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
——读余世存书『非常道』
刘自立
道,是中国宗教或者说准宗教的概括言说之总和。这个总和跟随时代和历史之变迁而变迁;其万变不离其综,就是说,万变也是不变;否则,道之言说就会被不言说,或者忘却。
余先生现在出来言说了,说明道,又有了变,或者说,不变。
这个道的解释是同义反复的,就像外国哲学家所言,词与物之间存在一个几乎是永久之对峙。
这个对峙,按照现在西方左派的说法是,马克思的幽灵又回来了。
这个老幽灵何以能够回来?是因为他的象征意义之恒久性特点。据说,马克思这个幽灵是德里达发明的。德里达的意思在齐泽克的解释中是这样的。所谓“没有幽灵就没有现实”;现实的幽灵只有通过幽灵的补充才会完整。
于是,这个比较费解的解释产生以下几个层面的意思。一是,现实总是招呼幽灵或者幽灵的象征回复才会完满;
二是,幽灵的象征本身是指涉现实完满,而非本身完满;
三是,现实是有缺陷,而且总是有缺陷的,所以要有幽灵来补充。
也就是说,你的现实和你的梦境是一个合二而一的世界。
这里面也有问题。也就是说,你是按照梦的指涉而生活,还是按照现实的约制而生活,而思考,而实践的。
梦,让人间出诗人,出理想;现实呢?让人间出准则和按照准则生活思考之人。
这两件事情一旦混淆,一切就乱套。
自由主义在阿伦特笔下是有限的,不完满的;问题是,一切,不是按照幽灵法则行事,而是按照相对现实原则行事。你不能说,要凭空等待乌托邦降临,才做万事,人间没有乌托邦。
从但丁开始说,在大地上建立天堂后,革命丛生,生灵塗炭,为证。
但是,现在新左,老左改一个说法,叫做欢迎幽灵,就回到原意,就是要批判自由体制。这个诗意的政治是一个大祸害(托克威尔有言在先!)
固然,历史其实就是一直这样乱套而行的;这个乱套,有的是有代价,有回报的,有的,则是纯粹的付出代价,且是人类徒然付出代价——血腥的代价——像是纳粹的纯种说,日本的共荣圈,毛的上海公社。。。。。。都是以诗意开始,以屠杀结束。一个很大的概念指出一个几乎是邪恶的“能指”;而所指,其实是一个消灭了任何价值的杀戮,如犹太人被灭,红卫兵杀死无辜。。。。。。能指和所指的分离,在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有着特殊的“分离”和“滑动”。中国人没有想过,我们这里的索绪尔实践,就是说,我们搬来他们的词物言说,其实发现他的说法非常有道理,有价值的‘只是没有中国化,从表达方式到语言传达,甚至到思维构建。他们这种意识形态说,就是在无穷尽地玩弄这个分离和滑动。
这个玩弄,分成几个时代的特点。
五十年代的中苏友谊。能指,是共产主义,所指,是出卖中国的主权和利益,实行毛专政——其实,这个出卖和共产主义,早在苏联红军在据说是刘伯承的配合下,打败蒋介石的东北军的“中东路事件”中已露破绽;并由宋庆龄出面为苏军诡辩——就是一种现实与幽灵巧妙配合的实例。(见司马璐和张耀杰著作)
于是,在枉顾现实层面上的尝试里,中国人被这个能指说,大词说,意识形态说,玩于鼓掌之上,毫无反思之余地。
翻手为雨,他们以另一种共产主义之语言说,“苏联修了,我们是正统的”,颠倒了以前的所指——于是,能指不变,所指万变,他们轰击尚为开明的赫鲁晓夫,搞得乌烟瘴气。
这种能指和所指,幽灵和现实之变,在『非常道』里,表达方式是闪烁其辞,不无闪光,又好像无轨迹。小余也说,事情/文本,不以胜败论乾坤(大意)。其实,他们——那些乘着历史车轮一路玩耍而来者,内心里也是有着一种,或者几种能指和幽灵的戏做意志;也是有着他们自觉和不自觉的服膺所指之邪恶和非邪恶的言说和行动的。
这个逻辑分析,加上非逻辑组合,变成中国事情的一个内核;换言之,悟性的言论,是指涉生活,个性,和所谓文学范畴的;而逻辑的指涉,则往往指向政治,宗教,等等。
我的意思是说,余书在呈现历史上诸公有趣无意之言说的时候,他们或者指涉一种宗教,政治,。。。。。。或者是指涉一种生活,文学。而在政治和文学之间,又产生某种巧妙之联系。可以联系之理解,也无法理解之联系,起码表面上是无轨迹可寻。
苏曼殊和尚那是有一句名诗:“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冷似冰”;其指涉当然是多层的。有生活的,有宗教的,也有理想的。。。。。。
但是,他的诗歌,其时,更多的是诗歌,而非宗教,因为,他回到个人。
赘言之,自由主义要回到个人;群己权界,是似是而非(函阿伦特的反原子个人),因为道的实现是个人,不是集体——这是中国人不好解释和理解的。。。。。。
当然,自由主义有时候也是以自由的名义回到“集体”,国家,民族,。。。。。。还要为此打仗,有问题吗?
