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
柏桦
一
汉语在遭遇西方现代性的冷酷而烈火般的冲击之后,已成为另一番景象了。至于这个冲击所带来的后果,我不想讲,也不好讲,那是另一篇大文章,先放下。在此,我只据自己的阅读经验来谈谈我理想中的汉语。而这样的汉语在今天的中国文学中已十分珍稀了,不过同时于2003年总算找到了两个足以谈论的理想汉语之文本:一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二是杨键的《暮晚》。这两本书是我继《枕草子》(一本我秘密推崇的书,曾通过我的口头传播影响过众多文人)之后读到的另两本震动我的书。从此,这两本书及这两个人一直萦怀我心,总想有一天能专门著文论说,可每每提笔又因思绪繁杂而搁笔。我首次并举二人是在一篇访谈文章中,那是回答马铃薯兄弟有关被忽略的中国诗人的问题,我说:“尤其是杨键,他带给我的震动犹如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纵观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只有这两个人给我带来另一种真正汉语的惊喜。”(1)这是一个论断,讨论并未展开,因我知道要谈论二人的汉语之美(当然也是指真正汉语的惊喜)谈何容易。但今日既然要谈,就尽力谈来吧,权当抛砖引玉也行。
我曾于1985年说过这样一句话:“一首好诗应该有百分之三十的独创性,百分之七十的传统。”我甚至一度把这句话当作我诗观的核心或信条。至今我依然认为一种美丽而理想的汉语应该是一种既传统又现代的汉语,传统汉语部分应占百分之六十,因考虑到现代汉语已有近百年的传统,所以上升至百分之四十。诗人陆忆敏也曾说过一句类似的颇有见地的话:八十年代的青年诗人有很重要的一个审美倾向:一是崇洋,另一个就是尚古。(2)如果我们说尚古便是传统,那么它在陆忆敏的眼中至少占了二分之一的重量。至于T.S.艾略特那篇人人必读的文章《传统与个人才能》中对传统的论述在此不必摘引了。传统从不是一个死东西,就看你怎么运用。但运用之妙至关重要,它关乎汉语之美的正确呈现,否则就弄成了一个伪古典。下面我们来看胡、杨二人是如何在传统中呈现汉语之美的。
二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虽由散文、随笔形式写成,但读来完全是诗的,尤其是整本书的前一百三十九页,可谓字字皆是古典珍珠,中国乡村的诗意在他笔下几抵神仙世界,因此我更乐意称作者为诗人,他的文字当然亦是最上乘的诗歌。每每读罢他诗一般的文字,我都不禁掩卷长叹:在胡先生面前,我辈居然舞文弄墨,居然作诗。顺便说一句得罪张爱玲迷的一句话:我觉得本书《民国女子》一节倒可以跳过不读而并不影响整本书的汉风之美。
说到胡兰成的汉风之美,其实也有一个中华传统的背景并非完全别开生面。中国文学历来都有这么一个气象,即和平、恬淡、殷实、享乐,即便有悲哀但也文雅而不抱怨,更不会紧张(须知紧张属西洋文学),当然更无深仇大恨,而且完全取消攻击性。这一路向之诗人墨客不在少数,近人如丰子恺、林语堂,部分周作人(主要指他译的《枕草子》),而古人却有白居易、李渔、袁枚等。这些人对于胡兰成来说已构成一个伟大的传统,当然也是他的文学资源,但他并无“影响的焦虑”。他虽不读艾略特,可也天生懂得传统的现在性,深知在传统的风景里加点什么或减点什么,为此他在书写中国乡村之美时,才能够比前人更流连光景、缠绵风月并在细节上胜出一筹。
如上所述,胡兰成禀承了中国文化正脉之一种(另一种属杨键,见后),他从不为悲苦所扰,要么化苦为美,要么就享受有限的人生,即便遇到大祸大难,他也持以温润从容的态度。如写落难逃亡途中在温州一节,危机只淡淡隐去,作者仅一心一意地体味:“因为忧患是这样的真。但我亦随缘喜乐。”(3)接下来他还要细细地把玩着光阴里与爱人秀美相处的幸福:“这迎春而非迎神,真有好意思。顷刻之间,果觉庭树房栊,连堂前灶下,连人的眉梢,连衣柜角隅里,都是春来到了,如同亲人,处处都是他。”(4)汉人之爱真点点滴滴俱在矣,岂有被捕去坐牢或杀头的惊恐。读到此处我不免又想到清人沈复(胡兰成的另一个文学源头)在《浮生六记•闲情记趣》中写他与芸如何在贫苦之中享受那仅有的一点欢乐:“与芸品题:此处宜设水阁,此处宜立茅亭,此处宜凿六字曰:‘落花流水之间’。此可以居,此可以钓,此可以眺,胸中邱壑,若将移居者然。”胡兰成正是在此意义上深谙了林语堂所说的“生活的艺术对于中国人来说是第二本能和宗教。”一个艺术家只要流连其间,日夜浸淫,便可修正果。另外,胡兰成早年的江南生活及后来飘零日本的生活又恰好造就了他的文笔既有古朴清雅的汉风之美亦有东洋《枕草子》式的美。
