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冬天
今年的夏天还没热过,今天有点热,预报90度,早晨还很凉,中午出了太阳,开始增温,我却想冬天了。
芝加哥的冬天很冷。有时,可以一连几个月雪花纷飞,风也大,呼呼地吹着,枯枝碎叶冰霄在风里穿梭旋转,如同飞沙走石。
我却爱在这样的天气里,去看密执根湖的波浪。这个时候的湖面上,浮冰飘来荡去,顺着风向,最后跌落在岸边荒芜的岩石上。湖水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此起彼伏,有时候是铅灰色的,有时候却是沙漠般的金黄。
沿岸的城市却是繁忙的,高楼林立,公路上车流不息。芝加哥是个年轻的城市,毫无时间经过的沧桑。我甚至想,在多少个世纪以后,我就是这个城市最早期的居民。
- posted on 08/09/2009
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
去“醒目”,这是个香港人开的铺子,老板娘白白胖胖,戴着付金丝细边眼镜,笑容可掬,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我是她的老顾客了,因为用隐性眼镜,所以每年夏天都来验视。
这里是中国城南边的角落,也是挂着“天下为公”牌匾的主街街尾。边上是图书馆,里面很多中文书。店铺是一家挤着一家的,门脸都很窄,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有茶叶店,好像是台湾人开的,干净清凉,也空旷整洁,样品柜大方朴素,很大的玻璃坛子,里面是各色的茶,碧螺春,大红袍,铁观音,门口还有一套品茶的茶具,经常会为顾客做些表演。其实这是中国城里唯一的一家有古中国气韵的店了,其它的都是拥挤不堪,满坑满谷的物品。我一直渴望这里有一家中药店,青石砖的地,陈旧古雅的木柜子,兰花瓷的坛子,里面是金银花,罗汉果,石斛,枸杞子,空气都是清苦甘甜的。。。那些美丽的名字,哪里是药?诗经的年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街上很多人手里都拿着一面方方的小牌子,像小扇子,又像小旗子,对面巷口一大堆人。我正在想这是干什么啊,nunu却飞跑过去,和一个女孩子说起话来。我过去,她兴奋地说,我朋友家新开了一家餐馆,免费品尝啊。我才注意到巷子里面一家铺子正在新禧开张, 那个小牌子正是这家店的招牌,很多花篮摆在外面,老板穿着西装,戴着朵红花站在门口,从里面出来的人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蛋炒饭和一块炸鸡。中国人的礼仪繁多却粗糙不堪,婚礼,葬礼,新禧开张用的都是这类丑陋不堪的花篮,男人的服装也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上面的红飘带上不同的金字。
我干脆进了边上的一家小餐馆,是广东人开的,因为不在主街上,到这里的都是本地居民。餐馆极简陋,完全是上个世纪80年代小县城饭馆的模样,墙上还挂着戴镜框的奖状什么的。我来这里是为了买韭菜盒子和豆腐脑。说起来这两样都是北方小吃,我在北京时经常吃,可这里只有这家广东店才有。它的盒子大概是在油锅里炸的,而不是像北方煎出来的,所以里面的韭菜还非常绿,又加了粉丝和虾皮。豆腐脑也很鲜润,当然,上面浇的卤不是北京隆福寺的羊肉卤。有一个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吃一盘肠粉,她慢慢地嚼咽着,背都弯了,她一定就住在巷子里吧,孩子儿孙呢?当年是如何来美国的呢,这辈子又是如何到了今天呢?
那家新开张的餐馆又热闹起来,几个人在照相,大概是中文报纸的记者吧,这类报纸都是靠这些小商贩的广告存活的。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09/2009
还用问吗?
--"有一个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吃一盘肠粉,她慢慢地嚼咽着,背都弯了,她一定就住在巷子里吧,孩子儿孙呢?当年是如何来美国的呢,这辈子又是如何到了今天呢?" - posted on 08/10/2009
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
前些日子有人在为周作人打架,我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他老人家究竟写了什么了,只记得周老二酷爱豆腐,一说起豆腐,马上就是才华和口水飞溅,眉飞色舞了。可怜的人,在最后的岁月里,也只有臭豆腐就玉米粥。每当我想起他,总是想到那间漆黑的小厨房,里面只有一席床铺,还有一个破碗,一瓶水。一代文人竟伦落到如此地步。
其实,不论周老大周老二一生缠绵的恩怨,不论他兄弟俩如何的锦绣文章,一个中国人,可以不读鲁迅,不读周作人,却是一定要吃豆腐地!
