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情报总监忧全球政治动乱，经济危机让暴君崛起

　　　　　　　　　　　　　　　　　　　　　　　　　　　　陈之岳

美国情报总监布莱尔指出，目前最重要的安全考虑是经济危机对全球政局的冲击；虽然不可能重蹈历史覆辙，让希特勒式暴君在经济大恐慌中崛起，但海啸式的全球政治动乱却可能爆发。

全球性经济危机是否将带动全球性政治危机，而引发世界各地连锁性的政府垮台和动乱不安？这项急迫而又具爆炸性的议题，已引起美国政府和情报界的密切关注。

获总统奥巴马提名出任美国全国情报总监（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的前太平洋美军总司令丹尼斯·布莱尔（Dennis Blair）四星上将，二月中旬向参院情报委员会报告时直率地指出，美国仍将继续对抗恐怖主义与核武扩散，但已非当务之急；目前美国最重要的安全考虑是全球经济危机和地缘政治的密切关系，美国必须严肃看待金融风暴所凸现的政治涵义。一九四七年出生的布莱尔，毕业于安那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并曾荣获著名的罗兹学者（Rhodes Scholar）奖学金赴牛津大学深造，攻读俄国史。布莱尔负笈牛津时，适值乔治城大学毕业的克林顿亦以罗兹学者身份就读牛津。

上世纪历史惨痛教训

布莱尔就任全国情报总监后（总辖中情局及其它情报单位），即要求其幕僚将世界经济衰退列入《全球性威胁评估》报告中的首项，这份将向国会提出的年度报告同时列举几项问题，其中包括：俄罗斯是否将出现动乱？中国和印度如何应付危机？非洲是否将因饥荒和政变而出现人为大灾难？布莱尔看了幕僚起草的报告后，要求他们改变方向，从世界大环境的格局重新思考经济危机对全球政治的影响，并为今后美国的情报工作设定三大重点，第一是经济危机对世界政治的冲击，第二是反恐，第三是防止核武扩散。

布莱尔和奥巴马政府忧虑全球金融海啸对世界政局的负面影响，事实上是有其历史依据的。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史例即为当年德国希特勒就是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世界经济大恐慌中崛起而使全欧洲变成人间炼狱！一九二九年希特勒及其极右的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简称国社党）在大选中，仅获百分之二点六选票，在国会（Reichstag）只占十二席。当时德国媒体和政界根本瞧不起「奥地利鼓手」希特勒，认为他是「笑柄」。但经济不景气越来越严重，从新大陆冲击到整个欧洲，德国首当其冲，失业率和国债急剧攀升，中产阶级崩溃，工业生产力剧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中欧、东欧面临崩溃

希特勒所领导的国社党祭出日耳曼民族主义大旗，到处集会发表鼓动人心的演说，誓言恢复德国的繁荣和强盛，并严惩在经济恐慌中获利的不法之徒（影射犹太人）。结果，国社党在一九三零年秋天全德大选中斩将搴旗，大获胜利，获百分之十八选票，国会席位从十二席跃升为一百零七席，仅次于社会民主党。一九二九年大选时，国社党仅获八十一万选票，一九三零年却得六百四十万票，成绩可谓惊人。一九三零年大选国社党胜利为三年后希特勒攫取政权铺路，改变了近代德国和世界的命运。

上次世界经济大恐慌发生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最后一年（一九二九）持续至一九四一年二战爆发（从中国人的观点而言为欧战爆发）。此次世界经济危机发生于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代的最后一年（二零零九），危机将持续多久，经济学家只能各说各话，大家一起「猜谜」。美国情报界、经济界和政坛一致肯定的是，希特勒式的暴君不可能再出现，但大家担心会爆发海啸式的全球政治动乱。目前，最令人关切的是中欧、东欧与波罗的海三小国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市场的崩溃，拉脱维亚的总理已经下台；过去几年靠能源而发大财的俄罗斯，情况很糟糕。从英国到德国，处处呈现凄迷景象；冰岛已告破产，爱尔兰亦危在旦夕；因石油而致富并向穷邻居伸出援手的委内瑞拉，经济情况远非昔日可比，整个拉丁美洲是否将重蹈八十与九十年代政治乱局的覆辙？

中情局评估政局冲击

被认为发展中国家的两颗巨星中国和印度的经济成长已显著缓慢，失业人口暴增。这两个大国的经济失利对世界将产生深远影响，殆无疑义。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最近访问北京时，不得不拉下身段，「拜托」中国继续购买美国财政部发行的公债，并公开宣称人权问题不应干预双边经济关系。中国过去几年已买了数千亿美国公债。换句话说，美国政府多年来一直是「靠中国出钱养」的。

最近才上任的中情局长里昂·潘内达（Leon Panetta）亦宣布中情局今后每日将向财政部长盖特纳、经济总顾问萨默斯及其它财经头子印发机密《经济情况简报》，向这些决策者提供最新世界经济动向。这份简报将纳入中情局每天上午呈交总统的机密《总统每日简报》（PDB）中。今后，美国情报界对世界经济危机与全球政局关系的评析，将由中情局担纲，但许多情报专家对中情局能否胜任此项重任，深表怀疑。因过去中情局对苏联经济的分析就错得离谱。七十和八十年代期间，中情局一直认为苏联经济稳定，国防开支仅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一小部分，中情局并强烈排斥局外人士的分析报告。其时，从俄国移民赴美的年轻经济学家伊戈?伯曼（Igor Birman）准确地估计克里姆林宫的军费至少占全国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二十五。后来，中情局在各界压力之下，才开始接纳局外人士的分析报告，最后才正确地判断苏联国力的衰退。

一批情报专家表示，中情局必须和学术界、财政部、联储局、华尔街以及其它智库合作，方能对世界经济危机与全球政局的互动，作出精确的预测及评估，而不能躲在弗吉尼亚州兰格利（Langley，即中情局总部）闭门造车，否则，将会自误而又误国。中情局情报分析家表示，他们曾准确地预测出十年前的亚洲经济危机，而华尔街本身的分析家对此次金融海啸的预测，则吃了大鸭蛋。

曾任职克林顿白宫国安局并在奥斯汀德州大学约翰逊国际关系及公共政策学院担任院长的詹姆斯·斯坦伯格（James Steinberg），一个多月前应希拉里之邀出任副国务卿要职。他说，历史不会照过去的模式重演，但美国和其它国家如不精诚合作，共同找出解决经济危机的方案，则我们将会像三十年代一样集体做一些损人利己之事，而使全球陷入大动乱的惨状。

□ 《亚洲周刊》二〇〇九年第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