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了維斯康提的The Leopard《浩氣蓋山河》,前半段是昨晚看了幾十分鐘停下來寫的,因為看的太興奮,暫停下來日記式地記了幾句,後半段則是今天寫的,是以文字形式的不連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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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看Visconti的Leopard
大概半個多小時四十分吧
厚
怎麼可以這麼好看咧
由貴族Prince Salina的位置,來看義大利的建國史
不知道是哪一個政府
不過如果是義大利統一
那總該是1860年前後不會差太多的時候
(恩..Pio Nono是哪一年起始宣稱自己為梵蒂岡之囚的?)
同樣作為開國史
年代不會差貝托魯奇的1900太多
但格局氣度差太多了
貝托魯奇的1900,當然不記得太清楚,義大利史那時更是毫無概念
(現在雖然也沒有比較有概念)
但其實整個非常的政治性,那種很typical左派的論述,也就是(現在的)中學教科書式的史觀,地主vs.農民階級鬥爭等等等
維斯康提由親王為主角,再藉由親王家的耶穌會神父跟親王聊天下事,這樣貴族跟教會的角度都有了,然後由親王的姪子Tancredi(年輕俊美的無以附加的亞蘭德倫)因參與義大利統一便跟「現代」牽上了線
以現在的角度看回去
那當然完全是傷感懷舊,或者說白一點,貴族、菁英式的戀舊,但我卻覺得那反而是「對的」史觀
那,要知道,現在的歷史,雖然是由革命者的後裔寫的(至少是繼承的是那樣的角度),但這些人現在可算是社會的菁英,亦即,跟當初的親王觀看的位置是一樣的,(當然,親王比我們優秀很多,那才是真正pinnacle上頭的人哪)
所以,回過去看歷史,其實更「正確」(或者說是一致)的切入點,該是親王的
裡面很多對白都有那種深遠一點的史觀,神父跟親王說的話都非常有趣
好像那段,神父靠北親王說他們這些貴族們只曉得跟國族主義者/nationalists合作,到最後就是把教會財產都充公,那教會的窮人要誰養呢
親王說,教會是不朽的,但我們作為一個社會階層並不是,如果今天教會必須犧牲我們才能生存下去,教會會如此行,而這也是正確的(噢親王您會預知未來嗎?)
瞧~~多麼漂亮的話呀
然後剛剛又看到這段,Nationalists已經在邊界閘口都豎立了兵力了,這種兵荒馬亂的革命時期,親王一家迢迢地,還要給守關者看permit,我一開始以為要逃難了,結果這群人只是去度假的
在客棧吃飯時,神父又碎碎唸了,貴族跟革命黨人的concern是完全不同的,好像親王,對他來說,革命的重要性還沒有比他帶全家去鄉下度假來的重要..
從親王來看,世局總是不停在變動的,他只需要去接受,然後想辦法大概維持著他的生活,但至於今天的統治者的理想是什麼,一點都不重要,可能明天又換一批人了
(義大利在十九世紀到底搞了幾次建國革命內亂戰爭啦?親王應該也看膩了吧)
(就算是無產階級革命者,也是會想要去看親王家美美的壁畫呀~)
(這樣的恢弘穩健,可不是故步自封拘泥不前,是那種,看過了更遠更長的歷史長河才可以有的溫文睿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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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之後..
前面還是旁觀者從容觀看歷史的姿態,但當然,站在兩個時代交口,作為上個世代的權貴,現在及將來世代的古董,親王是會被捲進這歷史的,Burt Lancaster實在把親王的角色演的太好了,非常迷人的一個角色,優雅高貴,但是有時又直爽豪邁,尤其每次看他跟神父講話,就覺得很好笑,像有一次親王在洗澡,神父急忙要見他,親王就故意直接在神父面前全裸站起來,還要神父幫他拿浴巾,順便不忘挖苦神父:你赤裸的靈魂見多了,赤裸的身體應該不算什麼吧。 然後神父開始講起親王女兒Concetta與姪兒Tancredi私定終身之事,免不了一段兩個教徒建立家庭,教會怎樣啊巴拉巴拉的,於是親王又嗆他了:神父,我對迦拿的那段婚禮沒有興趣,遑論天下一般的婚禮。
其實親王跟神父兩人的應對是非常有趣的,可以作為對貴族跟神職人員關係的觀察,這兩個人當然有彼此不順眼的地方,(像神父每次都要親王去告解,為他肉體上的情慾懺悔,親王當然就覺得很煩,常常也會揶揄神父念茲在茲的陳腐教義),這講的就是,歷史上,教會其實在道德等方面,非常看不順眼貴族王公的許多作為,那貴族當然更對教會不以為然了。但兩人其實又有許多相像處(像是,對Tancredi的丈人那樣的土財主的粗俗毫無教養都暗暗的不屑),講的當然就是這二者同時作為權力階層,有著重疊的利益偏見,然後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合形成的同盟關係,(即所謂的祭壇跟寶座的聯盟)。
