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90年代的作品更好一些,我不太喜欢她近期的作品,语言太硬,太旧。
-----------------------------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文学创作的海男,迄今已出版了小说、散文和诗歌集近30本以及4卷本《海男文集》,是我国当代最不容忽视的著名女作家之一。这个出生于云南滇西北小县城里的奇女子,在文字中,她像一个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妖娆魔女”,时常令人大惊失色。然而在生活中,她又像一个亲和的邻家大姐——至少在与她长达20多年的交往中,我很难把她和她的书叠影成一个清晰的画面。比如有人认为,她的创作是很自我无他的,是超前的,因始终“引导着读者的阅读”,是“具有争议性的女性主义作家、诗人”,其诗歌、小说、散文齐头并进,言说方式及特质却又全然不同,她却感慨:“诗歌让我绝望,小说让我生存”——这话其实还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关于她的创作方式,我曾让她在先锋、前卫、隐秘这三个词中必选其一,她的回答是:所谓“先锋”、“前卫”都是评论家制造出来的话语,我想我更接近隐秘,即以语词的方式进入隐秘的虚构文本,进入世世代代绵延不息的心灵史迹之中去……同样既清晰又模糊。
因此,在她刚刚完成新书《独克宗古城演变记》,“以语词的方式进入她隐秘中寻访的云南人文地理的江河山川”之后,笔者与她进行了一番“接近隐秘”的对话。
比语词更深邃的滇西险境
浪客:很想知道你写作《独克宗古城演变记》这本新书的初衷?它的主旨是什么?你对它赋予了怎样的寄托?
海男:许多年以前,我自己就不知不觉地往云南广袤的滇西方向行走。你知道,我出生在滇西,我对滇西永远怀着一种着迷的感觉。多年以前我就写文化长篇散文《最漫长的煎熬》(南诏大理国秘史),当时,洱海地区的整个文化背景深深地吸引我走进去,更重要的是地理和历史,我喜欢上了奇特的地理文化,这对于我写作来说是一种意外的蜕变,我往滇西走,当然会一次又一次到迪庆,即现在更名的香格里拉地域线上。去年秋天,我再一次以个人方式进入了我过去从未进入的一些神秘莫测的王国,那些晶莹的雪山之下飘曳着全能的香,无所不在的香,除此之外,我进入了澜沧江流域最为纯净的地理天堂。那些高耸入云的山脉,在十里或五里的距离中急剧变幻的大峡谷的纬度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生活。简言之,沿着这些伟大而复杂的河流往里走,你就会跌入语词更深邃的险境,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触摸到了地理奇特而诡异的美,这是一个巨大的魔法。当我从澜沧江流域绕回到现在的香格里拉古城,昔日的独克宗古城时,另一个必须开始的魔法前来与我相遇了——那就是独克宗古城的写作计划。那一刻,或者较长的时间,我沉浸在那种被一座日或月笼罩的古城堡里,正像我在文中所写:我陷进去了,陷到你古老王国的前夜/风从古堡中呼啸而来,风是那样扑进衣袖的/风是那样钻进肉体中去的,寒冽迷茫的黑夜中/我钻进了你的怀抱,再也没有出来/那古老王国的前夜中,我陷进去了/面颊那样灼热,心跳那样慌乱/远方的古驿差捎来了一封家书,那样遥远/在孤寂而又喧闹的独克宗古城陷进去了/垂帘上下的无限泽国有韵律,拍击着薄薄的冰块/在如履薄冰的光阴里,我爱你那样深/我爱你那样艰涩,万千苍茫锁住的心宇/像被月光城堡中上千只失踪的乐器撞击着/那古老王国的前夜中,我陷进去/于是,我来了,替你复述独克宗古城前夜的女人回来了……
就这样,今年5月,缠绕我心际的独克宗古城演变记完成了。那些文字使我探索并触摸到了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造城史迹,写作这本书的整个过程,使我获得了一个拥抱:即在以日或月划分的白昼和长夜的时间里,一千三百多年以前的一个拥抱,使我在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寻找到了因果;即在独克宗古城的那夜,我也许是遥远古城中的一只狐狸,一个水妖,一个仙女……所有这一切构成了我写作的初衷,即寻找到了独克宗古城的心灵漫记,在这一切中,我寻找到了寄托,即在写作这本书的光阴中耗尽了我一切想象力。
不尽隐喻的滇西情结
浪客:除了你成长的滇西山脉,在云南,还有什么地理纬度在吸引着你去写作?