周老二知堂论起豆腐来,的确是妙语连珠的。比如:
“中国人民爱吃的小菜,一半是白菜萝卜,一半是豆腐 ”
“吾乡昌安门外有一处地方名三脚桥(实在并无三脚,乃是三出,园以一桥而跨三汉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制茶干最有名。寻常的豆腐干方约寸半,厚三分,值钱二文,周德和的价值相同,小而且薄,几及一半,黝黑坚实,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脚桥有步行两小时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担设炉镬,沿街叫卖,其词曰:
辣酱辣,
麻油炸,
红酱搽,
辣酱拓:”
又说:“豆腐、油豆腐、豆腐干、豆腐皮、豆腐渣,此外还有豆腐浆和豆面包,做起菜来各具风味,并不单调,如用豆腐店的出品做成十碗菜,一定是比沙锅居的全猪席要好得多的。”
据《古今笔记精华录》载,谢绰《拾遗》云:“豆腐之术,三代前后未闻此物。至汉淮南王刘安始传其术于世。” 《本草纲目》也云:“豆腐之法,始于淮南王刘安。”
那里只是周作人?自从汉淮南王刘安在炼丹中以黄豆汁培育丹苗,豆汁偶与石膏相遇形成了豆腐后,又有多少帝王将相,文人骚客,才子佳人为它竞相折腰?
古人云,“豆腐富贵贫困皆厚爱,人人称其菜中王”。
明代才子苏平有诗,“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
清代诗人查慎行说过,“须知淡泊生涯在,水乳交融味最长”。
清朝著名的才子金圣叹临死时告诉儿子说:“豆腐与菠菜同吃,有烧鹅滋味”。
打开《随园食单》,关于豆腐的菜品层出不穷,清人袁枚总结说:“豆腐得味,远胜燕窝”。
再说近代文学家吧:
朱自清这样写豆腐:“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是一‘小洋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锅在洋炉子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无独有偶,清有金圣叹,今有瞿秋白。他在狱中写下了临终遗言——《多余的话》,最后一句多余的话是:“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死不瞑目啊!
老子说: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老子还说:柔弱者生之徒。看来,这柔软雪白的豆腐实在象征了中华民族绵绵不绝的精神。
豆腐不分东西,却分南北。南豆腐是石膏点豆腐,滑嫩细腻;北豆腐是卤水点豆腐,筋道悠香,各有各的妙处。
我家把苏州的豆腐叫做南豆腐,用虾仁,火腿和冬瓜一起炖,或者是用雪菜蚕豆瓣一起烧汤。我最爱吃苏州的臭豆腐,油炸的脆脆的,里面还是水嘟嘟的。
北京的豆腐颜色发黄,质地也粗厚,有股子豆腥味。那时候还没有冰箱,冬天买来,就吊在窗户外冰冻,叫做冬豆腐。用冬豆腐烧肉,肉的味道就进到豆腐里,看上去像块海绵,咬起来很筋道。
到了美国,豆腐的品种却一下子多起来。我一般只买三样:一是一般的中国豆腐,用来烧,另一种是一个小纸盒里的日本豆腐,这种豆腐凉拌特别鲜,还有就是一种管状的韩国豆腐,这种豆腐特别水滑,用来做汤,汤滚了,把豆腐拦腰切开,挤到汤里,豆腐就像一朵朵莲花飘来荡去。
今天我烧了一个番茄豆腐,出锅时浇上葱花,美丽如画。
不论我走遍天涯海角,那里有豆腐,那里就可以是我的家。 - posted on 08/10/2009
由豆腐想到了瞿秋白。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在“他生未卜此生休”之际,他对此生的诸多留恋,其中之一就是豆腐,“此外,中国的豆腐也很好吃呀!”
瞿秋白对人生的感慨是,“人之工余为小快乐,日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
瞿秋白临终的场面,也让人玩味。他自己带着刽子手,找到一个地方,面对远山近壑郁郁葱葱,从容坐定,说“此处甚佳!”。死之将至,他没有恐惧,只是告诉刽子手,你们可以打我身上的任何部位,但是,不能打我的头!