从个人出发,走出个人,走向能指,理想和社会的诗歌,有反向的指涉(也很有一点个性!),如胡汉民诗歌:
挟册当兴汉
持椎复入秦
堪问谁做釡
使子竟为薪
笔者戏解之,当然是指涉“釡,薪”之说的革命诗——这是了解那时革命形势和革命行为之辈耳熟能详的。
这里的幽灵,是遗民情结的历史延续——从兴汉说,到灭清说——他们的一些主要之道,就是王国维和陈寅恪的遗民说,就是柳如是的反抗之民族主义甚至是民粹主义?
其间,有趣的是,中国之道统被炮舰,或者被和平手段打开门户以后,被蚕食和归并的一个过程,呈现道的反向的衰落之面貌。
所以,我们说,余书之开始的开始,应该是交代明朝遗民问题和清朝民族问题之结合的那条轨迹研究。
二是,明朝的西方之道的传入(利玛窦,汤若望),和中国道统之分裂,是那个时代成功之辈,或是失败之辈之道之行的一个必须的说明和补充。我们看到,在二十世纪初叶的马相伯,英敛之的教徒身份和学者言说中,道的全球性特征已经展现。
这个势头真正是道之延伸的历史呢!
我们评介若望。保罗的时候,自然要回到我们的基督之道——再说一遍,佛较和中国社会摩宕五百年。基督教呢?
这个道,是道的新内涵和新外延吧!
三是,有遗民情结造就的老中国(汉民)情结一旦被新道——苏联之道代替,则出现恢复汉朝统治和苏联统治的绝大荒谬——这个开始,是道之大沦落之开始。不可以在言说道的时候被枉顾。
我们伟大之国家被区区德国什么主义辖治,是怎样一种幽灵的涂炭呢?
美国,英国,除了赔款办学,其自由之道又如何应因中国之道,之现实?
罗斯福和杜鲁门,还有尼克松辈,懂了中国之道吗?
小布什呢!
这里,余书写录的,关于孙文“捞稻草”,向苏联人捞稻草一节,很是说明问题。
中国之道之纯粹性,不是和西方主流结合,形成一种从孔孟以来良性循环之道,而是走上了道之毁败和奴役之路——道,成了邪门歪道了,可恨得狠!
换言之,余书应该有关于1840年这个日子的道之道,道可道,之言说,摘录和分析。深而究之,我们说,如果我们中国人的道,是接近所指的,可以操作的,没有巨大阴影的,我们的道统,也许还是可以改造和更新的——问题是,我们的道统的伪世界化,就是马列主义化,使得我们远离了我们的能指和所指。我们在以宋庆龄为代表的,或者说以周恩来为代表的苏联构想面前,实行革命之道(见司马璐),我们的道又如何回归和梳理呢?我们是道乱一通呢!
说到这里,我们不是把胡汉民放到锅里烧了,而是把亿万老百姓搭上了;我们那些革命草,有些的确是被烧了,很光荣,黄继光,董存瑞。。。。。。但是,我们的大多数人,确实是一头雾水地被能指杀死了,被幽灵杀死了,被革命的苏联之“道”给蒙骗和杀死了。
道,是非常道吗?
