些作品就其内容而言,是属于我应喜欢的那一类型,只是,我真的需要一点耐心来克服我读他文字所带来的困惑。
真的要找来好好读读,不费古典若之的苦心了。 - posted on 01/26/2009
小曼是好学生,好学不倦。
我很怕若之这样的老师的:)为什么呢,第一我肯定是最懒惰的学生,第二常逃课还跟老师顶嘴,偏不读她推荐的书:)
书该怎么读,我从来都是风吹哪页读哪页,就是虻叔的“风页读书”的那种心态。书都是先放鼻子闻一闻才读。烂书基本上都味道不对的,或者修行没到,读了也是白读。书跟人生一道,要同步。读不懂的书,就跟它说:一边儿去,你胡说八道,我听不懂。囫囵吞枣读来的书,肯定让你消化不良,还破坏你敏感的嗅觉。
小曼这样读书,有点像刻意找对象一样,擦肩而过,没有感觉,走过去就好了。 对面有蛊惑的书对你斜眼一笑,你难道不爱吗?闹市走过,各种书熙熙攘攘,一定有喜欢跟你作朋友的书主动来跟你打招呼的。
书也认人,也势利,我只跟愿意跟我一起睡懒觉的书在一起。
音乐也是一样,除非对它特别发烧的,我会千方百计听个上百遍,其他的管它是哪个名家的呢,全都不过是我的background noise。
,只是,我真的需要一点耐心来克服我读他文字所带来的困惑。
真的要找来好好读读,不费古典若之的苦心了。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6/2009
呵呵,玛雅说反了,不是刻意找对象,是在强大的宣传攻势下,有点好奇。
要有人整天说,有个男孩很帅很优秀什么的,难道你不想见见吗?例如,你们把图教授说得那么帅,我也开始好奇了。哈哈。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6/2009
小曼的意思是说对象在找她。:-)另外,我见过图教授的照片,没觉得他帅啊!:-)
有一句话老想问,小曼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能够和希特勒朝夕相处?:-)
xiaoman wrote:
呵呵,玛雅说反了,不是刻意找对象,是在强大的宣传攻势下,有点好奇。
要有人整天说,有个男孩很帅很优秀什么的,难道你不想见见吗?例如,你们把图教授说得那么帅,我也开始好奇了。哈哈。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7/2009
呵呵,在找对象这个事情上,我还真没怎么主动过。开开玩笑啦。
若之的问题我不懂呢,希特勒是我家猫,我为什么不能够和她朝夕相处呢?如果我没记错,若之家里也有个猫,还很漂亮呢。
你要是无法和她相处,送我也不介意的。嘻嘻。:)) - Re: 王小波伟大吗?posted on 01/27/2009
你的猫是很漂亮可爱的,我是指他的名字。我是没法忍受被天天提醒希特勒这个人的。:-)
xiaoman wrote:
呵呵,在找对象这个事情上,我还真没怎么主动过。开开玩笑啦。
若之的问题我不懂呢,希特勒是我家猫,我为什么不能够和她朝夕相处呢?如果我没记错,若之家里也有个猫,还很漂亮呢。
你要是无法和她相处,送我也不介意的。嘻嘻。:)) - posted on 01/28/2009
唉,之前就有人在希特勒一线提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不是问题,所以不理会,现在若之也提起,那我就一次性解释吧。
希特勒来我家的时候并没有打算长期养它,说好是暂时的替宠物医院寄养几天,所以取名的时候就随意了,她鼻子下有黑色的一块,我一看就觉得和希特勒本人相似,顺口就起了这个名字,结果,后来寄养一再拖延变成长期居留了,还给她绿卡了。名字叫开了,也无法再改。
相反,小西才是我们家本来的公民,却不幸被技术移民到别处。
这就是由来了,取名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希特勒的罪行是大,不过,我毕竟不是犹太人,所以,情感上并不敏感,我生活的周边地区也没有犹太人,我想,也不致于就伤害了谁的情感。否则,我肯定改。
