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13日,刚过了哥伦布假日,加州的天气就变了脸。平常蒙特雷都是风和日丽的,如今却又是风又是雨的。 大雨乘着风势,成45度角抽打着地面。四下望去,都是风雨飘摇。这种情景,闹得人心惶惶,上课都没心思。不时有人提起前两年大风雨断电的事,怀疑今年兴许也会断电。受到这些议论的启发,得诗一首:"昨夜风急雨骤,长假酣睡未够。周二起床早,无奈上班依旧。知否,知否,学校停电没有?”
这首诗刚做完发给同事没有十分钟,扑地一下,电灯灭了,电脑黑了,断电器唧唧复唧唧地叫起来了。大家纷纷议论说,这下课上不了了,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被放了?果然,命令来了,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骑车冒着雨回到家里,虽然只有五分钟,却湿了鞋,湿了裤腿,因为雨披在大风里无济于事。
家里还有电,很高兴。 可是没五分钟,断电了。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我想,兴许学校的电恢复了, 便穿上雨裤雨衣骑车到学校去看。有了雨衣雨裤,再大的风也不怕了。骑到学校一看,不但电没恢复,办公室也锁了。没辙,决定到海边看浪去。
骑车下坡到灯塔街,只见路上汽车排着队像蜗牛一样爬行。骑到前头一看,两辆警车把在路上,其实也没有事故,大概代替红灯吧。
到一个路口拐弯到斯坦贝克笔下的罐头街,在一个宾馆的靠海平台上看海, 却没见到多大的浪。风已经没有先前大了,而且风向是朝海刮的。所能见的,是风吹起的一片片波澜,从海岸边向外飘去,如同千军万马冲向阵地。
离开罐头街,上了海边散步的小路。平常这里有不少人跑步、骑车,今天雨中只有我一个人。沿着小路骑到情人角,那里也是冷冷清清。掉头上到灯塔街,又看见汽车排着长队在慢慢爬行,足足有两个多英里。原来主路上的隧道进了水,关闭了,所有车辆一律绕道。
我注意到沿街的商店还有电,指望蒙特雷研究院的图书馆还开着,虽然下午打电话问过,他们说没电要关门了。到那里一看,果然关门了,只好回家。
天色越发黑了。屋里还是没电。脱掉雨衣雨裤洗了个澡。没电,做不了饭,拿两张墨西哥饼抹点蛋黄酱凑合吃了。本想拿本书出去找个有电的地方混到十一、二点再回来,但一想外面湿漉漉的,实在提不起兴趣。屋里虽然没电,但清清爽爽地躺在被窝里还是比淋在雨里舒服。就算能开车出去,这路上一个劲地堵车,多别扭?
可黑灯瞎火地呆在屋里干什么?只有一个办法:睡觉!平常都是11点多才睡, 今天才7点来钟,睡也睡不着。找出个蜡烛点上,就着烛光看书,一边看,一边暗笑:这不又回到几十年前的乡下了吗?
看着看着,烛光突然暗了。我这才发现我用的蜡烛,纯粹是摆样子的那种,不是照明的。照明的蜡烛,细细的,化了的蜡顺着蜡烛流下来,不会堆积在蜡烛心周围。我用的蜡烛,简直就是一个盆地。化了的蜡围在烛芯周围,蜡烛芯只有一丁点燃烧,那光自然大不了了。
既然看不了书,干脆灭了蜡烛,然而却没有“灭烛怜光满”的境界。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乌云密布的天。头脑还是清清楚楚的,哪就睡着了?这次地,怎一个“熬”字了得?