赵毅衡曾经说过,在二十世纪上半期,只有卞之琳与张爱玲两人,能够做到让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最佳水平“取齐”。在未读到胡兰成之前我基本赞成这一说法,之后,我却认为胡兰成高于张爱玲。当然胡兰成的汉语同样是已经过五四新文学洗礼后的汉语,但即便如此,他笔下的汉语仍然具有某种魔法,既非古文,也绝非当时一般文人所用的现代汉语。他的汉语初看若空谷来风,细察自有出处,其传统文化的比例至少占了百分之六十。这里我们来读一段有关他自己对汉语之美来历的现身说法:
中国向来是朝廷与民间皆生在人世的风景里,其间也有荣华富贵与忧患贫苦,但是都像昆曲与平剧里的:“富,富得有贵气,穷,穷得有志气,忧患也有喜气与运气。”这个“气”字就是从大自然的息而来。平剧里一个小偷,还比西洋的绅士可爱。旧剧里李三娘落难,多得小叔子照应她,她在戏台上唱“那有情有义小叔叔”,真是惊心动魄。我多爱这人世,愿意此刻就可以为它死。若说爱国,这就是我的爱国。(5)
正是在这种富贵贫穷、饮食男女之中,胡兰成体悟了并破译出了汉语之美平和中正的密码,在这些平凡点滴的事理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人生本质的归宿以及各安其命的泛宗教情怀,为此他精研了他的生活并使之化为美丽的(既坚贞又有点柔弱的)汉人的艺术。
江弱水曾在评说胡兰成时说过一句名言:“其人可废,其文却不可因人而废。”我对此说却不以为然,须知无此人何来其文。正如胡兰成本人在《礼乐文章》中所说:“中国文学是人世的,西洋文学是社会的。人世的是礼乐风景。有限的社会而涵无限的风景,这是人世。”(6)胡兰成就这样生活并锻炼在这温婉清嘉的人世风景里。他是人文双修,尤其是人生,没有这个基础何来其文,而文不必与道德混同。说到底,人与文又岂能分别?犹如鱼与水怎能分别?或舞与舞者怎能分别?胡兰成是一个深切懂得此生有涯的诗人,一个分分秒秒都在挽留光景的诗人,一个天生的与其他所有当时的诗人大不同的诗人。他对中国乡间之美的发现(后面还将讨论)可谓二十世纪中国文坛第一人,仅此一点我认为他已成了一个空前绝后的人物。
三
那么杨键呢?他诗歌中的汉语之美是中国传统精神的另一极,那便是在和平之中注入道德良心与责任担当的强力。他在表面的温静里有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的英雄气概以及大悲咒式的悲悯情怀。犹如“哀民生之多艰”的屈原、艰难苦恨的杜甫,以及吴梅村、龚自珍、查慎行,甚至现代的刘半农和鲁迅,杨键从这一传统中走出,以他独一无二的歌声唱彻并扛起了二十世纪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一切苦难。作者对这个痛苦混乱的时代在其诗集《暮晚》自序中有过极为简洁的表述:“元好问在编好《中州集》之后,曾写下总括他那个混乱时代的一句诗:‘抱向空山掩泪看’。同样,我也想我的诗歌具有这样感人肺腑的力量。”(7)只要翻看整部《暮晚》,任何人都会被他那赤子之心所震撼。我们民族文化的另一极之精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恰当的传人。这位传人是如此谦逊:“我坚信,如果我不能发现心中的无价之宝,我的语言也不会有什么价值。”(8)但作者已通过诗的呈现,为我们展示了他心中那难能可贵的无价之宝,即哪里有苦难,哪里就有拯救,作者用他的诗歌告慰了我们也拯救了我们。然而扬键还在继续深入着,几乎昼夜不停。他说:“时常,我必须放下它,来精研我的存在,不管身处何世,我都不能使它模糊不清。”(9)这必是一条正途,从语言回到自身的存在,从自身处境出发,从一个真实的现实出发,而且必须正面的绝不含糊其词的面对这个真实的现实,并在现实中锻炼诗人的语言。
还好,对于杨键在《暮晚》自序中这番表述,我是十分了解的,因为我有幸认识他。那是1990年初秋的一个下午,他和祝凤鸣来到我在南京农业大学的陋室。之后,我们便开始了愈发深入的接触。随着交往的展开,我认识了这位诗人,其实第一眼我就已经认识他了。他当时那么年轻,只有23岁,但他的形像与举止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令人感动的力量,他的形像一如既往,常常令我想到一尊佛像阿难的样子。他沉静内向,毫无怪癖,整个身心只专注于伟大的诗歌,他的目光和表情是那么庄严恳切,我当场就坚信,他所呈现的美一定是诗人的一个标本。从此,不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与他在南京促膝长谈,而我似乎更自我一些,没有他那种随时要把自己交出去的担当精神。后来,我还去过马鞍山他的家,又在他那堆满书籍的小屋里谈话。那些日子至今回忆起来令我感怀。后来我1992年离开了南京,从此各在天涯,心心相印但并无联系,直到《暮晚》出版,我集中看到了一部当代杰出的汉语诗歌总集。因前所未见,所以我说过杨键为我们呈现了一种崭新的汉语。这个崭新并非古怪与吓人,而是一种原型汉语(即古老的本质的汉语,如汉语十分简洁,并不胜任西式的繁复与艰涩),是天然的生长出来的万古常新的汉语。这是现在我看到的情形,杨键最初写诗时并非如此。