刽子手遵命。
瞿秋白把中国知识人的柔性与刚性,发挥到了极致。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0/2009
July,那个飞跑的nunu,是不是妞妞。如果是的话,那跟散木家又有一同了。
不过俺家的小鸟已经飞出去两年了,只有假期才回巢, 有时还是part time。平时就是两只老鸟,“恩怨相尔汝”。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0/2009
July wrote:我们公司附近有个小摊,卖豆腐脑的,如果不是配上的萝卜干太咸,味道不错。
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0/2009
北方的豆腐在冻过之后,东北称作冻豆腐。在美国也可以如法炮制,将豆腐放在冰箱中的冻箱部位,
几天之后就会变成有蜂窝眼的冻豆腐,别具风味,可以烧八珍豆腐煲,颇为入味。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0/2009
在上海的最後一天到周庄去,吃了特色“ba魚”豆腐湯,鮮嫩無比。ba魚(巴加上魚字旁)還是一種特別的魚,它的肺沒有完退化。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1/2009
是妞妞。她有一个好听极了的名字,可所有的人都不叫她名字,而叫她nunu :-)
散木 wrote:
July,那个飞跑的nunu,是不是妞妞。如果是的话,那跟散木家又有一同了。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新禧开张和韭菜盒子posted on 08/11/2009
我是吃这鱼长大的 :-)
草叶 wrote:
在上海的最後一天到周庄去,吃了特色“ba魚”豆腐湯,鮮嫩無比。ba魚(巴加上魚字旁)還是一種特別的魚,它的肺沒有完退化。
- posted on 08/11/2009
我爱苏美
这个周末,芝加哥特别热。懒得出门,我把空调开得很低,躲在床上看苏美。
我其实根本不认识苏美。她写博格,她的奇异的语言和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深刻让她出了名,我也是辗转地发现了她的网址,一读,让我惊艳不已,欲罢不能。
她的文字里有一种天高地阔的激情,因为她还年轻,也因为她在大西北出生,在帕米尔高原长大, 她这样写新疆的秋天:
“秋天是浩荡的日落。秋天的浩浩荡荡的天空下,浩浩荡荡的日落。天边一无所有,没有盗马贼,没有骆驼队,没有龙卷风,没有海市蜃楼,没有孤烟,没有异乡人,没有预言,没有神仙,什么都没有,只有浩浩荡荡的血色夕阳,浩浩荡荡的落下去,浩浩荡荡的黑夜,浩浩荡荡的罩下来。这是我的新疆。这些年的生活,一路丢了很多,但这新疆浩荡的秋天,一直丢不下。那狂风四起的戈壁滩,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望眼欲穿的绿洲,生死未卜的胡杨。总有一个秋天,总有一个斜阳,总有一个丢不下的季节,总有一个丢了的人。于是就冬天了。他们都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她写生活里的苦难:
“我整天穿梭在越来越厚的病例当中,我妈瘦的只剩80斤,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我毛骨悚然。这害怕好比在枪口前举起双手徒劳的抵挡。我开始背病例,我怕我妈哪一天突然什么都忘了,像是机器超越极限后突然死机。那种死机是物理性的,她徒劳的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可它顶不住了,它崩溃了。我妈的精神是不会崩溃的,她严禁任何东西死在她眼前,她敢把沙漠种满白菜,为了女儿,她会把自己的尸体从坟墓里拖出来,喝令它不许倒下喝令它继续往前走。”
写她单纯的爱情:
