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深入到陆地,形成河道,两岸是棚屋。底层架空,木桩嵌入水泥桩,再打入水中。房子悬空而建,任由潮涨潮落。
旧棚屋多是木质结构覆葵叶而成,后被大火烧掉不少。现在多是铁皮屋了,灰色为主,也有整个刷成蓝色或明黄色的。走近无人的房子时我屈指敲了敲,叮叮的。这样的房子密密匝匝沿水而建,嵌在绿水青山之间。远看相当破败,走近看,但凡有人家的都干干净净。临水一侧搭着梯子固定在水中,直接可下到船里。载游客的小船在水道间往返穿梭。
棚屋背后也有陆地上的房屋,与别处一样。一两层的房子,离车站越近,小店、餐馆越多,沿窄路往深处走,便多是住家了。一家小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姜汁撞奶,我只吃过双皮奶,尚未尝过这个,就进去看看。粤人的双皮奶即老北京的奶酪。穿过前屋,后边敞开的是个露台,悬在水面上,店里一个客人也无,是个可以坐坐的好地方。向店家的女孩子要了一份姜汁撞奶,彼此语言不通虽然讲的大概也明白了,不能确定,我就又回去店门口指牌子。她这时也递过一张纸片,甜品单子。两个人指的是一样的,我就坐去露台上等。
栏杆外侧一条长木板上摆了一溜花。这大澳村是在游客的地图上的,街上走着的多是游客。然而仍是安静,静得不得了。当地人大多上了年纪,象店家女孩子这样年轻的少,不过这女孩儿也就十几岁吧长大了未见得会待下去。任何关于大澳渔村的介绍都不会忘记“香港威尼斯”的说法。这两厢全不搭界的哦——除了以船代步,除了曾经的盐业,和曾经的海盗,也还是完全不同的规模——强拉到一起讲实在是对彼此的辱没,完全不同的灵魂。
姜汁撞奶来了,等了有好一会儿,现做的么?温热的小白瓷碗,静滑反光的奶酪。女孩儿小心的把一只白瓷汤匙平放在奶酪上,表面浅浅地被压下去,但不沉不破。我谢了她,她对我一笑就走开了。奶酪丝滑清香,不十分甜,正合我意。乳香也不腻,姜的微辣直抵嗓子,淡淡的刺激,一丝丝的热,有种通透的舒服。水上有小船经过,都是游客吧,划出一道水线。在此处坐了很久,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离开小店,沿街往深处走。经过一间棚屋,门洞开,屋内漆黑,另一端的门也敞开着,对着水面,一门洞的光亮、色彩。我想照下来。刚一举相机,屋里便有人给喝住了,原来有人的,黑得看不清,动起来才看出人影。后来又经过这一家,那时老太太坐去了临水的门外,给出一个剪影。忍住了,没有掏相机,只站那儿多看了会儿,又不敢逗留太久。那刻的水光极亮,耀眼地被封在两道门里,而远处的门外,明明知道就是水道的,仍感觉神秘兮兮。
又经过一间屋,老远就哗啦哗啦的声音,打破着寂静。几个老头儿在搓麻将,绿底白面的牌都好大个儿的。一个女人在煎豆腐,丝啦丝啦的声音也是还没到近前呢就听见了,炉子摆在屋外的棚子下。很多人家都有用木板搭出的露台,宽大齐整,吃饭乘凉休闲大概都是它了。有一处好大的几乎亭子一般的露台上,七八个老太太围张大桌子玩儿纸牌呢。经过一处简易的小码头。水的对面是湿地,再远是山。栏杆上贴着小字警告:潮汐危险——这水上迷人的宁静面孔立即变得狰狞起来。
穿过棚屋区,堤岸尽头一座关帝古庙,蓝墙灰瓦,彩雕屋脊,门前一株树,庙内无人,只有香烟缭绕。距庙不远又寻小径而上,遇一处祭祀台,半人高,船篷模样,棚顶再用渔网绑定, 内外都漆成红色。棚内有供奉的果品,点着香烛,悬着灯笼,旁边还挂一把打理的扫帚。祭台对面的石墙上嵌一尊小貔貅,面向开阔的水域。再往下就真的没有路了。
渔村的另一端又有古庙一二,亦是只见香火不见人。撞上一间少林武术学校,很大的场院,看上去挺新的房子,房前一排齐整的小树,地上闲置几尊大小佛像。好奇什么人来这里学功夫呢?
天不早了,我踱回到街市,往车站方向走。买了只麻薯,还没吃呢又见到炭烧,站下来看了一会儿,要一份烧黄鱼仔一份虾干,都烤得焦焦的很有嚼劲儿。没等公车来呢差不多都给吃掉了。等车的人排长队,都是往东涌地铁站的,大概快些吧。我还是走来时的路。回程车慢,走了四十多分钟,一路的上人,当地人的样子,人真不少呢。望着车窗外盘山的绿树,以及不时露出的山下的海湾,太阳一点点低下去,我时醒时睡。
在梅窝赶上一班快船。五点十分离开大澳,六点十分船驶离梅窝,六点四十到中环码头,七点十分晃回到旅店。开船时天就已全黑了,从水上只看到岸上灯火,清晰得很。 在车上困得不行,此刻清醒了。临近中环时超过一艘不小的帆船,帆都落下的,桅杆上点着灯,把整个船照得通亮,与两岸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