杨键在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初期(那是他写作的一个学徒期),与众多青年诗人一样,依然是努力向西方诗歌学习。但1992年一切都突然改变了(他个人私生活中的变故虽是契机,但此处不必谈),从这一年开始,他就一直在马鞍山(他除有几次短暂的游历外,一直居住在这个他出生的地方),这个如此偏僻的城市,以一己之力抵抗着西方文学潮水般地对中国文学的进攻。就在这一年,他绝决地掉转头来,埋首研习中国的山川风物,彻底地让西洋文学从他的心中消失。书籍也开始了更换,《道德经》、《论语》、《金刚经》、《圆觉经》、《六祖坛经》,以及自然风水与“迷信”之书进入了他的心灵。他在现代生活中与这些古典精神相遇并契合了,就这样他为我们树立起一代最新(当然也最旧)诗人的形像:
放弃自己的所有,
在一个宁谧的地方
铺下自己的床位,
春、夏、秋、冬
仿佛生、老、病、死,
无须抒写,
无须抱怨,
肉体就像墙上的粉笔印(10)
从这一形像出发,他把他年轻的爱只给予“河边放牛的赤条条的小男孩,夜里的老乞丐,旅馆门前等待客人的香水姑娘,低矮房间中穷苦的一家,铁轨上捡拾煤炭的乡下小女孩,工厂里偷铁的邋遢妇女”,正是这些平凡的人成为了我们的“国度”,是他们“在逼进我们百感交激的心灵。”从“刘天贵老人”到“李大春之死”到“一个人”再到“悼朱惠芬”,尤其是《悼朱惠芬》让我简直不能相信人间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不仅有人的痛苦,杨键还写了大量的动物的痛苦,猪、牛、羊、马、狗、野鸭、老鼠、鱼。他叹息过:“呵,在蓝天下,/在广袤的原野上/是一只母羊分娩的悲苦……”这使我想到日本诗人斋藤绿雨说过的一句话:“以刀宰鸟而悲鸟之血,以刀宰鱼则不悲鱼之血,此有声之幸福也,亦即当今诗人之幸福也。”日本人在此是以鸟喻诗人,颇有美感,但杨键对世间一切动物,不分美丑也不分歌唱及哑默都一视同仁,没有等级,唯关爱之不足。
由于对祖国和人民爱得痛彻,杨键诗歌的声音呈大起大落的两极:有时是挺身而出的激越,因人间的不幸与不平;但常常在更多的情况下是一种悲悯与爱惜的语调,这一点被另一位江苏诗人张维看得清楚,他认为这是他诗歌中一种最为独特的音乐性,往往是第一人称的,独白式的。重音或低音交错,形成杨键独有的交响。
他写诗的笔法是典型的中国画功夫,写意或工笔兼具,尤其强调简朴、认真、醒目的白描写实。杨键就是以这种方法写出了大量有关中国普通百姓生活苦难的诗篇,也写出了许多动物的悲苦,以及山河的破碎与毁灭。他不断地在诗中提醒我们,中华古老而光荣的文明正在日益加紧土崩瓦解。总归一句话,他一切诗的主题几乎都指向中华大地的苦,人民的苦(当然他也有对无常的感叹,对生与死这样的纯哲学问题紧追不舍,后面将谈到),哪怕他也写过一些中国乡村之美的诗,如《乡村》、《农田间的小河水》、《冬日的乡村》、《母羊和母牛》、《故乡》、《古典建筑》、《一个绣花的乡村妇女》等,但从中都透出一丝细腻的悲凉。正如庞培所说,“只有杨键一人在写中国百姓的苦难。”的确,杨键加强了中国传统文学中对苦难的书写这个部分。在中国传统文学里,胡兰成的那一写作路向是一基本面貌,即苦难并非重点,任何东西必向美转化。但一切都变了,另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叶芝)。由于杨键身处“现代化”的当代中国,汉风之美已丧失了它的基本面貌,毁灭在加速向前,因此他只能直面破碎的山河与人民的痛苦。又如庞培所说:“未来的人们将通过这本诗集找到这个时代,这个真实的苦难的时代。什么是诗人、诗,这本书给出了一个全新的答案。杨键报偿了几代中国人的苦难,如大跃进、文革等一系列的苦没人说出,但最终出现了一个人,他就是杨键。他说出了中国之苦,这使我们的苦终于没有白受。他为未来的中国人留下了一份珍贵的苦难遗产。”我也正是在这一高度上认为杨键达到了与胡兰成齐平的高度。胡兰成也给我们留下了另一份珍贵的遗产,即中国民间之美,它与杨键的苦难之美正好形成了一个“天堂和地狱的结合”之双美。