干脆练气功吧,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懂什么“意守丹田”,更不懂什么大周天小周天的,想练也练不成。
睡,下决心睡。同时,我突然领悟到为什么过去农村娃娃多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而壮小伙子和媳妇们精力充沛,哪就马上睡着?尤其是冬天农活不忙的时候。那躺在油灯下,漫漫长夜,又不能谈诗作赋的,只有做人了。
等到下一个思维活动出现时,意识到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大喜。 这证明刚才睡着了。看来睡觉的努力初见成效。睡着还是有希望的。
后来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给学生发阅读练习时,有两个男生躺在地上赖着不起来,气得我差点踢他们屁股。醒了的时候,还觉得这事跟真的似的。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我的手表电池弱了,无从知道确切的时间。看着窗外的天,突然感到像是当年插队的时候,冬天睡在麦田地头,一边给麦田浇水,一边盼着天亮。
这是我来蒙特雷十年来第一次碰到这么长时间停电。自然,对于本地的电力公司的气便也不打一处来了。这断电的事,以前也有过,虽然时间不长,可常常是因为不大的一点风雨造成的。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想,这美国的基础设施也太不禁折腾了,这还不是打仗呢。干吗不把电线铺设到地下呢?想想,还不是因为美国缺人手,干那么大工程的人工费,不如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来得便宜。再说蒙特雷这地方又不是什么战略基地,断个电充其量让一些人少吃顿热饭,没啥了不起的。
第二天,仍然没电,早上冷水泡方便面,中午冷沙拉卷在墨西哥饼里,倒也不难吃。同事们中午纷纷到外边吃餐馆。我前不久才吃过,不习惯总吃。下午学校让学生放假了,可是老师得坚守岗位。办公室黑乎乎的。我只好把转椅搬到外面走廊上看书。天倒是晴了,有时间看书,倒觉得像是放了假似的。一直到到快下班,学校又让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回家。 回到家,还没电。断电时间已经超过24小时乐。于是心里又骂起电力公司来了。
好在白天打了电话,知道海军学院和蒙特雷研究生院都有电。于是到海院健身,到研究生院泡网。图书馆11点才关门。晚饭则带了在学生中心用微波炉热一下。
骑车去海院的路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平常干净的人行路,到处是残肢败叶还来不及打扫。虽然暴雨已经过去,这些枝叶却顽强地提醒着人们暴雨的淫威。看着这样的街景,我发现心里很有些烦躁。我感到美国在这方面真是有很多弊病。其实这次的风雨,大概7、8级都不够,却给生活带来这么大的不便。
一直在MIIS图书馆呆到晚上11点。 图书馆离我住处只有四条街。往上走,看见我家那条街路口的红绿灯亮了,大喜,觉得应该有电,谁知从那个路口在往上, 全是一片漆黑。回到家里仍然没电,路上也没有修电线的,想必都按时下班了。心中不禁怒火中烧:电力公司怎么不拿断电当一回事?拖拖拉拉,完全不顾民生。在中国的话早组织连夜抢修了。更气人的是,我家几十米以外就有电。 同样的街,被一条路隔开,就成了光明与黑暗两个世界。
第三天周四早上8点,街区仍然没电。七点多去上班,看到太阳从东山升起,觉得异常温暖,赶紧跑回去拿了相机照了一张暖洋洋的朝日图。到学校大门,看见有电了,又赶紧回去把化开了的鱼和肉包起来带到单位暂存在冰箱里。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终于看见一辆电力公司的工程车在我们街道上修电线。一问,他们说下午一点就好了。下午下班回家,果然有电了,赶紧做了一顿热乎的饭。
这次断电两天,让我的生活几乎回到中世纪。回头想想,电这个东西,我们已经认为是必不可少,甚至不可能少的了,所以没电之后,才倍觉痛苦。这就好比是日夜跟自己同床共枕的配偶突然叛变离去一样。等到供电恢复了,那心情又像是看见浪子回头的老爸一样十分高兴。
周二下雨那天门前开来的救险车,其实无险可救。
周四中午来修电线的工人。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5/2009
这篇实在很好,鲜活活地。谢谢分享。
“这次地,怎一个“熬”字了得?”。 笑!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5/2009
又想,这篇名不如就叫“这次地,怎一个“熬”字了得?”更神。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5/2009
老方要买个烧propane气的煤气灶(烧烤用的那种),就不受断电之类的影响了,想吃
什么就做什么吃。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6/2009
娶个媳妇,一切都解决了。媳妇会买煤气炉,会给老方做饭。
no name wrote:
老方要买个烧propane气的煤气灶(烧烤用的那种),就不受断电之类的影响了,想吃
什么就做什么吃。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6/2009
加州太平洋电力与煤气公司对停电48小时以上的遭灾用户给予每户25美元象征性补助。请询问一下。
方老师受苦了。 - Re: 老方遭灾记posted on 10/17/2009
堂堂超级大国,断电也对付不了。
还记得几年前好几个州大断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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