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我梦见纯白的独角兽
身中七支长矛
血流如注
它的前蹄向着东方跪下
慢慢倒地死去
它的泪流聚成明镜
镜中人影绰绰,哀然
你向我显现
面目模糊的兄弟
你生于泥土
又象泥土被随便抹去
我不知道你的样子
但我知道你死亡的每个细节
关于一颗“炸子儿”
如何从你腰间雀跃进入
在你胸前盛开出
一朵硕大的血红玫瑰
此时你的老父
正摸早在田间锄地
病中的娘披衣推开房门
看见阴霾的天空
心猛然抽动
我哑口的兄弟
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
我从镜中清晰看见
你出生和死去的意义
生命是一粒尘土
消逝在时间的荒芜里
你是老父坟前的草
是瞎眼的娘错乱的记忆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你究竟是否存在过?
他们翻云覆雨的手肆意涂抹
我只能牢牢记住你的名字
2005.5.29
又到一年的这个时候了。十六年前,我们宿舍楼有位男研究生死在复兴门外大街,尸身血肉模糊,状不能辩,极惨,年二十三岁。旁人从他长裤口袋里找到学生证,送尸回校。后校方通知其湖北农村的父母进京收尸,告知其子是"暴徒",罪有应得。世间禽兽之举,难与此竞也。我不识死者,唯有记住他的名字和死亡细节。
是为记。
- posted on 05/30/2005
六四记忆(修改稿)
这一天是这样一天
不要描述,因为所有的描述是暗淡的
暗淡,是一个借口
一颗树,也在中午变形
她告诉我
她停止生长的理由是——
在她的荫庇下
士兵和死者
同在
他们也
变成了树
这一天
所有道路上的树
生长血的叶子
生长的时间,凝固了
也变成血
夜晚来到时
他们,在远去的路上回首
殷红的时间
涂满都市
谁在天地之间
见过时间滴血!
谁在说,生者,你为我们祈祷
还是我们为你祝福?
尽管道路上
无数男孩和女孩子的
身体
在多年以后
还是在,在慢慢
慢慢倒下
直到天地大倾斜
并且
永远倾斜在
我的心中
这一天,我全天语塞
唯有心中浮现的神祗
在阴霾重重的泪滴中
看见泪水的结晶
搭建一场追悼会
那是你用遗忘
书写的
下跪书吗?
这一天
美女依旧行走
她们的霓裳与往日不同
是因为我看见
另一个天地的群舞——
为了取回自由
美狄亚抛下了
弟弟的尸体
以阻挡父亲的战船
那日子
就在昨天。。。。。。
这一天很宁静
是因为他
改写了宁静的内涵
天地间人的灵魂
围绕人间的
许多争论
在不许争论的
广场
聚集
于是,今天是没有声音的
大舞蹈
大合唱
大无声的聚集
是无言和无言
发出声音碰撞
铿锵的
敲鼓会
你听懂了没有词汇的争论吗?
戚戚雨后
云
正在呈现各种明天的形状
让鸽子
无罪地起飞
无罪地捎信
捎来死者的
吟咏
举行新的仪式吗?
宣读新的
诗歌吗?
无言和节奏
还在!
据说,这一天
在墓地上
举行纪念
是一种“罪行”
花圈和纸灰诞生了
伴随着“罪行”
回忆之罪
渗透到
罪人
心里
而我的心
和死者挽起手
墓地上
“罪行”
正在开放鲜花
这是红花之最
是的
墓地
成为迎接
我们的
一方摇篮
死人和活人
今天结婚
这是五千年来盛大的中国婚礼!
这一天,是最初的
也是最后的
像第七天。。。。。
一直到以后的日子
遥遥无期
的日子
在拯救和忏悔里
我们和他们度过
——新生命
——新死亡
新婚大礼的我们
正在成就一个完全
不同的历史记载
这一天
如何不同?
你可以无视她的存在
但是
就像第七天的生死一样
万念生光
万念俱灰
接触
并亲自接触生死的人
才会有福
逝水年华的村落里
水火融合
又再形分开
是有人
还是有神
为了
出路
开辟
悬崖
一条路
就此
和一万条路
通融
虽然我们面前是悬崖
是海
和冰
我们何时起步
像他
在那个客西玛尼园中起步的
赴死者
是啊
这一天,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是
六月四日
注:去年今天好像贴一首纪念诗。今修改一下,再贴;以和慢板。
- Re: 六四记忆(修改稿)posted on 05/31/2005
呵呵,谢自立唱和。这年头还写这种诗的,怕很少了。
顺便说,我写此诗前,参考了你的“六四记忆”。 - posted on 06/01/2005
時間是長是短
碾碎的骨骼
任性地堆聚成一座石雕
洞穿的雙眼
訴說著從血肉
化成石泥的苦難
人們興高采烈地圍攏
又茫然若失地四散
喧囂的日子
沒有人記得昨天
沒有人在你面前
靜靜地站一站
惊恐過後
要相信一切都會改變
天將再藍 風又再暖
雨中撐起的傘
也是一片小小的艷陽天
廣場上冰冷的石板
原諒了不經心的背叛
朽与不朽
早已令人厭倦
鋼鐵肯定硬過骨肉
不需要履帶下的亡魂再次證驗
是死者
讓生者知道了活著的好處
揮霍的活法
立刻瀟洒的蔓延
很想點燃一支蜡燭
陪你共度這個夜晚
天上沒有星辰
到處都是黑洞洞的眼
側身混進鬧市
只有冰冷的魚
孤獨的聚散
日子瘋狂旋轉 沒有正反
人這樣活過 永遠不再團圓
一個事實 很久才能被接受
一個悲劇 轉眼就煙消云散
在不斷變幻的焦距後
透過模糊的視線
細數鏽蝕斑駁的紋路
不知距离 是太近 還是太遠
不知時間 是太長 還是太短
2000年6月4日
- posted on 06/01/2005
这是我看到的最好最好最好的纪念的诗
steve wrote:>碾碎的骨骼
時間是長是短
任性地堆聚成一座石雕
洞穿的雙眼
訴說著從血肉
化成石泥的苦難
人們興高采烈地圍攏
又茫然若失地四散
喧囂的日子
沒有人記得昨天
沒有人在你面前
靜靜地站一站
惊恐過後
要相信一切都會改變
天將再藍 風又再暖
雨中撐起的傘
也是一片小小的艷陽天
廣場上冰冷的石板
原諒了不經心的背叛
朽与不朽
早已令人厭倦
鋼鐵肯定硬過骨肉
不需要履帶下的亡魂再次證驗
是死者
讓生者知道了活著的好處
揮霍的活法
立刻瀟洒的蔓延
很想點燃一支蜡燭
陪你共度這個夜晚
天上沒有星辰
到處都是黑洞洞的眼
側身混進鬧市
只有冰冷的魚
孤獨的聚散
日子瘋狂旋轉 沒有正反
人這樣活過 永遠不再團圓
一個事實 很久才能被接受
一個悲劇 轉眼就煙消云散
在不斷變幻的焦距後
透過模糊的視線
細數鏽蝕斑駁的紋路
不知距离 是太近 還是太遠
不知時間 是太長 還是太短
2000年6月4日 - Re: 六四记忆(修改稿)posted on 06/01/2005
谢谢 - Re: 六四记忆(修改稿)posted on 06/03/2005
上面三位诗人纪念六四的诗,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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