古今中外的哲学都一直在追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里去的问题,一句话,生和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每一个人,当然也困扰着杨键,且看他如何追问。
由于有了中国传统文化这个大的背景,尤其是广泛的佛理,他的追问就显得分外厚朴,充满禅机。他在《暮晚》这首诗中就这样告诉了我们:
马儿在草棚里踢着树桩
鱼儿在篮子里蹦跳
狗儿在院子里吠叫
他们是多么爱惜自己
但这正是痛苦的根源,
像月亮一样清晰,
像江水一样奔流不止……
1997
生与死,这对于万物来说(当然也包括本诗的马、鱼、狗)都是一个问题。无常的生命注定要痛苦,但它却如月亮一样清晰,像江水一样奔流不止呀。最后两行诗是杨键伟大的觉悟,在觉悟中他告诉了马儿、鱼儿、狗儿:就这样吧,让痛苦痛苦着吧,由此,生与死,包括涅槃本身才会被超越,万物注定要离开它们痛苦的幻梦,并消失在更伟大的光辉(指月亮与江水)之中。
在面对人之生命的无常时,杨键也常有一种不可言喻的中国式空灵,同时又极具杨键式的爆发力,且看他《冬日》的第一节:
冬天了,
厕所也变得干净。
蹲在坑上的男子,
双手静置在胸前,就像死掉的青蛙。
一阵风吹过肛门上的毫毛,
风好干净。
我必须确实复归于尘土,我才能说我是尘土,
我必须确实腾空而去,我才能说我属于飞翔。
这是一首我非常喜欢的诗,可也是一首令我非常难以言说的诗。对于这样细到尖端、敏锐到尖端、无常到尖端的诗,我们难道能置一词吗?除了反复默颂,我们只有保持沉默。或许我们可以从王维的“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中求得一个互文性的解说。但严格地说,禅是不能说的。
四
为了更具体地领略这两位诗人的汉风之美,这里我要选择各人书中一段具体文本来谈。先看胡兰成《今生今世》中的一小段:
绍兴戏开锣敲过头场二场,先以八仙庆寿,次则踢魁绰财神,然后照戏牌上点的戏出演。中国的舞皆已化成戏,惟踢魁绰财神仍是舞,戴的假面。魁星不像书生,却是武相,右手执笔,左手执斗,笔点状元,斗量天下文章,舞旋踢弄极其有力,民间说文曲星武曲星,只是一个魁星。踢魁绰财神皆不唱,惟魁星把笔题空时,一题一棒锣响,后场有人代唱,“解元!会元!状元!连中三元!”魁星的假面极狰狞,但与其说狰狞不如说峥嵘。财神则白面,细眼黑须,执笏而舞,倒是非常文静,白面象征银子,却只觉是清冷冷的喜气,财富可以这样的文静有喜气,这就真是盛世了。(11)
此段以及整个这一节都是写胡兰成小时在家乡看戏的情景,江南民间细致的文气在他的笔下真是直见性命,迎面扑来。尤其要注意结尾这一句,这可是最典型的胡氏笔法,在经过前面的铺排细描之后,突然来一虚幻的感慨(这一写法也是中国古老文学的正宗写法,即虚实相间、情景交融),“财富可以这样的文静有喜气,这就真是盛世了。”这样的感慨在《今生今世》中随处可见。他往往前面写得绵密、徐缓,似乎虚与其无涉,但陡地一着妙手回春,翻转过来,以举重若轻之口气下大慨叹,慨叹之大,动辄盛世江山,有气派,又笃定,而且还十分落实熨贴。这一写法换一般文人来写必无气无息,只能滥调,但胡兰成就用得飘逸踏实,婉转顺手。真是文如其人,一看便知这世间只有他一人懂得生命流逝的秘密气息。“人世的风景即是生在息里”(胡兰成语),不是吗,这最后一句才终于让我们透出气来,进入一片风韵文静的“息里”。在这“息里”,我们和蔼而热切地感受到:“工业时代的人们的精神是丑恶的,而中国人要废弃一切优美的社会遗传法式,疯狂样的醉心欧化,却没有欧美遗传本质,那是更加丑恶。”(12)还好,即便“现代化”在疯狂的推进,我们仍有一位诗人胡兰成在我们身边,为我们递上生活中艺术的兴味,并让我们享受这淳朴的饮食起居。
下面让我们再来看一首杨键写的诗《一个在公园里唱戏的人》,此诗并非他最好的诗。选这首诗出于如下考虑:为了与胡兰成的这节短文形成互文,因杨键这首诗也是写戏文的(当然我认为杨键整部《暮晚》的每首诗都处于同一优秀水平):
一个女人敲鼓,一个女人敲梆,
一个男人拉二胡,一个男人拉胡琴。
两男两女配着一副嗓子,
一副嗓子,越唱越激昂,越唱越慷慨。
当他回到了家里,
又变得软弱和沉默,
软弱,像一条虫子,
沉默,像山上的墓穴,
在每天早晨的公园,
在每天傍晚的公园,
是他暴跳如雷的老婆让他慷慨激昂,
是他暴跳如雷的老婆让他趋于激烈。
当他回到了家里,
又变得软弱和沉默,
软弱,像一条虫子,
沉默,像山上的墓穴。
1999
