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红色纪念碑》,郑义著,1993年华视文化公司出版。这是从网上下载的,我感觉是扫描后校对本,能够看出原书是繁体字竖排版的,校对的水平粗糙了些。当时我本来是想看“tunguska”的,可因为从网上下载stockhausen还差0.8%就完成了,所以当时就没关电脑,翻出一本儿电子书看,等着,紧接着就发生了三天痛苦残酷而又揪心的阅读。
可是呢,这里是百度,敏感词很丰富的地方,而且又是敏感时期,站起来了60年,拖拉机进城20年,禁止做早操10年,是吧,所以不能说得太多。又可是呢,这本儿书的主旨是“并”,虽然最后的“最深刻”落到了极权,这点要我说还可以思考得更深刻一些的,嗯,镂刻就是深刻的极致么?不过我也知道在思想上每深刻一点点都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可能吃人吃习惯了也就无所谓勇敢或者逞能什么的了,但无限制无穷止的思想探讨以及把这个思考变成语言或者其他什么表达出来,也就是脑淫啦,这是很挑战勇气的。或许那时你会发问:宇宙是反人类的么?
不绕弯子,直话直说。这本书主要内容是讲广西文革吃人事件的。五六年前,我以月水社内部资料的名义花了几天把《中国古代的食人》这本学术著作敲上了网络,并且作了一个现在看来还是挺幼稚的序言。当时的一个朋友沈默克,我和他已经很久失去联系了,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就把那电子文档做成电子书,方便流传了。当时他还问我是否知道广西文革吃人的事儿,给了我一些原始资料的电子版,我也看了。嗯,当时还有一个朋友唯阿,也是失散至今的了,给我寄了一本儿吴幼明编的民刊《水沫》第八期,里面有著名生个孩子自己吃也喂狗艺术家朱昱的法庭问答全集——看完了《红色纪念碑》我感觉这再正常不过了,麻烦的是朱昱无党籍无公职可开除,那怎么成呢?不入党怎么能随便反人类呢?
这本书里主要讲的是1986年和1988年郑义以法制日报的名义去广西考察文革屠杀吃人,得到当地良心的帮助,当然也冒了很大的危险,得到了很多第一手资料以及档案资料,他认为有责任把这些事实公之于众;同时他又访问了广西的壮族同胞聚居地,得到了大量的历史、民俗、宗教方面的珍贵资料。不幸的是,20年前他被通缉,有些珍贵资料被抄家,辗转国外之后终于完成了这本书的手稿,当然只能在国外发行了。这本书的前五章集采访、资料、游记、见闻录于一身,大多是日记原文以及自己写书时候的感想,包括了广西上林、宾阳、来宾、融安、钟山、柳州、武宣、蒙山、环江、钦州等等县,记载得很实,而且资料援引的很多,夹叙夹议,有些是从最基本最边缘的资料开始,逐步论证自己的观点,是做学术的手法。后两章,则是列举了国内外红色恐怖的种种资料,其中也有郑义的第一手资料,然后也是发论,不过我感觉可能是因为他找到论点太大,知识局限了想象力,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针对他的论点已经有很多更有说服力的补充论述了,而且相应的横向纵向引申也有人做得比较好。我也能给出一些,但我在这里不想多说,在这里咱们更多的还是讨论文学问题吧。
这本书的第五章论证壮族人祖先的吃人行为并不能作为他们文革吃人的借口来搪塞历史,这一章写得很美很精彩。里面有大量的民俗介绍和描写,而且说了壮族史,壮族文化的来龙去脉,结构宏伟,词藻壮丽。同时列举了汉族吃人的史料及相关文艺作品,嗯,其实要我列还能给出很多。作者通过这种方法提醒人们要打破民族歧视。其实我早就知道汉族根本算不上一个什么族,当时项羽如果打败了刘邦,咱们就是楚族人了。之后作者的深入讨论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郑义在这一章里不断给自己提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很刁难人的,都需要找证据的,从思考的角度上说难度很大,串起来就是他要说的事儿,这是公羊笔法,现在很少有人会用了,郑义用这种艰难的笔法写论文,水平很了得。从全书的角度看这一章,让我想起了三韩曹去精的《姑妄言》,通篇烂事儿,只中间夹了一大段儿对桂黔滇越缅的民俗描写,当然三韩的手笔貌似更好一些,用的是韵文,比较朗朗。嗯,好像把西南蛮越当作紧张文章的缓冲的还有《三国演义》,不知是巧合,还是一个大套路。