“我俩都不是苦情的人。我神经很大条,天生对物质不甚热切,对浪漫也没什么爱好,对锦衣玉食无可无不可,他神经则更大条。我记得那时常常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好玩的事情也很多,夏天坐在屋顶吃西瓜、纳凉,脚下就是西安城中村里脏乱差的泥巴地,偷看街对面窗户里的一对狗男女,手很贱的捉屋檐里的猫,拿西瓜子丢脚下的行人,房东养了一只叫“胖马”的胖狗,我们在门口拉了一条晾衣绳,曾经试图收养一只病猫,城中村的网吧,澡堂,恶臭熏人的厕所,朝西的屋子墙壁都发烫,在地上铺上席子,两人并排躺下不能动弹。白鹿原。吃樱桃。假期去北京,在西安做入户调查,去陕北,金灿灿的小麦饼,不通风的窑洞。黑政府的钱。封不住的炉子。笔直的站在一只绿色水桶里,他慢慢给我洗澡。夜里的雨,他熟睡了。我做噩梦。他说: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我哭醒了,他捧着我的脸问:怎么了梦见什么了?于是我就更大声的哭。”
她的语言明亮刚劲,有时像江河泛滥般的滚滚而来,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不让人喘息:
“一直有点神经衰弱,躺在夜半,躺在清醒里。我要是个作家,这些失眠的时间,够写出十个长篇了。这些流淌的时间啊,可以把物件变成古董,把枯木变成石油,把坟墓变成庙堂。可它只把我变老,让爱我的人唏嘘不已,不忍细看。我捡起烟,放下笔。我不研究你了。我抄写你。写过你写过的字,就行了。这些你写过的字,你的排列方式,你的词频,标点符号,就是你了。你是不是在巴黎遇到过他,他是不是送给你满屋子的罂粟花,这有什么鸟干系?你一把火将自己烧的骨灰都不见了,这些还有他妈的鸟干系。”
可有时细腻温柔地让人扼腕叹息:
“‘菊花粥’比‘菊花茶’听上去更漂亮,汉字看也更漂亮。可能因为‘菊’和‘粥’里的‘米’首尾呼应,比划结构繁简交错,空间上很美;也可能因为‘米’字型本来就是一朵花开的样子;也可能‘菊花’自古身段高浊气少,或者是它本性清凉。如果入茶来喝,像是酒色财气后看红楼梦,有些摆出来的架子。而加了白米当饭吃,就全无姿势,很朴素。我线条很粗,当时也小,感受不到这些道道,只记得一只素瓷碗里,菊花早熬碎了,鹅黄的花瓣和白米浑然一体,是种清冷的干净。”
她的想象和意象丰富,却熨贴:
“在命运的漂流中,爱情带有岸的面目,可后来我们知道,它不过是一条船,同样是随波逐流。”
“人生就是一个缓慢被骟的过程。”
她写一个朋友:
“我常能想象Chilly在英国温吞吞的厨房里的样子:站在砧板前,削土豆,切红椒,不急不许,锅里炖着鸡汤,幽蓝的火苗寂静无声,只有浓汤嘟嘟囔囔,苹果状的计时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轻轻“叮”一声。杯盘都不急不许,它们今天全都无事。蒸汽漫上来了。镜子起雾了。模糊的身影,在三尺之间来回走动。后来,她坐在圈椅里,静静的看着锅内蒸汽腾腾。没有客人。没有人。后来她独自坐在桌前喝一钵鸡汤。鸡汤里有一层薄薄的孤独的味道,不知是哪一样调料的结果——香叶、青椒或是鹅肝酱?”
我真的不认识苏美,今天却因着喜爱,大张旗鼓地抄写她的文章。有好心人能给苏美MM捎句话,替我陪个不是,我就先谢谢了。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posted on 08/11/2009
七月写得好看。也喜欢豆腐,倒没注意过韩国的豆腐,下次要试试。
“到了美国,豆腐的品种却一下子多起来。我一般只买三样:一是一般的中国豆腐,用来烧,另一种是一个小纸盒里的日本豆腐,这种豆腐凉拌特别鲜,还有就是一种管状的韩国豆腐,这种豆腐特别水滑,用来做汤,汤滚了,把豆腐拦腰切开,挤到汤里,豆腐就像一朵朵莲花飘来荡去。”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posted on 08/11/2009
七月的阅读量,让我钦佩不已。写的也多,也松弛。 马慧元的博客,我常看,也是佩服得不行。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我爱苏美posted on 08/11/2009
July wrote:
我爱苏美
我也喜欢这个苏美,麻烦好心人一并给捎句话:))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posted on 08/11/2009
Ben Ben, could you share Ma Huiyuan's blog site? I like her too but only know her old blog... Thanks!