古典说那些反王小波的人有词语敏感症,我看,若之,你也有点哦。
- posted on 02/07/2009
Ruozhi wrote:再给古典补充一点,我觉得他还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境界。
审美路径,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基础,举足轻重。王的艺术成就(个人以为小说比杂文分量重得多),最根本的一点是从自我到忘我的独特文学审美和艺术思辨的路径。
另外一线有人提起巴赫金,顺便敲点文摘上来应和一下:
对审美的理解,不能通过直觉或经验的途径从艺术作品中予以获取,那样的理解将是幼稚的、主观的和脆弱的。
任何一种文化价值、任何一种创作观点,都不能也不应停留在简单的实录纯粹的心理事实或历史事实的水平上。只有在整体的文化内涵中进行系统的界定,才能使文化价值克服单纯的存在性。艺术的自主自立是以它同文化整体的关联,以它在整体中既特殊又必要,且又不可替代的地位为基础、为保证的。否则的话,这种独立性就纯然成了随心所欲;另一方面,又会给艺术强加上与它的纯事实性格格不入的目的和使命,因为艺术对此无以抗衡,单纯的事实只能任人利用;事实和单纯事实性的特征,是不会有发言权的。为了获得发言权,艺术必须成为涵义①;而在没有进入整体,没有接受整体的规律之前,艺术是不能成为涵义的,因为孤立的涵义是Contradictio in adjecto。要克服艺术研究领域中方法论上纷呈的歧说,不能走创造新方法的路子,即再加一种独特的利用艺术事实性的方法,参与到各种方法的斗争中去,而应该在人类文化的整体中通过系统哲学来论证艺术事实及艺术的特殊性。【第308页】
审美活动施于材料,它只赋形于材料,因为具有审美意义的形式是材料的形式,这个材料就是自然科学或语言学所理解的材料。当艺术家们他们的创作体现着价值,针对世界,针对现实,涉及人,涉及社会关系,涉及伦理的、宗教的或其他价值的时候,这些不过是一种隐喻而已。因为事实上属于艺术家的只有材料:物理学数学上的空间,质料,声学中的声音,语言学里的词语;因之艺术家的审美立场只能是对此种确定的材料而发的。【310】
对作为一门科学的美学来说,艺术作品当然是认识的对象,但对作品的这一认识立场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应是纯艺术的立场。审美分析的直接目标不应是作为感性实体(这种感性实体只有经过认识才能把握)的作品,而应是作为艺术家和观照者审美活动的对象的作品。【315】
每一个艺术家在自己的创作中(如果这种创作富有意义而且严肃的话),总如同一个首创者,他对认识和行为的非审美现实,至少是对他纯个人的伦理和生平经验,必直接地确定一种审美立场。无论是整部艺术作品,还是它的某个因素,仅仅从抽象的文学规律的观点上看,都是不能理解的;而是必须要考虑其意义方面,亦即认识和行为所能具有的规律性,因为具有审美意义的形式所把握的,不是什么虚空,而是顽强不息、自成规律、内蕴涵义的人生追求。在艺术作品中,仿佛有两种权力并由这两种权力支配的两种法律程序:作品的每一要素都可在内容和形式这两种价值体系中加以界定,因为每一个重要要素中都体现出两种体系间的相互作用,这是至关重要的涉及价值判断的相互关系,不过,审美形式当然要全方位地涵盖行为和认识所能有的一切内部规律性,将这个规律性纳入自身的统一体中,因为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我们才能说这个作品是一个艺术品。【335】
艺术创造和艺术观照把握内容中的伦理因素,是直接通过共同的感受或者通过移情和共同评价,而绝不是通过理论上的领会和阐发,因为理论上的领会和阐发只能是实现移情的一种手段。只有作为事件中归为(这里的行为可以是思想、事态、情感、愿望等等上从行动者自身意识内部活生生地完成的行为事件,才是直接带有伦理性的东西;因为艺术形式要从外部给以加工完成的,正是这种行为的事件,而绝不是行为事件的理论诠释①,如伦理的判断、道德准则、戏言、法庭裁决等等。【336】
