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里的克鲁士,罗马尼亚中部的那座城市,灿烂的阳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射出刺眼的光芒。城边的山坡蜿蜿蜒蜒地伸到很远的地方,缓缓地展平在地平线上。那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一个戴着破毡帽的父亲把双手抄在背后,拉着一架木头爬犁。小儿子斜斜地半躺在爬犁上,眯着眼睛看太阳。父子俩人还有那架老爬犁,不紧不慢地从山坡上下来,渐渐地汇入了城市的风景。
我们手里有一个地址。那是弗莱特的爷爷奶奶的家。弗莱特是泰特的音乐朋友,泰特弹琴弗莱特唱歌,那么泰特又是谁呢?泰特是艾比在美国C城的小房东。你看,艾比就是这么交朋友的。
按照地址,找到那座房子的时候,天快黑了。克鲁士的街头挂满了彩灯,路边的酒吧餐厅里挤满了人,欢快的音乐荡漾在清冷的空气里。
院子里很黑,很安静,和外面的欢快气氛形成明显的对比。这是一个住了十多家的混合大院,各家的门上便再没有门牌号码。我们踌躇着。
搞公共外交艾比可要靠我,我比他会说话,当然好话坏话都算在内,包括得罪人麻烦人的事也是由我来出面。
我敲第三家的窗玻璃,是因为看到灶台边有个男人正在忙碌,白色的围裙上沾满了绿色的浆液,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一定也乐于助人。这是我的哲学。
好丈夫好父亲打开门,一双眼睛带着询问。我手里,是一封弗莱特写来的Email,洋洋洒洒整整一大张,却没有写上他的爷爷奶奶的姓名。
我把这张纸恭恭敬敬地递到男人的鼻子底下,男人看了看,摇摇头。他不懂英文。我于是开始交替着用我所有一知半解的语言试图沟通,可是我完全不会罗马尼亚文。有一次,他懂了“爷爷”这个词,拼命地点着头,然后摊开双手,指指自己的心脏,再做一个睡觉的姿势。艾比疑惑地看看我,我叹了口气说,哎,他以为是问他的爷爷啦,他的爷爷死了。艾比就又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我能懂这哑语一般的交谈。
当我差不多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看到了桌子上的电话。我没有再过多地解释什么,直接冲上去,拨通了弗莱特爷爷家的电话,然后把话筒交给那个男人。一分钟以后,院子的深处有一扇门怦地一声打开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老人站在我们面前,一下子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脸上。
这是弗莱特的爷爷,后面跟着的是他瘦小的奶奶。我们一见如故。
是除夕了。那套简单的三居室的老公寓里只有一只小小的煤炉,没有热水,没有暖气。桌子上,摆满了奶奶准备的饭食和自制的老酒。我们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围着桌子谈天说地,嘴里冒出白白的哈气。爷爷给我们讲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故事,他如何当了俄国人的战俘,如何在集中营度过了5年的时光,如何又在回家以后发现老伴已经改嫁,如何又和现在的奶奶组成新的家。——忘了说了,我们可没有相同的语言,爷爷除了罗马尼亚语还会点俄文,而我们对这两种语言都一窍不通。我煞有介事地翻译给艾比听,真的我都懂,人和人之间的理解有时候不是但单靠语言的。
新旧交更的时候,我们唱歌。爷爷有一副好嗓子,我呢,给他们唱了一首《一条大河波浪宽》。
- 做文章要像窃贼作案posted on 01/06/2004
预谋的时间要很长,反复演习,写成以后要破坏现场,不留下蛛丝马迹,小心掩藏情感,让别人觉得盗窃读者的心易如反掌。
与曼妹共勉。
98年我在罗马尼亚住了两个星期,还有一段大情人变小骗子黑色幽默的跨世纪泰坦尼克式网恋,不小心都碎了。回忆文章写了一小段,就不好意思写下去了。 觉得写爱呀情的,一想牙就酸。
我有好几颗酸牙。 - Re: 做文章要像窃贼作案posted on 01/06/2004
岂仅是窃贼作案,这起码是一级谋杀。
玛雅 wrote:
> 预谋的时间要很长,反复演习,写成以后要破坏现场,不留下蛛丝马迹,小心掩藏情感,让别人觉得盗窃读者的心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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