ben ben wrote:
七月的阅读量,让我钦佩不已。写的也多,也松弛。 马慧元的博客,我常看,也是佩服得不行。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我爱苏美posted on 08/11/2009
你们都不读从前的帖子哈,苏美就在咖啡,因为封锁,她不能常来。 - posted on 08/12/2009
读了苏美的博客,可读且可圈可点的篇章不少,如这一段回忆童年的:
“97年我考上大学,我爸让我回家跪祖宗,说我是徐家户里第一个读书人,必须回去祭祖坟烧高香。我回去时,奶奶已经死了很多年,在小姑家,我看到一张很诡异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脏孩子靠着一只超级大的恶狗,耀武扬威的站在地头。小姑说那个脏孩子就是我,还说我小时候跋扈的很,倚着恶狗横行乡里,端着小碗满村蹭饭吃,有邻居逗笑着说不给吃,我细瘦的四肢顶着一个大脑袋,站在炕上敲着碗,操着武威土话破口大骂:你们个驴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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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博客里,那位叫红的网友评得很到位:“妈的,写得真好!”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posted on 08/12/2009
hi, Ben Ben, could you give us the link to Ma HuiYuan's blog. Thanks. - Re: 一个老华侨的日常生活---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posted on 08/12/2009
Spring and Sanmu, please shoot me an email at benbentalks123@hotmail.com. Thx.
散木 wrote:
hi, Ben Ben, could you give us the link to Ma HuiYuan's blog. Thanks. - posted on 08/12/2009
他没有恐惧,只是告诉刽子手,你们可以打我身上的任何部位,但是,不能打我的头!
若真是这样,那些刽子手还有人性。不像GCD的刽子手们,割喉管再摘器官,野蛮的令人发指。
散木 wrote:
由豆腐想到了瞿秋白。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在“他生未卜此生休”之际,他对此生的诸多留恋,其中之一就是豆腐,“此外,中国的豆腐也很好吃呀!”
瞿秋白对人生的感慨是,“人之工余为小快乐,日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
瞿秋白临终的场面,也让人玩味。他自己带着刽子手,找到一个地方,面对远山近壑郁郁葱葱,从容坐定,说“此处甚佳!”。死之将至,他没有恐惧,只是告诉刽子手,你们可以打我身上的任何部位,但是,不能打我的头!
刽子手遵命。
瞿秋白把中国知识人的柔性与刚性,发挥到了极致。
- posted on 08/22/2009
埃里蒂斯的夏天
在网上找到了埃里蒂斯的诗集,书来了。
这个夏天离那个埃里蒂斯的夏天有多少年了?
我在他的房间里。那时,他还是一个美少年,明亮的眼睛,乌黑卷曲的头发。刚刚从部队复员,带着一个胸脯很大的女孩进进出出。
我太小,还是个孩子。他大概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所以我好像天天晚上都在他的房间里看书,他做自己的事,我们连话都很少讲。
我从他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外国文学》, 有一篇文章介绍Odysseus Elytis:
奥迪塞乌斯· 埃里蒂斯(Odysseus Elytis, 1911~)希腊诗人。生于克里特岛的伊拉克利翁镇,1914年迁居雅典。1930年在雅典大学研习法律,后到巴黎攻读文学。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以中尉军官的身份开赴阿尔巴尼亚,战后游历欧洲各国。1948年担任《雅典日报》书评专栏作家;曾代表希腊出席在日内瓦举行的第二届现代画家世界大会。1967年移居巴黎。1979年,因“他的诗以希腊为背景,用感觉的力量和理智的敏锐描写现代人为自由和创新而奋斗”,埃里蒂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还有那首《疯狂的石榴树》:
疯狂的石榴树
在这些刷白的庭园中,当南风
悄悄拂过有拱顶的走廊,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在阳光中跳跃,在风的嬉戏和絮语中
撒落她果实累累的欢笑?告诉我,
当大清早在高空带着胜利的战果展示她的五光十色,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带着新生的枝叶在蹦跳?
当赤身裸体的姑娘们在草地上醒来,
用雪白的手采摘青青的三叶草,
在梦的边缘上游荡,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出其不意地把亮光找到她们新编的篮子上,
使她们的名字在鸟儿的歌声中回响,告诉我,
是那疯了的石榴树与多云的天空在较量?