这首诗的句子非常规范(杨键所有诗的句子都很规范,属正常汉语,不玩西式语法和修辞花招),我以为只有深懂汉语之美的诗人才会写出如此平易自信的汉语。众所周知,当西洋译文引入汉语后,汉语已变得极为不堪重负,甚至扭曲、变形、丑恶,许多文人在翻译体的影响下写出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式的、别林斯基式的、黑格尔式的、马克思式的、德里达式的……等汉语(指对翻译体模仿的汉语),唯独没有不受污染的汉语。而此诗在形式上所追求的就是要恢复正常的、本来的汉语之美,绝不故作文词表面的“深刻”(汉语自古以来就不以此“深刻”取胜)。在这一点上,杨键与胡兰成是相通的,二人都不扭捏造作,更不会用翻译体去折磨汉语。他们从各自的命运出发,在各自的人生经验中将汉语单纯的美推向极至,并使之形成一个互为因果的张力。前者是道德良心与责任担当之美,后者是流连光景、缠绵风月之美。如作一比喻,可以说,杨键是来自左边的汉语之美,而胡兰成是来自右边的汉语之美。
从意味上说,这首诗也并不复杂(勿须作散文性解释),而这也符合中国古典之道,因为中国古典的真昧就是单纯简单,但直见性命!在直见性命这一点上,此诗可谓切中了要害。它在一个表面平凡的叙事与感慨的交替之中为我们指出了一个理,那便是:一个哪怕如此卑微怯懦的男人也有慷慨激昂的一刹那。这就是人的真性命,人的复杂性,人的不可知。作者从中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受(虽写得很简单):怜悯、无常之恸,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呀!而这种单纯地、执着地对生命的无穷追问注定了将是杨键毕生的事业,这一点我可以相信。
2005年8月21日于成都家中
注释
(1) 参见《中国诗人》,2004年第4期,第80页。
(2) 王寅:《王寅诗选》,花城出版社,2005年版,第267页。
(3) 胡兰成:《今生今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51页。
(4) 同(3),第252页。
(5) 胡兰成:《中国文学史话》,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7页。
(6) 参见胡兰成《中国文学史话》,《礼乐文章》一文,3—5页。
(7) (8)(9)见杨键《暮晚》一书自序,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10)杨键:《暮晚》,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44页。下面所引杨键的诗均出自这本书,不一一注明了。
(11)同(3),第37页。
(12)林语堂:《吾国吾民》,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年版,第3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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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可以一读。
- posted on 11/17/2005
关于胡兰成其文,我记得玛雅之前曾有一篇文章讨论过。对于胡兰成其人其文,争论太多,不好以一己喜恶妄下判断。但我很赞同柏桦这篇文中一个关点:即略过《民国女子》一章,并不影响《今生今世》的汉风之美。个人认为《今》中最好的单节是《韶华胜极》,中国民间的乡村在胡兰成的笔下,世俗真切得让人惊喜,套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凡有关于胡村的文字,便皆成为好。”读罢《今》后,我曾专门找了地图去查胡村今日的地址,想有机会去看看,但后来想想,今天的模样,和百年前相比已是面目全非,遂作罢了。作者参考的今生今世是2003年版,我手头也有一本,序是止庵所作,在序里向读者推荐的章节是《民国女子》,怕是为了迎合张迷以增销售。我当时刻薄的想,把如此一篇序放在《今》中,真是生生糟蹋了它。 - posted on 11/17/2005
我上一回阅读,倒是对雁荡兵气独有情衷,里面还论及陈寅恪呢。
喜欢四九年前后那一段珍贵的描述,比张爱玲的《秧歌》要稳实得多
。当然,胡在雁荡一节为张爱玲烧了第一炷香的。
可惜张后来不断退步,胡倒是不断在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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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杨键的诗,韵还没摸着门嘛。。。我持保留意见!
这柏桦的文章得绕着语气读!没办法,我买一本王昭君还有三页领袖
提词呢。。。现在的书和文章都这样么?