這當然還是以很現代的方式回頭去看貴族跟教會,講這二者的聯盟,其實沒什麼貶意(誰不拓展或鞏固自己的利益?),實際上親王跟神父都是相當可愛的角色。
從親王跟村中人互動的樣子,其實也可以觀察到其他有趣的東西,像是村中的第一次投票,這樣一個象徵民主、人人平等的活動,親王一進去,所有人還是立刻的脫帽致意。由此可略見,所謂平民(包括了革命者農民新興中產階級)對貴族的情節,並不真是革命政宣描繪的那種單一。
當然,親王的角色也是令人喟嘆的,作為上個時代的人,他是不可能再如姪子Trancredi那樣的年輕貴族後裔,試圖從新政權那分一杯羹,但他卻也是有遠見的,他並不樂見歷史巨輪推進的方向,卻也知其不可挽,而他也利用了他尚存的一些威望影響,措合了Tancredi與新興勢力之女Angelica的婚姻聯盟(儘管,他自己的女兒迷戀著Tancredi)。相較於其他舊世代的人(像神父,親王的夫人),親王的遠見會讓人以為他對新世代的來臨是較樂見其成的,事實上當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好像對於想出頭的Tancredi的所作所為,他不見得認同贊同,但仍然給予他的祝福支持,因為每個世代都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啊,時代的潮流是不可能阻止的,(親王唯一奚落Tancredi的一次,就只在Tancredi棄革命軍又重新效忠於國王時,戲問他的軍裝怎麼換色了)。
電影的大半,親王都是豁達優雅的,儘管他的財富勢力其實早不及新崛起的資產階層,但他仍維持著尊貴的氣度,一直到最後四十分鐘的宴會上,我們才看見親王真正透露對這個新世代的厭煩疲態。他跟Tancredi的未婚妻Angelica跳的那支舞,真是無比傷感啊,Angelica對親王說,若不是因為您,我跟Tancredi也不可能在一起。親王雖然笑著否認,但他確實是扮演了這兩個階層團體中的橋樑,與這滿室笙歌相繫的輝煌榮華,也就這樣從親王這一輩的老貴族身上,傳遞至Tancredi與Angelica所代表的新世代手中。對一度擁有又失去的顯赫榮華的喟嘆、懷念、哀悼、告別,都在這一支華爾茲中道盡了..
親王的立場想法,其實在之前新政府的官員Chevalley前來遊說親王去當國會議員時,就已經表達的極清楚了,「我們曾經是獅、是豹,而取代我們的卻是豺狼與土狗」,必須要活在兩個世代的交縫,眼睜睜看著、甚至促成、豺狼與土狗得道,親王疲憊了...
(另外一個我也很同情的人物,是親王的女兒Concetta,Concetta跟Tancredi一度有一段情,但Tancredi後來就被貌美又有錢的Angelica吸引去了,親王的心向過去,畢竟因為他是上一輩的人,Concetta分明還和Tancredi, Angelica同一輩,但她堅持重視的,仍然是過去的思想價值,所以她會對Tancredi在飯桌上為了討好Angelica,而說的革命軍闖進修道院對修女講的粗俗笑話感到如此憤怒)
不過維斯康提可不只是一味懷舊,像這部片的亞蘭德倫帥歸帥,(怪怪,這部電影分明比安東尼奧尼的《慾海含羞花》Eclipse還晚一年,怎麼亞蘭德倫這裡看起反而比較小),但其實讓人看的很討厭,與其說是那個人物討人厭,不是說那個角色所象徵的令人不齒,但維斯康提對這新一輩的人,不管是Tancredi暴發戶的丈人,或者機會主義者的Tancredi,竟也都是如此包容,當然會想要分辨喜惡是很容易的,儘管這部片最令人同情喜愛的角色毫無疑問的是親王,但維斯康提對這些新世代的溫柔體諒寬容(他們的投機取巧見風轉舵忘恩負義短視近利等等),也許就是維斯康提在這部片中,那個大史觀的展現吧~~
這部電影的視覺呈現很棒,一定得提一下,
場景佈景是出了名的精緻華麗(這真的是45年前的電影嗎?!!)
framing跟composition也都好
一開場那個全家唸頌玫瑰經時就可看出維斯康提的手筆,大場面,十幾個演員,走位出入鏡卻都弄得漂亮,攝影機動作不多,剪接節拍也不快,但卻毫無單調。
Tancredi跟Angelica在古堡內探索談情,一個房間開了又一個房間,俄羅斯娃娃那樣的沒有終止,浪漫的一塌糊塗,很難不愛。
但最厲害的,當然還是片末的宴會,隨便吃個自助餐跳個舞都是上百個演員在你眼前,這麼大的場面,現在是很難看到了(頂多戰爭畫面上給你一排CGI軍團),光是這個排場,細緻講究的服裝布景,油畫般色澤豐滿、佈局對秤的畫面,實在就已無懈可擊,令人嘆為觀止了
(全片有四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故事都發生在親王家吧,回想一下,竟然還沒有哪個房間有出現過兩次咧,當Arts & History channel的紀錄片看都過癮)
啊,為什麼可以這麼美呢,這些死導演,現在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