海男:云南铺开的地理王国中有最复杂的气候、河流、山川、植物吸引着我的心灵和语词,这是近几年来我现实的一种生活。我有一种狂野的理想生活计划,在近五年内跑遍云南地域,这意味着使我陷进去的神奇而伟大的地理图像将越来越辽阔。因为,地理,不仅仅是以山水风光所构造的纬度和经纬线;它也同时是以植物、山脉、湖泊、江河、天气所编织的言之不尽的隐喻之书。解构那些地理落差中的符号,使我身心布满了波涛和岩石。所以,我将以我的方式寻找到我的地理,并重新命名那些因地理而展开的隐喻。今年下半年,我有可能深入到云南红河流域的地理符号中去,这是我长期以来期待出现的一次现实,我渴望尽早地与红河遗梦与它的世界奇境相遇。
浪客:那你最近有没有别的与云南地理有关的写作计划?
海男:我还想写两本书,老昆明与新昆明,这是围绕着古滇池以来开始的另外一种地理和历史的写作文本,你知道,滇池本身就是一部神秘的写作之传说。
忧伤黑麋鹿的文学漫游
浪客:你的最新诗集《忧伤的黑麋鹿》,曾在2008年《诗歌月刊》全文发表,以此获得了当年《诗歌月刊》的实力诗人奖,授奖词是这样的:“海男的诗歌是用个人的全部身心去历险,她不断向内开拓,诉说那些隐秘、冥晦之物的奇妙体验。海男的深邃来源于既原始又本质的心灵揭秘。”这组诗是在怎样的境遇下完成的?
海男:《忧伤的黑麋鹿》是我诗歌写作史上一次穿越心灵史的旅行。在诗中,弥漫着澜沧江峡谷中的黑暗和充满阳光的两种光焰,这两种光焰在不同的豁口相遇,因而构成了这组长诗的一个重要元素,那就是像授奖词中所说的那样,是一种身体的历险,这组用八十首十四行诗垒建起来的诗巢,在那些散发着黑麋鹿史迹的黑夜与白昼之中,充满了人和自然挟裹在一体并蜕变为一种植物、一块岩石、一朵浪花的故事与传说。也许,这就是《忧伤的黑麋鹿》诗歌的漫游。
浪客:写作,意味着什么呢?你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吗?对已取得的成就,有何心得可以和他人分享?
海男:正在读苏珊·桑塔格文集中的随笔与演说,她在书中写道:“很久以前——那是十八世纪——文学和英语的一位伟大而古怪的捍卫者——那是约翰逊博士——在其《词典》序言中写道:“每个民族的主要光荣都来自其作家。”我怀疑,这个结论在当时也是异常的,而现就更异常了,尽管我认为依然是真理。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初。当然,我指的永久的光荣,而不是转瞬即逝的。”因此,我也在回顾自己的写作史迹,回顾那些迷上了语词的初始,写作意味着什么呢?二十多年的写作最大的满足是通过写作而消耗尽了我的光阴中最美好的时光。写作,意味着总是被莫名的一次来历不明的魔法笼罩其中,犹如一个阴晦之夜,你在其中行走,四周散发着模糊的暗语,你是被一阵暗语所推动着,继续朝前行走的夜行人;写作,意味着命定的那种轮回不休的孤寂将永远成为你生活的主流;它用其时间的语词磨砺你的凡俗生活,使其不断地从喧嚣不已的人群中撤回到暗处,撤回到你母语的深处;写作,意味着独立的书房,从此处通往人类的种种险境,在不大的空间里,你会自由地构造写作的故事;写作,意味着健康的身体,因为惟其身体将你载往某个漫长的语境,使你带着饱满的姿态和生机盎然与世界和人相遇;写作,意味着你要忍受住人类全部的哀愁和生死之谜的场景,那些漫长时间的熔炼要么使你成为钢铁、要么使你柔软如棉花。在坚硬和柔软的境界中,你要忍受住写作的全部忧伤和喜悦,或许这就是我目前的现状,也是命定的现状。几年前当我在建水看朱家花园时,静寂的时间中突然向我走来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孩,她神秘地递给我一张神秘的纸条,上面写道:“请问你是作家海男吗?”当我的目光从纸上移开时,我看见不远处那个女孩同她的父亲站在一起。我朝他点点头,告诉他我就是海男,那个女孩不一会儿又跑上前来替代他的父亲递给了我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一直是你忠实的读者之一。只要看见你每一本新书出来,我都会买下它收藏它们。这个场景若干年以来一直给我带来安慰和感恩,那个不知道姓名的我的读者和他的小女儿出现在朱家花园认出我的一刹那,使我感动不已,并坚信正是他们给我带来的写作梦想越来越清晰,直到一本书出世的那一刹那降临。在这里,我要感谢多年以来一直支持我的那些可亲可爱的读者,正是他们的存在,让我坚信未写之书一定会赢得那些读者的喜爱。