审美分析首先应揭示审美客体内在蕴含的内容成分,而丝毫也不超出这一客体的范围,揭示这一内容是怎样由创作和观照加以实现的。【337】《巴赫金全集》第一卷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8年6月第一版 - posted on 02/07/2009
自由
古典在大作中摘录了黑格尔的《美学》,并总结了王小波伟大的九个方面。那么,是什么形成了王小波文学作品的诸多成就呢?补充一点:王的价值(根源)有可能和一个敏感的词有关,那就是“自由”,包括思想的自由和写作状态的自由。这在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的著作中也有论述,再敲一点。
王小波作品的美,以我的理解,很可能是源自他的“自由”——在自由意志和自由思想的眷顾下,得以穿越时代和时代的苦难。在自由的状态关照下,使苦难自荒诞显出格外丰满恣意的表现。
基于此,与其为王小波是否伟大争论不休,不如把自由的桂冠给他戴上:伟大的本质是自由——在一个特定的时代,王小波思想的自由性,超过了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中国人。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 商务印书馆 1979年第一版
主体方面所能掌握的最高的内容可以简称为“自由”。自由是心灵的最高的定性。按照它的纯粹形式的方面来说,自由首先就在于主体对和它自己对立的东西不是外来的,不觉得它是一种界限和局限,而是就在那对立的东西里发见它自己。就是按照这种形式约定义,有了自由,一切欠缺和不幸就消除了,主体也就和世界和解了,在世界里得到满足了,一切对立和矛盾也就已解决了。但是说得更确切一点,自由一般是以理性为内容的:例如行为中的道德,和思想中的真理。但是因为自由本身本来只是主体的,还没有实现的,就还有不自由,就还有作为自然必需的纯然客体的东西,跟主体对立,这就产生一种要求,要使这种对立归于和解。从另一方面看,内在主体方面也有类似的对立。自由一方面包括本身就是普遍的、独立自在的东西,例如关于法律、道德、真理等的规律,另一方面也包括人类的种种动力,例如情感、意向、情欲以及一切使个别的人动心的东西。这种对立也在增长,导致斗争,导致矛盾,而一切焦急情绪,最深的痛苦,以及烦恼和失望都是在这场斗争中产生的。【第124-125页】
一般地说,理想并不排除罪恶、战争、屠杀、报复之类题材,相反地这些现象往往是英雄时代和神话时代的内容和基础,在这种时代里法律和道德愈不发达,人物形象也就愈顽强,愈蛮野。【244】
《在通向语言的途中》海德格尔 商务印书馆出版 1994年第一版
正因此,所有按灵魂的意义来看活着的东西,都贯穿着灵魂之本质的基本特征,都贯穿着痛苦。凡有生者,皆痛苦。
惟有富于灵魂的活物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本质规定性。借助于这种能力,它便适宜于相互承受的和谐;一切生命体由此得以共属一体。依照这种适宜关联来看,一切活物都是适宜的,即善的。但这种善是痛苦地善的。
与伟大灵魂的基本特征相符合,一切秉有灵魂的东西都不仅仅是痛苦地善的,而且惟一地以这种方式同样也是真的;因为,根据痛苦的对立性,生活者能够在遮蔽其具备各自特性的共同在场者之际也把它揭示出来,让它真实地(wahr-haft)存在。【第61】(引自《诗歌中的语言》一文)
被困扰、受阻碍、不幸和无救——沉沦者的所有困苦实际上只是一些表面现象,其中隐藏着“真实的东西”,即:贯穿一切的痛苦。因此,痛苦既不是可恶的,也不是有益的。痛苦是一切本质现身者之本质的恩惠(Gunst入它的逆反本质的纯一性决定着一切从遮蔽的早先来的生成,并且使之谐调于伟大灵魂的明朗。【63】