从第二章开始郑义引入了昏暗丛林的意象,从第四章开始,郑义开始慢慢给出并强化丛林中的“红色纪念碑”的意象,直到最后一章,纪念碑意象已经凸现出来成为不可回避的一个主要意象了。我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想法很多,受到文字的刺激总会畅想一些,郑义议论得很周到全面,有不少话他已经都说了,所以现在留下来的我想说的话貌似也不多了。我想提出两点来,然后差不多这读后感就可以草草收场了。
(一)吃人除了为表达仇恨,是不是还有“逞能“这种竞争中的虚荣心理在其中作祟?嗯,因为作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探讨文革吃人的心理学问题,所以我在这里也补充说一些。另外作者说文革时唯独广西有吃人现象,这是不确切的,据我手里的资料,河南焦作和北京大兴都有吃人现象,其他地方由于还有一大堆资料我没来得及看呢,也就不知道了。
为了表忠心,你敢骂人,我就敢打人,你敢杀人,我就敢吃人。当然对象一定是我骂打杀吃后不会被别人骂打杀吃的了,虽然在实际的历史中看也不尽然,不过这个逻辑大概不会错。如果有“逞能”说,那么这些“敢”字定是原来不敢的,如此这就和正常人道德榫合了。
在一个群体事件中,并不是所有的参与人都处在一个心理状态上的。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也有无所谓主动被动的。主动的可能是逞能,这往往是冲锋的有表现欲的;也有服从命令听指挥,听某的话跟某走,做某的好儿女好乖乖;也有出于好奇、试验心理;也有仅仅是太饿了;也有深入恐惧进而得到对恐惧的发泄这种看似矛盾实际经常发生的心理状态,找更大的烦恼来摒弃目前的烦恼,牙疼抽腮帮子的哲学。被动的可能是完全出于恐惧,强迫,如果不怎么样自己就会被怎么样,残比死更可怕,已经知道要死了但还存在侥幸心理,或者已经知道死比活着好但为了证明一个人格荣誉,或者已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只是短期形成的条件反射。无所谓主动被动的主要是在受隐瞒和欺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当然,肯定还有其他。
前几天看了一篇儿文章《“路西法效应”与“耶路撒冷审判”》,里面对群体性疯狂的环境动因分析得比较到位了,对此有兴趣进一步探讨的推荐古狗一下这篇文章科普。
不过就像脱臼一样,逞能仅适用于头几次,次数多了就习惯性脱臼了,吃人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仪式,成了门学问需要广泛研究讨论和改进,提高效率和质量。如果当时王祖鉴不告发的话,说不定在武宣县吃人积累了一定经验之后,就可以达到工业化规模化现代化了呢。仪式是爆发式产生的,我不同意说经常长时间积累形成了人类某文明文化现象,至少在后工业社会里我还没见过有哪个现代民俗是长期积累产生的,从古代神话传说里我同样有此感。关键是人们记住了并且坚持下来了,还是说端午节吃粽子,粽子和屈原有个屁关系,21世纪的文盲们可能都不知道,但粽子是一定要吃的,这就是坚持下来了。仪式不一定就非要有什么神圣感才叫仪式,包二奶有什么神圣感?但对于一小撮人来说这是一个仪式。仪式不一定非要如何文雅,但文雅倒是一个仪式在历史中发展的大方向。不管中国历史上有多少吃人的事情吧,可始终没有形成“吃人学”,每一次发生吃人都是从头做起,如果能够像酷刑一样长久的并且充满想象力的发展并暗中流传下来的话,武宣的吃人一定会使用一些专用工具的,那样文革中的吃人文化定会像文革中的酷刑文化一样花样翻新,斑斓多姿。嗯,仪式性吃人,即便只坚持了两年多吧,但也成了文革时民俗的一部分了,此时来信叫停,也算是破四旧了,而且之后能够忍住不吃,而且能够带头忍住不吃,显然,这又是一次很好的逞能的机会。
我原来写过一个《文革酷刑实录》的读后感,所以大部分闲论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二)朝代更替的内战后,如果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政府定会换血,那么定会形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原来的朝代政府有多大的权力,留下的真空就会有多大。乙朝政府打败了甲朝政府,继承了甲朝政府的权力,在乙朝统治过程中,可以对这些权力修改,合并、换门牌号码、增加新的机构、官职和典仪,自然也可以扩大和缩小政府权力空间。嗯,权力空间大,那么最后形成的真空也就会大。乙朝政府扩大了权力空间,比如说它无能且回避无能且自不量力,认为自己的治国理论和体系是无比牛逼的,每次朝会都是圆满的,历史性成功的,有新的理论发展的,那么权力空间自然也就不断扩大了。我想说的是下面的,关于乙朝政府咋地,它爱咋地咋地,此时丙朝政府打败了乙朝政府,它面临的权力真空就非常大,极大了。乙朝政府管闲事儿管到床单儿上了,丙朝政府一来,床单儿的事儿就没人管了。
