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
南方周末 2005-09-15 16:18:48
按年代分作家,还不如按作品的数量分。比如“一本书作家”、“两本书作家”和“多本书作家”
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
编者按:
看起来,中国大陆的当代文学10年就能断一代。“70后”、“80后”概念似成定局;“90后”、“00后”概念也正含苞待放。
真伟大,文学率先实现“数字化生存”了?
未来一片清晰———届时自然会有人替“后”们总结出与前人截然不同的特点。
那过去的作家怎么办?这点儿问题难不住能人们。可以追认:追认某某某为“60后”、“50后”。沿着文学史的河流上溯,屈原该属于哪种“后”呢?“十年断代”,正常吗?不正常吗?面对如此伟大的历史性事件,编辑哪能无动于衷?于是约请几位局中人来谈文学中的“10年断代论”。原则是,在大的话题确定之后,请他们自说自话,本报不求其观点一致。当然,他们的话也不代表本报观点。
□冯唐(人称“70后”)
浮躁的媒体和评论中,最没想象力的就是文学媒体和文学评论。雌性写字的,眼睛和鼻子基本分得开,就是“美女作家”;胸比B罩杯大些,就敢称“胸口写作”。雄性写字的,裤带不紧风纪扣不系,就是“下半身写作”;有房有车有口踏实饭吃,就是“富人写作”。“进化”到近两三年,这些名词都懒得想了,1960年代生人,就是“60后”;1970年代生人,就是“70后”;1980年代生人,就是“80后”。可想而知,接下来将是“90后”,“00后”……
文学其实和年纪没有太多关系,至少我以为如此。
真正的文学,应站在角落里默默地记录着人类的经验,并在此过程中抚摸时间和空间。真正的文学,并非可以数字化的人类经验,而是用来对抗时间的“千古事”。而作家这个职业,大概更应该像巫师,他蜗居“暗房”之中,身处科学、宗教、哲学的强光之外,身心像底片一样摊在时间和空间里,等待对人类经验的感光。
一个作家一定有一个最令他困扰最令他兴奋的东西,他第一二次写作,所挖掘的一定是这个点。这个点,在王朔是世俗智慧,在余华是变态男童,在劳伦斯是恋母情结。以上三位作家的兴奋点,与年龄关系大吗?
王朔飞不过《动物凶猛》,余华飞不过《在细雨中呼喊》。在往高层次走的过程中,王朔用《我是你爸爸》窥见了一下所谓不朽的“窄门”,然后就办影视公司去了;余华在10年努力无法通关之后,转过身,以《兄弟》头也不回地向速朽的“宽门”狂奔。
有写字的,20岁之前就写完了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之后喝花酒、睡“女文青”,生命曝光一次之后,即如用过的底片,漫长的后半生只好混吃等死。也有写字的,度过了漫长的吃喝嫖赌抽的青春期,40岁之后,发稀肚鼓,妻肥子壮,忽然感到人生虚无,岁月流逝,心中的感动如果不挤出来变成文字,留在身体里一定会很快从正常组织变成肿瘤,再由肿瘤变成癌。
20岁能伟大,40岁也能伟大,甚至可能更伟大。所以我说,文学和年纪没有太多关系。“10年断一代”这么分作家,还不如按其伟大作品的数量分。比如分为3类:“一本书作家”、“两本书作家”和“多本书作家”(也就是大师)。
如果硬扯文学和年纪的关系,文学是“老流氓”的事业。不可否认天才少年的存在,偶尔嗑药间或高潮,被上帝摸了一把,写出半打好诗半本好小说。但是更普遍的情况是,尽管作家的气质一直在,理解时间,培养见识,还是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文章憎命达,等待劫数,等待倒霉,婚外恋,宫外孕,老婆被泡,孩子被拐,自杀未遂等等,安排这些国破家亡生离死别,需要上帝腾出功夫,也需要一个作家耐心等待。文字有传承,汉语有文脉,先秦散文汉赋唐诗正史野史,最基本的阅读,最基本的感动,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不提“80后”,即使是“70后”,还嫩,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着一句空。”文学总体属阴,大道窄门,需要沉着冷静,甚至一点点没落。文章再红,写字的人上街不需要戴黑墨镜;书再好卖,写字的人进不了《财富》杂志的富人榜。整天心急火燎的“某0后”,怕是入错行了,趁年轻改了吧。
冯唐,1971年出生。协和医科大学医学博士,美国Emory大学MBA。已出版长篇小说《万物生长》,长篇小说《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散文集《猪和蝴蝶》。现定居香港,从事管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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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冯唐,是个很古老的名字呀。说嫩,说积累都很对,比如中国的
诗人就写不出布莱克的"Piping Down the Valleys Wild"嘛。
是不是缺了些真诚与努力?
何须谈那么多时代和主义,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就象写不出歌
剧,写不出交响曲,这是个铁的事实。
- Re: 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posted on 09/15/2005
搞创作还是要有为艺术而艺术的痴劲的。烦烦躁躁的,屁股坐不定,心思也不定,能创造个鸟出来? - Re: 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posted on 09/15/2005
文人生命的目的就是为等来最终的几本“文学”?文学难道不是陪伴生命过程的一种手段?