- posted on 02/08/2009
小赵厉害,打字辛苦了。除了黑格尔,海德格尔,我又学会一个新名词“巴赫金”:))
纯属个人视角 wrote:
自由
古典在大作中摘录了黑格尔的《美学》,并总结了王小波伟大的九个方面。那么,是什么形成了王小波文学作品的诸多成就呢?补充一点:王的价值(根源)有可能和一个敏感的词有关,那就是“自由”,包括思想的自由和写作状态的自由。这在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的著作中也有论述,再敲一点。
王小波作品的美,以我的理解,很可能是源自他的“自由”——在自由意志和自由思想的眷顾下,得以穿越时代和时代的苦难。在自由的状态关照下,使苦难自荒诞显出格外丰满恣意的表现。
基于此,与其为王小波是否伟大争论不休,不如把自由的桂冠给他戴上:伟大的本质是自由——在一个特定的时代,王小波思想的自由性,超过了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中国人。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 商务印书馆 1979年第一版
主体方面所能掌握的最高的内容可以简称为“自由”。自由是心灵的最高的定性。按照它的纯粹形式的方面来说,自由首先就在于主体对和它自己对立的东西不是外来的,不觉得它是一种界限和局限,而是就在那对立的东西里发见它自己。就是按照这种形式约定义,有了自由,一切欠缺和不幸就消除了,主体也就和世界和解了,在世界里得到满足了,一切对立和矛盾也就已解决了。但是说得更确切一点,自由一般是以理性为内容的:例如行为中的道德,和思想中的真理。但是因为自由本身本来只是主体的,还没有实现的,就还有不自由,就还有作为自然必需的纯然客体的东西,跟主体对立,这就产生一种要求,要使这种对立归于和解。从另一方面看,内在主体方面也有类似的对立。自由一方面包括本身就是普遍的、独立自在的东西,例如关于法律、道德、真理等的规律,另一方面也包括人类的种种动力,例如情感、意向、情欲以及一切使个别的人动心的东西。这种对立也在增长,导致斗争,导致矛盾,而一切焦急情绪,最深的痛苦,以及烦恼和失望都是在这场斗争中产生的。【第124-125页】
一般地说,理想并不排除罪恶、战争、屠杀、报复之类题材,相反地这些现象往往是英雄时代和神话时代的内容和基础,在这种时代里法律和道德愈不发达,人物形象也就愈顽强,愈蛮野。【244】
《在通向语言的途中》海德格尔 商务印书馆出版 1994年第一版
正因此,所有按灵魂的意义来看活着的东西,都贯穿着灵魂之本质的基本特征,都贯穿着痛苦。凡有生者,皆痛苦。
惟有富于灵魂的活物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本质规定性。借助于这种能力,它便适宜于相互承受的和谐;一切生命体由此得以共属一体。依照这种适宜关联来看,一切活物都是适宜的,即善的。但这种善是痛苦地善的。
与伟大灵魂的基本特征相符合,一切秉有灵魂的东西都不仅仅是痛苦地善的,而且惟一地以这种方式同样也是真的;因为,根据痛苦的对立性,生活者能够在遮蔽其具备各自特性的共同在场者之际也把它揭示出来,让它真实地(wahr-haft)存在。【第61】(引自《诗歌中的语言》一文)
被困扰、受阻碍、不幸和无救——沉沦者的所有困苦实际上只是一些表面现象,其中隐藏着“真实的东西”,即:贯穿一切的痛苦。因此,痛苦既不是可恶的,也不是有益的。痛苦是一切本质现身者之本质的恩惠(Gunst入它的逆反本质的纯一性决定着一切从遮蔽的早先来的生成,并且使之谐调于伟大灵魂的明朗。【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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