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袭击

暑假的校园里，十分安静。尽管校园不大，但是却有几块很原始的林地，乔木参天，朽木横卧，没有人走进那林子里打扰自然。一个人拿着望远镜在斑驳的人行道树荫下闲步，很是惬意。松鼠们看见我走过来，警惕而快速地爬上树，探头探脑。旅鸫（American Robin）多得是，刚出巢的小鸟跟着妈妈在草坪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红腹啄木鸟（Red-bellied Woodpecker）几只几只地从头上飞过，而林子里也不时地传出叮叮叮的敲木声，时隐时现。主红雀（Common Cardinal）很显眼，站在栅栏边观察我，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它就飞跑了。

学院主楼的前侧是片高地，绕着高地有一条小路，路边的草丛里偶尔现出一尊小小的圣母像。圣母慈善的面容，和着微风，一起让人和这环境宁静起来。我的步子很慢，也不时地停下来，校园里的一切都那么好。在听见喳喳的两声粗哑鸟鸣之后，我一回头，猛然发现一头小鸟向我飞来，是小嘲鸫（Northern Mockingbird）。小嘲鸫好像是要袭击我，但是我想想，又不可能，小嘲鸫不过比麻雀大一点点，它再厉害，也没有我这硕大的人厉害，它怎么敢袭击我呢？如果不是袭击，小嘲鸫的态度明显不友善，它在我头上拐了个弯以后，就落在路边的枝头上，光线不错，我停下来给它拍照。

镜头里的小嘲鸫没了，糟了，它来攻击我了。我拿着相机在空中一画圈，小嘲鸫在我面前飞回去了，它喳喳地叫个不停，我猜测，头上附近应该是有它的巢穴。我也游戏起来，看你能拿我怎么办，我抬头寻找密叶中的鸟巢，树太高，无果。而小嘲鸫又向我这个庞然大物发起了新一轮进攻。

小嘲鸫是北美的常见鸟，有着长长的尾巴。之前我在《Sibley东北美鸟类野外手册》中获悉，小嘲鸫特别具有模仿其他鸟种唱歌的本领，雄鸟居然能唱50-100种歌曲。小嘲鸫有很强的领域性，不准其他小鸟在它的地盘上觅食，它英勇无畏，也敢于向入侵领土的大型鸟类进攻。学院图书馆前有一排座椅，傍晚之际学生们常常坐在那里聊天，看夕阳西下。我见过两次小嘲鸫在空中追赶大鸟，一次是追逐短嘴鸦（American Crow），短嘴鸦仓皇逃窜，一次是撵跑一只鹰，鹰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但它飞行的路线显然是受到了小嘲鸫袭击的影响。

小嘲鸫厉害，但还没想到它会这么厉害，真的敢攻击人。我站在树下没一分钟，忽然发现情况不妙，附近的高树枝上突然出现好几只小嘲鸫，再接着，我感觉已经不是几只了，而是十几只。攻击我的尽管只是那一只，但根据我的直觉，其他小嘲鸫的出现，是个不妙的信号。我开始加快脚步走，那只小嘲鸫向我攻击的密度开始频繁，甚至在空中悬了一圈之后再次向我飞来。小嘲鸫可能是吓唬我，不过我不敢大意，小时候听说过小鸟啄吓人眼的故事。我一点儿都不敢忽视半空中，这时候我着实发现，路两侧的小嘲鸫至少有几十只了。还想什么呀，赶快逃。背着相机，挂着望远镜，我一个人就跑起来了。

小嘲鸫饶过我，没有追赶，我跑到小丘顶，身上都是汗了。高树丛立，北扑翅鴷（Northern Flicker）听见我的声音，成群地飞过树林。有只白胸䴓（White-breasted Nuthatch）在树干上上下爬，无视我的存在。
据说小嘲鸫很聪明，能从人群中找得出威胁过它巢穴的人，然后专门攻击这个人而忽略其他。我觉得小嘲鸫对我应该是误解，我虽然拿着望远镜到处看，但并没有爬到树上去欺负它的孩子们，我只能说，这个小嘲鸫父亲过于尽职尽责了。小嘲鸫袭击人的事儿在俄克拉荷马州图尔萨市（Tulsa）最有名，一名邮递员遭到攻击，而后许多市民便收到了防范小嘲鸫的温馨提示。

其实，在传统美国文化中，小嘲鸫还是很可爱的一种小鸟，它是德克萨斯、阿肯色、密西西比等州的州鸟。杰斐逊总统养过一只名叫Dick的小嘲鸫。在美国的摇篮曲中，小嘲鸫可以用来哄孩子不哭闹，有一首是这样唱的：
小宝贝，不要哼，
妈咪给你买只小嘲鸫；
小嘲鸫，不会唱，
妈咪给你买个小钻王。
（Hush little baby, don't say a word,
Mama's gonna buy you a mockingbird.
And if that mockingbird don't sing,
Mama's gonna buy you a diamond ring. ）

201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