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狄康卡近郊夜话》,果戈理著,白春仁译,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6月第1版第1次印刷。这是个果戈理早期作品集,从这本书最后的“总题解”里可知,当时果戈理按照“乡村—城镇—京都”三个情景和顺序分别写《狄康卡近郊夜话》、《米尔戈罗德》、《彼得堡故事及其他》三部小说集。在这本书里除了《夜话》之外,还收了几篇果戈理在创作《夜话》的同时期作品,都是他的早期作品。
我原来受过一套莫扎特早期的交响曲集,是DHM出的,现在看这本儿《夜话》的感觉就跟我当时听那个莫扎特的集子差不多,都能感到艺术家在未成熟之前的那种热情和激动,还有那种因为自己控制文字的水平不高而特有的心有余力不足的状态。我倒是没把自己当艺术家看,不过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回忆我刚开始写小说的那几年了。用我现在的眼光看,《夜话》更多的像是练笔,尽管果戈理在这部集子上花了很大的力气,其中词藻的丰富华丽要比他后来的作品明显多了。并且看后面的“总题解”里提到了当时的俄国作家们,如普希金,对这部集子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他们说得也很在理。从文字看,初出茅庐的果戈理在发表《狄康卡近郊夜话》的时候一定是情绪紧张的,他怕自己的这个作品不会得到彼得堡的同仁们的认可和欢迎,所以我想当他得知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受到了文学大家们如此美好的赞誉的时候,一定是喜出望外的了。
《夜话》分上下部,各有四篇,共八篇,而且我能感觉到这八篇是按照创作顺序发表出来的,文笔越来越沉着,叙述越来越平稳,果戈理对文字的控制能力的变化在这八篇里是很明显的能够看出来的。虽然直到最后一篇《中了邪的地方》,他仍旧不能很得心应手的把握情节的走向,叙述起来还免不了生硬吧,不过要比第一篇《索罗奇集市》强得多了。如果论表达热情的话,《索罗奇集市》是最大的,完全是载歌载舞的舞台场面,富有音乐性,作者好像要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在这一篇里都说出来似的。在这一篇里,果戈理就像一个好客的山里人,遇到来这里旅游的朋友,就恨不得让他们在一天里就把山里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享受个够。嗯,所以心就急了,说话也不知所措了,同时呢,那种热情和激动也就溢于言表了。这本书里收集的另外几篇小说都是当时果戈理创作未完成的作品,本想写成长篇或者中篇,但笔力有限,不过又舍不得荒废掉自己辛苦写出来的那些字儿,有一些给发表了,有一些可能是连作者本人看不过眼,就给收起来了,现在都发表在这本书里了。
原来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就开始写,写了几万字之后就感觉吃不消了,不写了,最典型的是2004年写的那个《解放军》,提纲也有了,很多小段落都有了,并且从开头到故事的铺张部分也写得差不多了,但一想到后面的工程之浩大,需要把那么多字儿修改整理成一个我喜欢的作品,太麻烦了,就做罢了。我一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作品会由我来完成,这个作品会很大,大得简直会把我压垮,嗯,我可能会硬着头皮写上几万字,然后就果然被压垮了。不过这还不是我刚开始写小说时的样子。
我刚开始写的时候,有点儿像《夜话》这样,从一开始,第一段话,就字斟句酌的精雕细刻,有时我有大把大把的闲时间,那我说不定就能把一个东西改写出来,而如果没有时间,或者没有那份耐心或者情绪,说不定在故事还没展开的时候,我就琢磨着怎么收笔了。《夜话》里提前收笔的文章我看有五、六篇吧,总给我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呵,所以我读《夜话》的时候不敢细看,脸就感觉发烧了。
这就和画画一样。刚开始画画的人,总要怎么漂亮怎么画,并且要保证从第一笔开始就画得恰到好处,像模像样。我在初中的时候时常能够看到我的同学画大美人儿,先画眼睛,再画眉毛,鼻子,每一块儿都要画得是最漂亮的,并且画的时候还不断自我欣赏,画完了之后,自己就认定了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一幅画,最美的大美人儿,就给同学看,同学就嘲笑奚落他,他一开始纳闷儿,然后就感到孤独,不过也有臭味儿相投的,于是他们就会成为好朋友。后来我系统的学了素描,知道怎么打框架打底稿,怎么找形儿,怎么拿捏比例,怎么处理透视,怎么在素描中表现体积,当然我画的还是很粗糙的了,没有经过很长时间锻炼,只是没事儿的时候在本子上练习的。我的同学看了我的画儿,还没完成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都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啊?”画上既没有漂亮的大眼睛,也没有一片儿像样的嘴唇儿。不过到了高中学立体几何的时候,我感觉我对空间的认识要比其他同学方便得多了。初中时努力画大美人儿的朋友,可能是后来也发现自己画的那些确实不怎么样吧,索性就承认自己没有艺术细胞啊,放下笔再也不画了。要说这种急功近利又是模仿美好的学习过程,可能不管是画画还是写小说,人们都会在最一开始的时候经历过吧。
近十年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流行起了随笔,好像就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自由写作,有些是故意的不去控制整个文章的走向,有些则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控制,只认为这种写法很时髦,结果呢,始终没有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表达,让文字发挥最佳的作用,长时间下来,虽然写了不少,但笔仍旧荒废掉了。创作的第一步先定大形儿,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艺术哲学,或者艺术政治,我感觉这是需要长期坚持不懈的锻炼才能有所深刻体会的一条经验,在《夜话》里,我差不多是看到了果戈理是如何一步步的走过这条艺术家成长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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