当白昼用七色彩羽令人妒羡地打扮起来,
用上千支炫目的三棱镜围住不朽的太阳,
告诉我,是那疯了的石榴树
抓住了一匹受百鞭之笞而狂奔的马的尾鬃,
它不悲哀,不诉苦;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高声叫嚷着正在绽露的新生的希望?
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老远地欢迎我们,
抛掷着煤火一样的多叶的手帕,
当大海就要为涨了上千次,退向冷僻海岸的潮水
投放成千只船舶,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
使高悬于透明空中的帆吱吱地响?
高高悬挂的绿色葡萄串,洋洋得意地发着光,
狂欢着,充满下坠的危险,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在世界的中央用光亮粉碎了
魔鬼的险恶的气候,它用白昼的桔黄色的衣领到处伸展,
那衣领绣满了黎明的歌声,告诉我,
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迅速地把白昼的绸衫揭开了?
在四月初春的裙子和八月中旬的蝉声中,
告诉我,那个欢跳的她,狂怒的她,诱人的她,
那驱逐一切恶意的黑色的、邪恶的阴影的人儿,
把晕头转向的鸟倾泻于太阳胸脯上的人儿,
告诉我,在万物怀里,在我们最深沉的梦乡里,
展开翅膀的她,就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吗?
我大声朗诵起来,他听得很专注。
那个夏天,我开始热爱诗歌。
再后来,那个大胸脯的女孩不见了,他娶回了一个北大物理系戴眼镜的女孩。他们去了美国,离了婚,他又结了婚,和一个有钱的平胸的女人。我再在纽约见到他时,他已经没有头发了,戴着金丝眼镜,肚子也起来了。
我们去中央公园,我突然地说:
告诉我,在万物怀里,在我们最深沉的梦乡里,
展开翅膀的她,就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吗?
他搂住我,手指穿过我的头发。
从那以后,我们至少有10年没再见面,连电话也不打了。
告诉我,在万物怀里,在我们最深沉的梦乡里,
展开翅膀的她,就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吗? - posted on 08/25/2009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不是枣树,还有一株也不是枣树
我在网上读到一首诗,不知谁写的,我却很喜欢,尤其是最后一段:
鲁迅打一个哈欠,再点燃一支纸烟。
奇怪而高的夜空,愈加的深邃了。
一株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一株长在后园的墙外。还有一株
也是长在后园的墙外。它们落尽了叶子
单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这两株枣树
鲁迅把它们写进《秋夜》。后来
收入《鲁迅全集》第二卷
成了文人怀旧的遗址。
其实,这里的确成为鲁迅故居博物馆,成为人们怀旧的遗址。
小学时,我们还专门去参观过。这是北京很常见的小四合院,说是鲁迅1924年春自己设计改建的,同年5月搬来居住,一直住到1926年8月,他离开北京,去了南方。《华盖集》、《华盖集续编》、《野草》三本文集和《彷徨》、《朝花夕拾》、《坟》中的一部分文章,都是在这里写的。