是,也不是。
在理性的层面上,中国人一直以来,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方式和艺术,在解释其道;虽然,他们往往是主观的,但是宋明理学,也是懂得主观客观之所谓“现象”学梳理的——后来如熊十力大师——但是,佛入中原,禅取代之,改革之,就是非理性了;于是,道,面目与老子异。
再于是,道,就是不可理喻的。有正面的不可理喻和负面之。正面是,匡正科学万能之能指,所指;如,后来西人阿伦特,波普一类人说的科学之异化——和生产之“劳动”异化说同。
这是科学之能指的缺如。
再,就是民主的总意志说的缺如——这个,许多研究卢梭辈说得很多,不赘言。
科学,民主权且如此之不完满,中国之道的瓦解和分裂,难道不是一个悲怆的和荒诞的诗歌文本和历史文本吗?
那些万变不离其道之各类细说,如余书之排列之言,不是表现了中国万花桶的崩裂和漏水吗?
你看看那些煞有介事,或者不煞有介事者的有趣,和其实一点也不有趣之言说,你不会想到中国之道之悲剧吗?更加可悲的是,权且说那个时代,清末民初,还有幽默可研之,那么,在1949,1955,1957,1959,1964,1966,1979,1989。。。。。。中国之道,之言说,还有什么可笑之处呢?笑脸,成了笑面人;成了笑——本身的“犯罪”;成了笑中之大哭——“无端狂笑无端哭”,变成“有端狂笑有端哭了——你看看余书的聂绀孥诗,聂绀孥事,就是这种“有端”之例子。
为什么聂是“有端”,而苏曼殊“无端”呢?
就是到了苏,道尚未灭尽,幽灵与现实并在;而到了聂,就几乎是道非人亡,天下大乱,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
所以,我们要探索一下,中国之道是可道之道,还是不可道之道,非常之道。
老子在天上看到我们,我想他会很有兴致,因为他看见中国的世界化,看到中国的东西合道的萌芽——这对于愿意接受挑战的他,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没有挑战的平庸和服从,应该不是老子辈之大性格所在,不然,何以有百家争鸣!
问题是,如果老子和耶酥只顾喝酒唱诗,我们今天的人,何以迎接这个挑战呢?悲夫!
- posted on 08/12/2005
自立 wrote:
梦,让人间出诗人,出理想;现实呢?让人间出准则和按照准则生活思考之人。
这两件事情一旦混淆,一切就乱套。
喜欢这两句话。我想,梦(理想)之所以美,之所以诗意,是因为它是梦。如果被强行拖进现实世界,美就丧失了。始于诗意,终于残酷。这是人类生活无法超越的大悲哀。
所以,面对现实世界,如果想要它略胜人意,还是得多思考准则和机制这些更可行的问题。就改善现实而言,扬小凯的宪政研究怕是比很多人的激情和梦想更有价值。
顺便说,自立,那个阿伦特的访谈,我试过几次,无法传真到我的电脑上,我还是给你寄去吧,正好也可附张Contact的牒片,你上次提到这个电影,我还得去找找看。你的地址没变吧? - Re: 道可道非常道――读余世存书『非常道』posted on 08/12/2005
地址没有变。
我在读书会上已经讲完阿了。就暂告结束了。
其实,中国的近代史就是一句话:邪门歪道。
其余,都是饶舌。
小余也许也没有想清楚?
- Re: 道可道非常道――读余世存书『非常道』posted on 08/12/2005
我还是给你寄去吧,值得一读,还有俺的批注呢。:)
中国近代史邪门歪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千多年来中国人已邪门歪道了?:)
(俺赶紧逃吧,避开砖头) - Re: 道可道非常道――读余世存书『非常道』posted on 08/12/2005
那俺就看看你的批注,学习学习。:) - Re: 道可道非常道――读余世存书『非常道』posted on 08/12/2005
这本书似可一读。
宋元以降中国人和中国文化似乎是在走向坟墓。现在中国已是世界的一部分,已被西方资本迫使进入现代,是否有转机了?
adagio wrote:
中国近代史邪门歪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千多年来中国人已邪门歪道了?:) - Re: 道可道非常道――读余世存书『非常道』posted on 08/12/2005
我最近看自立的东西越来越少出现头晕现象了。
对自立兄的序道(注意,不是絮叨)没有异议,尤其喜欢最后的悲夫。愚这里想说的,只是六个子,行为序,道为结。历史研究与社会心得应该一切从实利出发,先做一气,再去求道。先后的顺序不能变,跟科学是完全相反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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