“男女关系”的写作及其他
浪客:你曾经说你一度沉浸在“男女”关系的写作中。能简单谈谈《我的情人们》这本书吗?你觉得你的同龄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对这个时代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海男:“男女”关系是我写作长篇小说沉迷的一种人类问题。《我的情人们》源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也是我个人写作长篇小说的一种探索文本。但我未想到此部长篇在当时影响很大,曾经出现过不少的盗版。我想,此部长篇之所以引起了纷争,是因为源于书中的反传颂的对于“男女”关系的多种场景的阐述。我以为我的同龄人最大的问题是被沉重的肉身逼到边缘的那种疲惫和缓慢。我相信任何时代,任何人,不论从事什么样的职业,都必须充满想象力与激情,这也是人类历史最基本的元素。对于这个我所置身的时代,有众多的问题呈现在不同身份和职业的人面前,然而,也正是这些问题使一代一代的人寻找到了创造力和想象的力量。
浪客:责任、权利和个人自由,你最看重哪一个?或者,你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你感觉现在自己幸福吗?有什么不安?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海男:斯蒂芬·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一书中写道:“……诚如在艺术史上,一旦有一位天才产生就会流芳百世一样,这种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刻一旦发生,就会决定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历史进程。就像避雷针的尖端集中了整个大气层的电流一样,那些数不胜数的事件,也都往往挤在这最短的时间内发生。那些平时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将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充满戏剧性和命运攸关的时刻在个人的一生中和历史的进程中都是难得的;这种时刻往往只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甚至常常只发生在某一分钟,但它们的决定性影响却超越了时间。在这里,我想从极其不同的时代和地区回顾群星闪耀的某些时刻——我这样称呼那些时刻,是因为它们宛若星辰一般永远闪耀光辉,普照着暂时的黑暗。”之所以引用这段话,是因为神所赋予我们每个人特有的责任权利和个人自由是相互融合一体的。这两者都充满灵性的潜于我的身体和灵魂深处,不可分离,正是因为充斥着它们的激流和暗礁,使我看到了生之灿烂和死之秋叶的静美生活。关于幸福,那是一刹那涌来的一段段音乐,有更多时刻,一段音符似的个人经历会使我们从今天活到明天。支撑人类活下去的是幻境,无限的幻境会带来美好的现实,会缓解我们生命中的不幸与苦难。
- posted on 07/21/2009
谢july。很好的诗。
------------------------------------
我陷进去了,陷到你古老王国的前夜
风从古堡中呼啸而来,风是那样扑进衣袖的
风是那样钻进肉体中去的,寒冽迷茫的黑夜中
我钻进了你的怀抱,再也没有出来
那古老王国的前夜中,我陷进去了
面颊那样灼热,心跳那样慌乱
远方的古驿差捎来了一封家书,那样遥远
在孤寂而又喧闹的独克宗古城陷进去了
垂帘上下的无限泽国有韵律,拍击着薄薄的冰块
在如履薄冰的光阴里,我爱你那样深
我爱你那样艰涩,万千苍茫锁住的心宇
像被月光城堡中上千只失踪的乐器撞击着
那古老王国的前夜中,我陷进去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