嗯,不管是甲朝政府打败了乙朝政府,还是丙朝政府打败了乙朝政府,国家还是那个国家,人民还是那个人民,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流流血,死死人,就过去了,可能连口号都不会变化多大,只是棍儿上飘的那块儿布变个色儿罢了。可是在乙朝的时候,床单儿已经不是自己的床单儿了,是国家的床单儿,脏了是破坏国家财产的。丙朝你觉得权力真空太大了,人民太苦了,你说民主吧,床单儿还给你们了,可是管床单儿在乙朝的时候已经成了一门儿产业,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可能还会有几个管床单儿的老字号老把式老行家呢,你说不管了,他们不就倒了么?你说那是历史糟粕,应该扬弃的,那么褥子呢?被子呢?套子呢?精子呢?都是有人管的,你扬弃了,他们干吗去?这个权力真空你不要,自然是会有人要的。你说硬性规定,辫子革命,那就又有砍头的了。你问难道人民就不想自己管自己的床单儿吗?可人民会说,现在的政府还不如以前的呢,连床单儿都管不了。丙朝,你咋办呢?要知道甲朝在接管国家的时候就是因为试图缩小权力空间,但心太急,导致了军阀混战的。
说到心急,谁不心急呢?谁不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够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样子呢?争分夺秒,拼命工作,砸锅卖铁,亩产十三万斤。丙朝政府呢?早就说乙朝政府不成啦,不远啦,不久啦,历史会证明的,某国就是先例啊,嗯,说了好几年,又好几年,作为一个仪式,一条物理定律,心也是急,没什么觉悟的甚至还恨铁不成钢了呢。
再说丙朝面对这巨大的权力真空,要知道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啊,是富贵,是国际声誉,丙朝政府你们要面对的诱惑得有多大啊,你们受得了么?还有,这么大的权力空间,丙朝政府如果没有比乙朝政府更过硬的枪杆子,更反人类的举动,丙朝你能打败乙朝吗?如果你有这个实力,怎么才能证明你不会把这个国家搞得比乙朝更糟糕呢?你说我只管打天下,打下天下立个宪法交给人民,我去过我的清闲日子,你要知道你牺牲了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千百万烈士才换得的天下呀,你从人道主义上说你肯放下来么?人民从人道主义上说能放过你这个大救星么?乙朝打天下已经使出毁灭神大梵天的力量了,丙朝你是准备用大日如来呢,还是干脆同归于尽呢?从政治上说,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了人民,国土也就没啥意义了。
看来准备推翻乙朝政府的丙朝政府面临的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使用理论上必然但实际斗不过子弹或者原子弹的武艺恐怕只能无力的小诅咒小煽动一下而已了。那怎么办?别盼着外族入侵,呵,这招儿早就不灵了。
不说什么甲乙丙了,算来今年是宣统一百年,这一百年,人民已经学会怕“革命“了,原来不知道革命原来是跟朱元璋张献忠李自成是一回事儿,后来知道了,而且更怕“反革命”。跳进怪圈就很难出去了,谁还能记住那遥远的安居乐业?人们在狂欢中无可奈何。
啊,已经21世纪了。
想起20世纪末的时候,好像曾经兴起过一阵子“诺查丹马斯热“,人们回顾20世纪的历史感到世界末日审判确实要到了,大部分人类表现出了格外的安详和平静,可就是没来!福兮祸兮?21世纪的太阳在充满战栗的祈祷里被上帝恩赐给我们了,不管是什么国什么朝的政府都在维持快乐,家和万事兴,我们很快乐…… “千年虫”、911与海湾战争、海啸、地震……很多很多。
- Re: 《红色纪念碑》读后感posted on 08/27/2009
小佬提到默克,他人就在北京。当然北京大,如欲联系,我可以帮你
联系看看,一个好汉三个帮,他与自立会蛮紧。 - Re: 《红色纪念碑》读后感posted on 08/28/2009
嗯,我就是怕见面儿后冷场,没啥可聊的。
zhu_xinyan@yeah.net,这事儿咱们信里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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