花正好 wrote:
关于胡兰成其文,我记得玛雅之前曾有一篇文章讨论过。对于胡兰成其人其文,争论太多,不好以一己喜恶妄下判断。但我很赞同柏桦这篇文中一个关点:即略过《民国女子》一章,并不影响《今生今世》的汉风之美。个人认为《今》中最好的单节是《韶华胜极》,中国民间的乡村在胡兰成的笔下,世俗真切得让人惊喜,套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凡有关于胡村的文字,便皆成为好。”读罢《今》后,我曾专门找了地图去查胡村今日的地址,想有机会去看看,但后来想想,今天的模样,和百年前相比已是面目全非,遂作罢了。作者参考的今生今世是2003年版,我手头也有一本,序是止庵所作,在序里向读者推荐的章节是《民国女子》,怕是为了迎合张迷以增销售。我当时刻薄的想,把如此一篇序放在《今》中,真是生生糟蹋了它。
略过《民国女子》不好,只是张的比重远不象传说中那么大。 - posted on 11/17/2005
xw wrote:这说法我倒很赞同。当时《天地》(记得好像是胡办的,不敢肯定了)上不独有张的文章,胡也发表了一些,比照来看,虽然二人风格迳远,但胡的语言远没达到后来那般融会畅达。后来时局变异,不知张退步的原因是不是和她的境遇和心境有关?胡兰成在日本活得潇潇洒洒,文由心生,也是平和清正,相比之下,张的晚年就凄切多了。
我上一回阅读,倒是对雁荡兵气独有情衷,里面还论及陈寅恪呢。
喜欢四九年前后那一段珍贵的描述,比张爱玲的《秧歌》要稳实得多
。当然,胡在雁荡一节为张爱玲烧了第一炷香的。
可惜张后来不断退步,胡倒是不断在进步。。。
&&&&&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11/17/2005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算是读过。主要是从侧面看看张爱玲及汪伪政权。这小子确是文诌诌的,全书基本上是自吹自擂。汉语之美???这美要来干什么?这小子的语言我看来像绫罗绸缎加上和服木屐。还不如读几段生猛粗话呢。
顺便说,回国书店里看到所谓“美文”集子充斥,把老汉胃口倒干净。不见真言,只见文字娼妇们涂脂抹粉,语言婊子化也! - posted on 11/17/2005
虻叔倒也说得到位。就算胡不怎么的,他那整个时代也有值得了解的
地方吧。(我以为这个张做不到,胡能!张妄费心机?)
另外我觉得他的文字表达他的时代,虽有些耽美,但也能见不少心动
的地方。经历过大起大落,心情确实会沉静一些的。
故而我举雁荡兵气一节,在描述那一段时间的文字中不可多得。
乳臭未干的美文,当是另外一回事了。言语之间一看即知的。
我也对胡持了多年的保留态度,也是为了那一段历史才看(与张无关)
,果然值得一读(内容上、语言上。。。)
我以为马慧元的字就受他影响多多。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11/17/2005
这位老伯似乎深恶痛绝西方对汉语的影响,不知道他晚上是用蜡烛还是电灯,白天
是坐马车还是汽车。
文中所举范例没一个美的,甚至丑陋,如果理想中的汉语是这样的,消亡了也罢。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11/20/2005
嗯,歇一忽儿,借个漏掉的帖子解解闷、、、
天冷了,倍加怀念广州的香肉煲。老朽大概吃多了点,刚来美国时干的第一份活儿是早上送报,人家门前的狗们对我很不友好,后来才想起它们定是嗅出了什么。我后来见到狗们就惭愧地绕着走、、、
想起一个故事。曾有一狗天生无骨,肉入煲后异常地鲜嫩肥美,凡食客啖后无不口齿留香,争相赞美。有食客叹曰:真古今第一香狗也,岂非因其无骨也哉?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11/20/2005
我晕。。。这个我可不承认的!我最近才发现,我过去以为我看过他写的<<今生今世>>,原来其实只是其中一节<<民国女子>>和<<韶华胜极>>。他的文字我其实很想看看,就是找不到。
个人觉得柏桦说得有道理。不过胡总是争议多多的,从文到人。
我以为马慧元的字就受他影响多多。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5/2017
Reply xwti
- 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9 mayacafe读了《今生今世》几个章节。胡兰成不得了,至少在散文成就上远超张爱玲的水平。
他不仅能写安逸,还能把危难写得安逸。摘一些句子(来自新浪):
【临河不济】
- 如渔人撒网,一步一步收紧,发动乡下斗恶霸,城里逼公债。
- 空气里漂浮 着铁器的音响,虽是要好的同事淘里亦宁可少说话。
- 及至发觉自己的纯洁被欺骗了,是只有落到自暴自弃的残忍,将来虽朝代再翻过来,他亦已是个废人了。
- 当时是一般人对于正在发生的切身祸福,皆惟茫茫然。
- 如今世事都是机括,我亦惟以无心应之罢了。
