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etty Center看到La Roldana的彩塑Saint Ginés。La Roldana是迄今所知的西班牙第一位女雕塑家。雕塑非常华美,三百多年的色彩花纹清晰如昨。不过我站在这个雕塑前,想到的与艺术、宗教、巴洛克全无关联。我想起的是马德里那家巧克力店,San Ginés。绿色装潢,金属桌椅,对着镜子,吃蘸上浓浓的热巧克力的churros(西班牙油条?)。San Ginés得名于邻近的一间同名教堂,始建于摩尔人时代,是马德里最早的教堂之一。这教堂与巧克力店的守护神与La Roldana雕塑的圣人是否是同一个似乎尚无定论。不过这名字于我唤起的恐怕总会是那一个微寒的初秋夜里那份香酥甜醇的记忆。
把那时节没有码完的本来想说托莱多结果写成马德里的一些字翻出来,发现刚好停在San Ginés的churros上,这也许不是巧合。就这样吧,估计也不会再继续了。(201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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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马德里,手里攥着一张格拉纳达的明信片,一直都没寄出去。最后一个晚上,本想就绻在旅店里喝喝茶,到底还是出去了。“你知道太阳广场上的El Corte Inglés吧?” “知道。” “就在底层。” 我辗转到这家商场的第三座楼才找到底层的邮局,因为不知邮局这个字怎么说其间还被好心人给指到某座楼的顶层,卖招贴画的(poster)。等我出来,天已经全黑了,还下起雨来。站在门口等,雨越下越大,我只好回转身,逛商店吧。
这一天里第二次被雨截住。早晨在托莱多(Toledo)睡足了才起床,拉开窗帘,阴天。还是先去Zocodover广场,目标明确,去广场边那家咖啡馆儿吃油条。
一路都是大晴天,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到托莱多后的第一个早晨,没有阳光,却原来只是墙高路窄阳光照不进小巷。一夜,把白天里的热气耗尽,屋子里冷,拉开小阳台的门,外边更冷。渐渐的,眼看着小巷外的天阳光普照了,我才穿上外套、围上围巾,在瑟瑟的风中出门。等走到广场,已温暖如常。
在广场边随便捡一家咖啡馆儿,靠在吧台边上,先要杯咖啡,再看台子上摆着什么。Croissant,churros,咦,那个炸得像油条样的东西是什么?要了一份,味道,和油条一模一样,不同只在这里是一根,北京的油条用两条面绞一起。叫什么?Porra,大churro。口感还是不一样,churro因为细,要酥脆一些才好吃,多用土豆粉做,另外要吃甜的,油条porra不用的,内里也松软,应当只是面粉。据说,这还是当初葡萄牙人从中国给带回去的呢,churro也是由此演变而来,本是南方更流行我倒给错过了。以前只知道油条就豆浆好吃,原来就咖啡也一样好。虽然油炸,出得咖啡馆儿我心清气爽,我的乡愁如今只在胃里。
今天进去一看,没有了。报一线希望,还有porra吗?那个卷舌音发了半天,侍者才听懂。和前一天同一个人,但是那么多过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卖完了。我只好要了份churros,权且代之。可是这儿的churros又实在比马德里那家差远了。
我到马德里时,需要的是所谓旅行中的假日。在街上不停地走,地铁里上上下下,可我对一切视而不见。以至于到了托雷多才想起,惦记了好久的周日旧货市场都忘了去。到离开时,马德里陌生如初。你若问我都去了哪里,我不大记得,除了机场、火车站和长途车站——因为,离开、到达,好像是我在马德里的主旋律。当然,普拉多博物馆我记得,还去了不只一趟。只是,进去前喜欢格列柯(El Greco),出来还是最喜欢格列柯。走在里面不时会想,要是没有基督教,这些画家一两千年下来可都画什么呢?那肯定是画其他的神吧。看看印度,再看看古希腊,神总是不缺的。
所幸的是,没有人知道耶稣、玛利亚、和那些门徒、圣人都长的什么样子,画家们便可随心所欲地用想像、用模特、用雇主、用情人甚至用自己,来阐释圣经故事和人物。到了宫廷画家Velázquez,给皇室画肖像,我就只看到时间和衰老。菲力浦四世年轻时也不曾英俊,老了便只有一个丑字。那付忧郁苍白摄人心魄。普拉多有不少鲁本斯(Rubens)的画,他的热烈夸张我有些受不了。有一展室挂满了鲁本斯,仿佛一间人肉市场,还高悬在上。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自然不会漏掉,可是,画片看得太多了,站到它面前还是象看画片一样,大一些,又觉着,原来没有我想像的大,虽然独自一幅画占着一整间展室、一整面墙。但是,我坚持做一个合格的游客,在它面前站立、凝视良久;不够,再换几个角度;离开,还要再进来——难怪这幅画前总有那么多人。和这间展室紧邻的一间挂满了为此幅画做的准备。朵拉拍下了画的进展,原来最初的牛是写实的,构图也不尽同,还有一只高高举起的愤怒的拳头。各种元素的象征意义慢慢昭然。当我看不懂当代绘画的时候,就会想里边有很多随机元素,大约不是的,只是我不懂。不过无论如何,我最喜欢的是现代画,所以比起普拉多我更心仪索非亚。我也看明白了,达利越画越神情亢奋,米罗越画越简约清纯。毕加索,我是不会用几个字来说的,因为,他是我美术世界的初恋。
美术馆之外就是San Ginés那刚出锅的尺来长酥香的churros蘸上浓稠丝滑微苦尤甜的热巧克力了,那是一到马德里我就惦记的,而且第一天就给撞上了。我有用美好的味蕾记忆来填补眼下不足的本事,所以托莱多这游客如潮的广场边上、热咖啡就上回了锅有一点点硬也略略炸过了的churros也令我心满意足了。
2009.10 未完不续
- Re: 陌生的马德里posted on 06/25/2010
原来味道也能有记忆,我的人生真是太残缺了。
虽是断片,也一样好看啊。去年大马的游记你要续完吗? 那边阿姗说欠我的,我倒真是还欠她的。再不写,剩下半个夏天过完,怕永远也不会写了。我在你这里顺便借点鼓励啊。哈。 - RE: 陌生的马德里posted on 05/09/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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