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
麻将这东西挺神,玩起来里面充满了变数,所以越玄钺吸引人,胡适一边咒骂麻将浪费时间,一边还乐此不疲。打麻将的人只有熟练不熟练之分,没有厉害不厉害之分,只要不玩赖,麻坛老手也不见得就可以在一次牌中赢了新手,尽管总是有人声称自己麻将打得很厉害,但玩起来还是靠运气为主。打麻将比不得短跑举重,那东西都是靠实力的,瘦子一般情况下比胖子跑得快,胖子一般情况下比瘦子提重物厉害。玩麻将不见得,在开局前没法儿判断胖子和瘦子谁输谁赢。
玩了一段麻将之后,和小区里的麻友就都熟悉了,也逐渐地发现许多麻友的特有癖好,这些癖好没法解释,因个人性情而异,都属于常说的迷信。
大埔佬每次打麻将之前必须洗个澡。三缺一,有人给大埔佬打电话,没人接,之前都说好了七点半开始的,这都七点四十了还不来,人跑哪儿去了?我说大埔佬肯定在浴室里冲凉。过一会儿大埔佬屁颠颠地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大埔佬坚信要想赢钱,打牌之前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
房东婆的迷信是看方位。民间有种挂历,上面有风水师给各个日子卜了吉凶,什么时间干什么,什么地点干什么,都有算计,我猜想房东婆一定是特别相信那样的挂历。这样有房东婆打牌的时候,大家要让着她先挑自己的座位,否则不达她的目的,她就不玩。
四川妹打麻将看日子,有的日子她玩,有的日子她绝对不玩,谁劝她都不玩,宁可站在一边看热闹。
我平日里基本不迷信的,不过打牌时间长了,不知道怎么就培养出迷信来,而且时间愈久,迷信越深,最后成了固定的程式。麻将牌里有风箭两种花色,风牌包括东、南、西、北四风,箭牌包括中、发、白。我最不喜欢“北”,大体上和谐音“背”有关,所以只要我抓了闲牌“北”,第一张就会打出去。反过来我喜欢“发”,总是留在手里,直到最后利用不上为止,才把“发”打出去。喜欢“发”可能受广东人影响,广东人特喜欢“发”,连带着喜欢数字8。
迷信总归是迷信,没谁能驾驭得了。所以,大埔佬虽然每次都洗澡,但不见得次次都赢牌。房东婆就算坐了自己理想的方位,也还是常常输钱的,输了钱就发脾气,摔牌走人。当然四川妹也会选一个黄道吉日输大把的钱。
有一个迷信对我来说还比较准。我有时候在牌局开始之前逛书摊,顺手买本书,带到牌室,人没聚齐前就看看书,这样的经历有过两次,结果都是输钱。后来有位朋友提醒我,打麻将的时候千万不能带书,你自己要“输”(书)嘛,那能不输么?我这才恍然大悟。所以,要是有广东佬坐在那里打牌,你当面送他一本书,他保准不但不高兴,还会站起来大骂你一顿,就算你送他《打麻将赢钱密笈》这样的书也不行。我现在打麻将不再带书了,替换成几页报纸,充作麻将开始之前的调味剂。
200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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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送给废兄,最近日子日趋庸俗化。不过没有战争就好,至于独不独裁什么的,跟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差十万八千里,不去管它。:)
- Re: 迷信Superstition in Majhongposted on 07/05/2009
近代中国人, 可以虚无到令人脊梁骨发凉.
49年后中国非正常死亡数目N千万, 这难道比一场战争死的人少吗?
qinggang wr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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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送给废兄,最近日子日趋庸俗化。不过没有战争就好,至于独不独裁什么的,跟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差十万八千里,不去管它。:) - Re: 迷信Superstition in Majhongposted on 07/05/2009
夹缝 wrote:
近代中国人, 可以虚无到令人脊梁骨发凉.
49年后中国非正常死亡数目N千万, 这难道比一场战争死的人少吗?