- 今天已遍人间大难临头,纵使我此行真是喜事,亦赢不得美人乃至亲人的解颜一笑。秀美来旅馆里,亦都是心事,当然不是为我身边或她身边会有何危险,她这心事沉重乃是遍人间的忧患。我亡命以来,都没有像这回的失意过。
- 我身边有人道、「这打的都是公债。一砲一分公债。」几个人就来数,打一砲,数一数。他们真正是小民。投降也最后。
- 这次我在杭州五天,竟不见秧歌舞,也许街上有过,而我不注意,因为解放初期的风景已经歇灭了。而且我走过浣纱路,亦不曾注意杨柳。日本占领时期,杭州要算得破落,我送青芸出嫁来过,也不像今天的杨柳都无意思。
- 我与秀美去看看西湖,西湖竟无游人。我们到了孤山放鹤亭。那里非常冷落,时候又是快要傍晚。但寂静亦该有意味,暝色亦该有所思,是春阴细雨亦该有春气息雨情致,偏这等只是个心事索寞,甚么亦没有。连在身边的秀美,我亦快要想不起来她是个似花似玉人。往时在金华道上逃难,只觉得两人非常亲,现在如何变得没有一点喜气,甚至对这样的改变亦不能惊异。
- 我原不喜隐士,约三要我带给他的一封信又不过是问候问候,而我竟去我也,好像是茫茫然找人世上一宗失落了的东西。偏偏到得那寺院里又已是傍晚,见着了那人与那寺院,都只使我黯淡。人世上已无可爱。
- 浙大的教授宿舍在西湖里白堤罗苑,我到那里去看夏瞿禅,他留我吃了一餐午饭,两人亦没有将来的事可说,亦没有可话昔道旧,亦没有现前的风物可谈,这回真是「覆了十分杯」,室内空气里都是仓皇。
- 白居易诗、「相看掩泪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他与天五的交情便可比白居易与元稹。而因周遭紧张,连这样伤悼的徘徊余韵亦没有。但是我像延龄路上被赶避空袭的小民,还未到得最后投降,当下我就来略略批评那啥的做法。瞿禅却不接口,我可比在空堂自语,听得见回声。
- 想起二十余年来民国世界里明亮的杭州,使我心霁。
- 我明白他的意思,鹪鹩巢林,不过一枝,马一浮近于黄老,这时势也许他通得过。
- 但如今是他这种 新婚小家庭的热络,与年青人身上的火杂杂,亦只觉对时代很不调和,成为触目的奢侈。
- 连她的这种志气亦被暴殄,像落在地上的玻璃屑。
- 单是那次逼公债之后,上海已像废墟。
- 此时知识分子是早已噤声了。城市里略有身家的与乡下略有口饭吃的更已从地上消灭。但此外一般小民还不买帐。
- 此番逼公债搞土改,他们做虽做了,那欺诳与残酷也于心惊疑不安。现在上头未有新的命令,他们只应避免乱出主意。眼看着三轮车夫大骂那啥,他们亦不响,这种漠然,是他们对于从前自己的理想,与对于现在的人世,都彷彿漠不相关了。而此后的三反五反政策,便是专为打击这批下级党员及一般小民,到了惨怛非人的境界。一种自暴自弃的怨气戾气反都成为那啥政权的强大无比,开淮河,打朝鲜战争。
- 利用人的美德使之以身殉
- 我是决心离开了那啥的政权,纔又有对于人的亲情与物的爱意。
- 同车的客人乃至茶房,大家都感觉空气不平常。客人中或偶有说笑,这一点零落的人情味,可比赌博的人千两银子都输掉了,剩下几分钱已无补于事,但是掏出来买碗豆腐浆吃,亦还是可被珍重。
- 女人泼辣刺激我亦爱,但不知为什么,我只觉那啥的浪漫与她的浪漫是同一种,总之离我很远。
- 桃花扇里侯方域与丽娘,兵荒马乱中失散,在山寺打醮,不意于人丛中又相见了,当下惊喜交集,却被那高僧一喝、「佛地无男女情缘。」仍旧不得团圆。
- 她的人好像即是中华民国,对于蒋介石,对于毛泽东皆有一种豁达。
- 便是我对那啥,亦不是有何憎恨,或因他在理论上通不过。我与他远离,宁是只因他于我的性情不宜。解放初期那种民间起兵,还鲜洁在我心目,但是那啥的做法有他即没有我,我所以不服。一天我到沙甸,在小山下泉水边坐了很久,自问比得过那谁么?答道、我有比得过他的理由。
- 君毅的人远比他的文章更好,他喜的不是我与他相同,而是我与他相异。他小我两岁,诚挚像梁漱溟。他的太太极清真,我到他们房里与君毅说话,唐太太坐在床边听,从不插言,问到了她,她亦简洁回答一句两句,却不觉得她在这里是多余的,而且要有她纔完全。
-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第一计是瞒天过海。中国民间的跌宕自喜,是连对天亦要瞒。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xw呵呵huan,上次说到匠人还正想把胡拎出来说事儿,请别介意我有不同看法:我觉得从文到人到思想到境界,他跟张都是云泥之别。单从文字上看他确是把中国传统男性文人的虚浮自恋发扬光大到了一个新高度:)张中期的散文和晚年的小说炉火纯青,胡就是怎么都脱不了一股虚头巴脑的酱缸气。另外他在台湾那么受推崇,不是没有原因的。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11 cerulean他有他的局限。值得我钦佩的是他的想象力和对人事的独特视角。
读过几篇张的散文,不错,但是没觉得能赶上胡的水平。你可以推荐几篇吗?
- 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11 cerulean也许是因知道他的为人,自己又文学素养低, 鉴赏力正差,故不敢读他的文字,怕不知觉中被带坏。
文章不同其它技艺,甚至不同于书法,一个人的为人情趣境界应该会见于他文字吧 ?