但是更普遍的情况是,尽管作家的气质一直在,理解时间,培养见识,还是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文章憎命达,等待劫数,等待倒霉,婚外恋,宫外孕,老婆被泡,孩子被拐,自杀未遂等等,安排这些国破家亡生离死别,需要上帝腾出功夫,也需要一个作家耐心等待。 - posted on 09/15/2005
冯唐的话或许不错,但我觉得缺了点真正的意思。也许现代人的调侃让人感觉不到对生命的虔诚和敬畏。
来看看 VAN GOGH写给他弟弟的:
“In my opinion, I am often rich as Croesus, not in money,but ( though it doesn't happen every day) rich, because I have found in my work something to which I can devote myself heart and soul, and which gives inspiration and significance to life. Of course my moods vary, but there is an average of serenity. I have a sure faith in art, a sure confidence that it is a powerful stream, which bears a man to harbour, though he himself must do his bit too; and at all events I think it such a blessing, when a man has found his work, that I cannot count myself among the unfortunate. I mean, I may be in certain relatively great difficulties, and there may be gloomy days in my life, but I shouldn't want to be counted among the unfortunate nor would it be correct."
- Re: 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posted on 09/15/2005
Appreciate Van Gogh's writing, scared by 冯唐's 文章憎命达,
which was quoted from Du Fu ?!
Van Gogh had quite a miserable life though.
陈寅恪在与傅斯年的书信中说,没有一定优雅的环境,是写不好诗的
。我知道外国许多诗人(文人),画家都是有花园的,这怎么说?
There are many different categories...
- posted on 09/15/2005
再说,杜甫在成都是有草堂的(好友相助),杜甫的不少名篇是在夔
州(奉节)写的,那时他与几位雇工一起经营果园。
老杜的“朱门酒肉臭”,“文章憎命达”,常为人引用,不知道此等
语作为抒愤(抒情诗)都有此情此景。当他吟“此曲只应天上有”时
,这朱门酒肉便不臭了。老杜既做拾遗(亲近皇帝),又做工部,少
年得志(虽不第),曾与李白等一起纵游山水,长安的豪门酒楼没少
他的影子。既使落难,也多有友人帮助。
安史之乱是安史之乱,中国近现代历史哪一点次于安史之乱,也不见
得就怎么样。想来,还是心境的原因。
象苏姗说钱与张,我说陶潜明,陶潜明对居所邻里都很讲究的,曾为
此多次迁居。。。
- posted on 09/16/2005
71年生人能讲出这样一番话很不容易了。
如果硬扯文学和年纪的关系,文学是“老流氓”的事业。不可否认天才少年的存在,偶尔嗑药间或高潮,被上帝摸了一把,写出半打好诗半本好小说。但是更普遍的情况是,尽管作家的气质一直在,理解时间,培养见识,还是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文章憎命达,等待劫数,等待倒霉,婚外恋,宫外孕,老婆被泡,孩子被拐,自杀未遂等等,安排这些国破家亡生离死别,需要上帝腾出功夫,也需要一个作家耐心等待。文字有传承,汉语有文脉,先秦散文汉赋唐诗正史野史,最基本的阅读,最基本的感动,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但当“老流氓”最不容易的一点就是,别到老来,净说些陈腐的老话,让年轻人笑倒。
……
度过了漫长的吃喝嫖赌抽的青春期,40岁之后,发稀肚鼓,
心中的感动如果不挤出来变成文字,留在身体里一定会很快从正常组织变成肿瘤,再由肿瘤变成癌。
…………
我就没够,才刚刚开始吃喝嫖赌抽,瘾还没过够呢,等积到癌变再写不迟。 - posted on 09/16/2005
安史之乱是安史之乱,中国近现代历史哪一点次于安史之乱,也不见
得就怎么样。想来,还是心境的原因。
象苏姗说钱与张,我说陶潜明,陶潜明对居所临里都很讲究的,曾为
此多次迁居。。。
环境是人的互动形成的。
我刚回来几天,就被包围在这滚滚红尘中。见到一位律师朋友,知道我在写字,马上说,你们海龟写的书好赚钱啊。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是什么什么“天才”书,说是作者在美国默默无闻,现在大红大紫,到学校去的演讲出场费,开价就是五万元。忙得连上律师楼打“盗版”都没时间。
我说他还打盗版?还不知道他这书里有多少是抄来,翻译来的呢。让大家“均贫富”一下也是应该。
在这样大家争着出书的时候,我就真的不想出书了。反正修改起来也烦,到最后也是默默无闻,倒不如用这时间吃喝嫖赌。
- Re: 冯唐:承认吧,大家都还嫩posted on 09/16/2005
心中的感动挤不挤出来变成文字 is not that important. The more important thing is 肥不挤出来,留在身体里, 变成癌 or not.
也有写字的,度过了漫长的吃喝嫖赌抽的青春期,40岁之后,发稀肚鼓,妻肥子壮,忽然感到人生虚无,岁月流逝,心中的感动如果不挤出来变成文字,留在身体里一定会很快从正常组织变成肿瘤,再由肿瘤变成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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