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奇迹:评介纪实文学《小灰鲸格雷森》

廖康


凌晨,一位少女正在加州海豹滩进行每天的游泳常规练习。她已经疲倦了,要回家了。突然,水下有大动静。随后,一切似乎正常。一头小灰鲸跟上她,与她玩耍。如果她继续向海岸游,就可能带着小灰鲸扑岸搁浅。而且,更为棘手的问题是,小灰鲸还在吃奶阶段,怎样才能帮助他找到妈妈?

可幸的是,这位少女是林•考克丝Lynne Cox。虽然才十七岁,她已经两次单独游渡过英吉利海峡。海是她家的后院,就像海是灰鲸的家园一样。更为可幸的是,她有一颗博大的爱心。还有岸上的老人和孩子,船上的渔民等等,都有爱心。他们尽力帮助她,帮助小灰鲸寻找妈妈。

她又游了几个小时,但此书的重点并非描述她如何在水中搏击。作者就是考克丝本人。她在回忆这段奇特经历时,为读者描绘出一个迷人的大海。幸亏是她自己书写,没有她那经历,没有她对海洋那种肌肤之亲、彻骨之爱、入魂之解,是无论如何也描绘不出大海那勃勃生机。在常人看来一模一样的海水,竟然有那么多种不同的脉冲、暗流、波涌和运动,竟然有那么多种不同的颜色、气息、音响和感触。就像邓刚的小说《迷人的海》、《龙兵过》和《白海参》一样,大海在她笔下活了:步调一致的鳀鱼群、横冲直撞的金枪鱼、看似平和却暗藏杀机的魟鱼、悠闲自得的海龟……当然,还有主角,那头小灰鲸。他跟随作者无忧无虑地嬉水;作者既开心,又焦急。在千方百计为他寻找妈妈时,也忙里偷闲给他起了个名字——格雷森(Grayson即灰鲸子)。

作者的语言简单、洗练,与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相比,其简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对海洋的描写远远超过海明威。毕竟,她比海明威更了解海,而且海明威描写的与其说是海,不如说是老人不可征服的顽强意志。康拉德与伦敦对海洋的描写更注重其表面的风浪和水手的反应,而考克丝则深入海中,生动地表达自己在海洋中的感受。这似乎无人可及,不是别人文字功夫差,而是没有她那么深刻的体验。

海明威笔下的老人捕的鱼,虽然被鲨鱼吃得只剩下骨架,也要拖到岸边。那是老人英勇顽强的证明,其他渔民不可能再笑话他了。他可以“梦到狮子”了。考克丝的英勇顽强丝毫不逊于老人,但她回到家,只是简单地告诉父母自己晚回来几小时的原因。她没把这事当作什么了不起的业绩,沉浸了三十年以后,她才详细讲述自己是怎样在大家的协助下,帮助小灰鲸格雷森游回大海,找到妈妈。如果说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是奋斗的颂歌,考克丝的纪实《小灰鲸格雷森》(Grayson, 2006年由Alfred A. Knopf出版)则是爱的奇迹。

2010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