而我只关心那两株枣树。跑到后院去看,只见到一株。时值秋天,树上却没有枣子,几片稀疏发黄的叶子在风里哆哆嗦嗦的,下午的阳光穿过枝干,青灰色的地上和白灰墙上,全是碎影。我很失望。鲁迅说: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可是现在只有一株树,还有一株呢?我抬头望天,奇怪而高的北方的天空,正飞过一群鸽子,嘹亮的鸽哨断断续续。。。原来,《秋夜》中所讲的两株枣树都早已死了,后人按照原来的形状补植了这株枣树,本想再找一株,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我现在的家墙外也有两株树,一株不是枣树,还有一株也不是枣树。或者这样说:一株是栎树,还有一株也是栎树。
在报纸读到鲁迅的故居要拆除了,一惊,连这一株枣树都要没了?仔细读了,才明白不是有枣树的故居,而是另一处故居。鲁迅在北京大概住过四个地方,枣树故居是最后住的地方。后来他去了上海,却把母亲和朱安留在了那里,她们一直在那里住到死。她们死后许广平把它捐给国家,成了鲁迅博物馆。
要拆除的是八道湾故居。鲁迅在那里写了《阿Q正传》,他和周作人失和后就搬出去了。这里其实是周作人的苦雨斋,而周作人死在这里,死得十分悲惨。文洁若写过八道湾主人的最后岁月:
“8月22日,一群红卫兵冲进八道湾周家,砸了周母的牌位。到了24日早晨,红卫兵索性把房子统统查封,并将周作人拉到院中的大榆树下,用皮带、棍子抽打。周家的后罩房正对着“老虎尾巴”——即正房后身加盖的一大间屋子,当天晚上一批红卫兵就占领了这间屋子,以便监视周氏一家老少。于是,周作人只好蜷缩在后罩房的屋檐下,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幸而他们还有个老保姆,给他们做了点简单的吃食,悄悄地送来。
及至下起雨来,周作人的大儿媳张菼芳便硬着头皮去找红卫兵。她央求说:“我们也不能老呆在露天底下呀,好歹给我们个安身的地方吧。”这样,周作人才被允许睡在自家的澡堂里。不久,周作人的长子周丰一作为“摘帽右派”,被揪回北图关进“牛棚”。半个月后,张菼芳目睹老人的凄苦,于心实在不忍,就向红卫兵求了情,算是在漏雨的小厨房的北角为老公公东拼西凑搭了个铺板床,让他卧在上面。”(文洁若《回望周作人——知堂先生》)。
八道湾的主人们早已烟飞云散了,枣树也早就死了,故居也要拆了,文字却流传下来,成为历史和传奇。
- posted on 08/25/2009
这一线,今天早晨在床头用iPod读,还是很好的。
豆腐就不用评了。就说“苏美”这个名,肯定是新月了一点,苏美谈
菊花,怎么就拿来吃了呢?苦艾酒是种情趣,这‘菊花粥’比‘菊
花茶’,怎么一个比一个粉身碎骨了,石灰吟?
七月写的中药铺子,我喜欢“空气都是清苦甘甜的。。。”,枸蓟子
是什么呢?枸杞子?
《疯狂的石榴树》真好,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想写这样的诗。
最喜欢最后一节中的“栎树”,这是正名,不象洋径邦式的“橡树”
,英文中的oak在中文严格对应理是“栎”,橡树是一种特别的“栎”
,橡子可作豆腐的。而山毛榉,青冈栎倒也正宗。
我记得曾有一段时间老作家让青年诗人至少认十种植物,那帮青年诗
人闹腾得可以。诗一共才几个字,植物名都弄错了,贻笑大方!
曾经跟玛雅讨论,诗不止是写得诗人读的,原则上,乞丐可读,皇帝
可读,士兵可读,护士可读,农民和大学生一样可读。贪官也可一读
嘛。记得有一回在老家,一位老舅家门口一棵栅叶稀秀的树,我错弄
成是Bald Cypress,当然说“落叶杉”,舅舅纠正我,是“水杉”。
我惭愧不已,这就是著名的“水杉”,那小小的树,秀丽无比。
田埂边还有一棵树,我说刺槐(locust),他说洋槐,倒也接近。只是
他说,这树说有多丑,就有多丑。我感到自己比洋槐还丑!
我说到哪里去啦?七月这最后一句,显多。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 Re: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不是枣树,还有一株也不是枣树posted on 08/26/2009
改了。
xw wrote:
七月写的中药铺子,我喜欢“空气都是清苦甘甜的。。。”,枸蓟子
是什么呢?枸杞子?