单说我就行,别说“近代中国人”,面太大,因为我个人,连累别人不好。
我这人心冷,不虚无还能咋办?天天哭? - Re: 迷信Superstition in Majhongposted on 07/05/2009
这麻将我是不懂,陪着别人玩过一两次最简单的(一条龙?),结果因为码牌太慢,中间被人赶下去了。还有一次三缺一,我临时充数,等那人来了就说,你都胡了还不翻牌,大家看到我的牌,全都一哄大笑将牌打散了一地:)
喜欢青冈这类作品,慢慢道来,没有文艺腔,读了感觉到国内目前的世风百态。 - Re: 迷信Superstition in Majhongposted on 07/05/2009
qinggang写的有趣。麻将是国粹,迷信是传统,麻将而迷信是很亲切的中国生活方式。我从前在基层的时候,常被工会主席抓补“三缺一”,而且说“打麻将是考察干部的重要标准”(另一条标准是喝酒),这样就很难拒绝了。不会麻将的人手气超好,上下家都知道我是什么牌,但也架不住总是“自摸糊”,一晚上把各家筹码都赢过来了,困得不行要回去,被拉着不让走。 - posted on 07/06/2009
废兄鼓励,我就不揣简陋,再贴一篇来玩。
我的字里一般情况下还是会稍带着一些社会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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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婆
我用了一段时间才把牌友们嘴巴里所讲的房东婆和她真人对上号,原来是这个老太太,我早见过多次了。六十多岁,个子不太高,皮肤黝黑,头发紧紧地向后梳拢,然后扎个马尾巴,白发并不多。有个晚上房东婆把头发披散开来,要是背过身去,没人以为会是老太太,更像是中年妇女的装扮。房东婆是典型的岭南人那种样子,人老了,看起来好像更丑点儿。
房东婆的显赫声名来源于她这个绰号,在深圳,说本地人是房东婆那可不得了的。房东婆家里有栋楼,是我们小区前面村子里最高的一栋,我曾数过,18层。深圳的城市化速度是出了名的,三十年时间就成就了一个特大城市,城市化过程中许多问题来没来得及解决,农村就彻底被城市包围,于是在大城市中间生长着一块又一块的城中村。城市富裕了,城中村就跟着享受富裕的果实,凡是有房产的原住民都把自己的楼房越建越高,然后出租取利,获益可观。租房利大,于是许多村民便想方设法违法改扩建自己的房产,政府一再严令禁止,李鸿忠时代搞过一次大规模的清理违建行动,私建之风多少得到遏制,尽管这样,房东婆家的房子还是偷偷地盖起来了。新楼未建成之前,外面蒙着竹木帘,等那些东西一拿掉,一夜之间就仿佛平地之上起了一座楼。房东婆家的楼高,据我的推测,月租即可达8万,年入百万当不成问题。
别看房东婆天天趿着拖鞋到处走,她才是穷人眼里的典型富婆,我没跟房东婆一起打过麻将,但风言风语中了解,房东婆的口碑并不太好。
人家都说房东婆牌风不好。湖北佬就亲自跟我说,“那个房东婆,没人愿意跟她玩,一输了就摔牌走人,也不管你玩没玩到点。上次我跟她玩,刚输了不到一百块钱,就推牌走人,你说谁打牌老赢钱啊?”这么说房东婆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很多人,大家常常在麻将局没凑够人之前,臧否那些没在现场的人。别小瞧这些风凉话,直接决定一个人在群众间的人脉走向。
房东婆比较吝啬。打麻将很像奢侈品消费,一旦玩了10块钱的,你就再不想玩5块钱的;一旦玩了5块钱的,就再不想玩2块钱的;一旦玩了2块钱的,1块钱的就更不想玩了。你像黄光裕他们在公海上赌博,动辄千万上亿的,看我们打10块钱的麻将,可能连幼儿园的游戏都不如。我们常玩10块钱的,有时候凑不够手,房东婆来了,大家就喊她来玩,房东婆是坚持不玩10块钱的,你缺人就缺人,她不来补这个台。房东婆不补台,她想玩5块钱的,只要大家把10块的降到5块钱的,她就玩,但是大家也不肯迁就她。湖南阿叔等房东婆走了,说,“以后大家谁也别跟她玩,这个臭老太婆,那么多钱,一分钱也不设得花,死了都带棺材里去。”
房东婆不玩的时候常来看热闹,搬个凳子坐一边。看两家牌特有意思,一家人打出去一张牌,另外一家刚好杠牌,这个过程挺激动人心的,房东婆看见了这样的场面,就乐得前仰后合。我猜房东婆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笑,她笑起来是真笑,又顿首又拍掌的,还能笑出眼泪来。有一次魏阿姨打牌,先打出了九万,手里还剩下一张八万,接着魏阿姨回手就抓回来一张七万,房东婆坐在旁边笑翻了天。刚好魏阿姨有时辰没和牌,正气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严厉呵斥房东婆,房东婆回嘴,两个人就七嘴八舌地吵起来。平时好好的两个老太太,因为这小事还翻脸。
人的秉性难改,很多人都批评过房东婆幸灾乐祸的这个毛病,但是她自己改不了,一看热闹就笑,吵归吵,笑还笑,麻将还得天天照旧打。这几天房东婆去上海旅游了,大家没事儿都闲言碎语地叨咕房东婆,当然从有的老头老太太的言辞来看,是出于嫉妒。从房东婆的个案来看,说老百姓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这样的话不假,做人行事有问题,有钱人也不见得能得到普通人的尊重。
2009/6/25 - Re: 迷信Superstition in Majhongposted on 07/06/2009
blx wrote:
qinggang写的有趣。麻将是国粹,迷信是传统,麻将而迷信是很亲切的中国生活方式。我从前在基层的时候,常被工会主席抓补“三缺一”,而且说“打麻将是考察干部的重要标准”(另一条标准是喝酒),这样就很难拒绝了。不会麻将的人手气超好,上下家都知道我是什么牌,但也架不住总是“自摸糊”,一晚上把各家筹码都赢过来了,困得不行要回去,被拉着不让走。
哈哈哈,这是要笑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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