我说到哪里去啦?七月这最后一句,显多。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 posted on 08/29/2009
草原上的房子
10年前的那个夏天。在一个月里,他开车带着我,去了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密执根州的安娜堡,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加州的戴维斯和芝加哥的海德园。他刚完成了PH.D,好运气地找到了5份工作。他问:“那个地方你最想去?”“芝加哥的海德园”,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几个星期后,我为自己在芝加哥找到了工作,忙得连毕业典礼也没参加,把所有的财产装进了本田车的后车箱,来到了芝加哥。
他已经把房子为我租好了,在一座1896年建的凹字形红砖楼里,中间是个院子,开满了鲜花,两边的碎石走道很深很长。据说,当年芝加哥是根据房子在街上的宽度收税的,于是所有的房子两边的距离很窄,却是庭院深深深几许。进门后,就可以看见一盏铁铸雕花的的灯,温暖的光洒在斑驳的橡木地板上,深咖啡色的法式玻璃门隔开了客厅和饭厅,墙角是一个乳白色的三角柜,从一面墙的窗户里外望,我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座日本式大屋顶的房子,我的心怦怦地跳。
这座房子对我意味深长,当我还在遥远的中国南方时,它带着一望无际的北美广阔草原上的芬芳,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很清楚地知道,有一天,我会为它抛弃故国江南水乡的鱼米莲藕和古巷石桥。
现在,我站在了它的面前,平展坦荡的屋顶下是一排嵌有五颜六色,几何花案的玻璃窗,棕红色扁扁长长的罗马砖的外墙,四角有石头的花坛。这实在是一座端正朴素,甚至有些黯淡的房子。
我对它的历史由来了如指掌,即使从没进去过,也知道它的每一个角落的布局。也是一个夏天,南京。宽敞的马路旁的梧桐枝叶稠密,厚实沉重的古城墙在夕阳下和钟山上的塔寺融为一体。我出了校门,往右拐,经过了那家早上卖麻团,糍饭油条,下午卖面的铺子,卖盐水鸭的摊子,柜子下排了一溜坛子的酱菜店,来到了市图书馆。前一天,我在这里发现了一本佛兰克。莱特的传记,却无法借出来,只好把书藏到了书架底下,现在回来再看。
莱特的生世让我着迷。他的妈妈安娜,一个坚硬,倔犟的威尔士后裔,威斯康星州的乡村小学教师,怀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将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建筑师,盖许多美丽的房子,她把建筑杂志上的画页撕下来,贴在婴儿房里。他9岁时,安娜在费城的博物展览会上,看到了一付由19世纪的教育家,现代学前教育的创始人,德国的福禄贝尔发明的几何图案的积木,就买回来给他玩。他的爸爸,一个到处流浪的牧师和音乐家,教他如何欣赏巴赫的音乐,却因为时常无力喂养家庭被妻子赶出了家门。
成年后的莱特来到了芝加哥,在一个名为橡树园的镇上盖了一座三角形大屋顶的黑黑的木房子,屋顶上有两个罗丹风格的塑像,屋里面有一面墙宽的大壁炉,深秋以后就开始冒出红红暖暖的火苗。墙上挂着日本的壁画和美丽的毛毯,又高又直的靠背椅子,厨房的灶台上插着麦穗和枫叶,他在这座房子里娶妻生子。邻居们喜欢他的房子,纷纷前来请他为他们设计房屋和家具。
时值春天,赖特望着远方与天相连的平坦大地,青嫩的麦苗正在抽穗,雪白的扬花纷纷洒洒,零零落落的树,没及膝盖的芒草,和片片银光荡漾的湖水。他想他建造的房子应该是这美丽草原的一部分,结实敦厚的墙要和土地一样质朴,躺在床上就能望见天空闪烁的星星,吃饭的桌子要散发着栗子树的香气。于是,他把房子盖得又直又平,如同一望无际的水平线,四周全是玻璃窗,花草虫鸣尽收眼底,裸露的红砖墙如同谷仓。。。慢慢地,人们把橡树园又称为草原村,他被认为是草原派风格的建筑大师。他却抛弃妻子,和一个邻家美丽的女人远走天涯,为她在他的家乡又盖了一处草原乐园,经历了许多苦楚和欢乐,死去的时候,他成为美国最杰出的建筑家,他的草原风格也成为美国乡土风格,正如他妈妈怀胎时的梦中所见。
我面前的这座房子,正是他草原风格的代表作。我年少时的心宽阔而坦荡,一定要站在草原的风里,才能不枉度年华,命中注定地我要来到这里。
- Re: 草原上的房子posted on 08/29/2009
莱特的民房对我来说,是看着过瘾,但是恐怕不会选作自己的房子(很象我能选似的:)), 线条太过硬朗。
房子外要有温馨的porch, 拐弯进门小小的court yard 里有 一棵树,一盆花草,再加上被太阳晒退色的一把木椅。 窗里漏出橘黄的灯光,烤香的面包味漫出门外。 小小的房子,有点儿象软软的旧衣鞋,不显眼,但舒服烫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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