敬慕喜欢张爱玲,无论是文字还是人。
- 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12 huan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第一计是瞒天过海。中国民间的跌宕自喜,是连对天亦要瞒。 ----- 也许真是心理作用。鲁迅写,我就会认为他是批判告诫,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自己是不会的,即使人性无奈,至少也会竭力避免为之。
而胡兰成,我就会认为,他发现了这民间人性缺憾,不会竭力避免,而会耍小聪明自己来利用。
- posted on 08/16/2017
Reply #14 ming将来有一天,或许机器人也会写诗写文,那文字的目的是什么?人类为艺术文字终极完美的奋不顾身,又是为了什么呢?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5 ming他亦已是个废人了---
曾有人把胡兰成的“亦”损过一顿:)
- 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6 mayacafehttps://vocaroo.com/i/s10rfB29mgrn
讲得比较长,希望诸位能大概听到我的感受。文字上,胡可以学习、借鉴。尤其如果希望了解中国文化的精髓-道教。运用到今天,胡兰成知道怎么活得滋润,活得泰然。在养生哲学上,很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为人,就难说了,有人喜欢,有人讨厌。"做人“ 在中国文化里,不是做有”独立精神“的,而是关注“群体和谐”。
我的老师也有点胡兰成的样子的。这几个星期,让我们反复看https://en.wikipedia.org/wiki/Camelot_(film)
哈哈,知道为什么?:)
-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第一计是瞒天过海。中国民间的跌宕自喜,是连对天亦要瞒。 ---他这句画龙点睛,点出中国文化“没有原则”,欺天的特点。跌宕自喜--这个是胡兰成创造的词汇:)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2 huan张的散文多有散佚,上次给你的link中没找到我记忆中的几篇,也无妨,早期的基本都在网上了。
其实本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并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更重要的是作品的文体旨趣题材风格都不同,实在没什么可比的,但胡一向的浮华轻薄和自我陶醉实在让我厌烦——所以也许对他客观不起来:)
你上次问到“通感”,张才是现代文学中运用通感的大拿。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4 ming哈哈 ming,握手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5 ming是个好问题。。。跟宗教问题类似吧?找到一个精神寄托?
也许不过是出于宣泄或是分享的需要。。。
- 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16 mayacafe永远如此,一提到这话题,就是“说不完的张与胡”:)我自己是实在觉得没有更新鲜的可说了,一时想到的就简单归纳一下:
1. 张与胡当然不是能量一致的,最初的相吸是出于两人在对五四传人及新文化运动的反动上的一致——所以在当时左翼文化的一片喧嚣中张才会以胡为“解人”,想想那是怎样意外的惊喜。但后来这关系的变味变质是不可避免的。
2. 中国传统文化(就是儒释道):要看好的中国文字,道和禅什么的,周作人可以是一个标杆。胡比之于周,差得不只是一个等级。语言文字当然是艺术,但过多玩弄技巧的语言文字,就不是上品了。胡的自恋使其过于耽溺其中,沾沾自喜而不自知。胡受过多少西方文化的熏陶我不清楚,但张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通与他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3. 张在文学上的高,还在于她是超政治和超民族(也远远超越她成名时所处的时代)的;而对胡,我们应该看到其本性是一个政治动物,投机者,自始至终。这也影响了他的文字的趣味、品性和深度。
呃,当年跟你在闲地讨论中损他的“亦”的正是我:)当然胡毕竟是个“才子”,学养文采均非常人可比,好处请你们多讲,我因恶其为人(与政治无关),专司批判:)BTW日本文化中有我极为欣赏的一面。但我个人感觉整体来说到底比较浮,也小家子气。中国古文化里有更高的趣味。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7/2017
Reply #21 cerulean对胡兰成我了解很少,这次是第一次细读其文字。子曰:君子不以其人废其言。我最欣赏和愿意学习的是他的文字的表现力。
没什么不敢读他文字的问题。不会被教坏的:)
除了文字,他的冷静超脱也给我深刻印象。写新社会的文章很多,这篇《临河不济》的视角最独特,感染力也最大(我认为)。
他的文字雕琢痕迹较重而张的更直截了当。各有可取之处。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3 huan对胡兰成反感不读他文,倒不是完全为汉奸事,因那段历史我并不清楚。
胡兰成性格里有很多女性的成份。可以温润如水,不弃不离。但也可猾如水蛇,心计阴诡,以柔耍刚,依赖虚伪,投机功利,水性杨花。huan 是男子,又刚毅独立,心中完全没有,也就不易辨认看出这样的阴秽,但同时近之自己也不会被其污染。
而我是女性,更因人性二面及缺失原罪等等,非常清楚自己的个性有这样的倾向。所以,就如没有酒瘾赌瘾的人,可豪饮狂歌可小赌怡情。而有瘾的呢,则需滴酒不沾,远离所有的大赌小赌微赌。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15 ming“将来有一天,或许机器人也会写诗写文,那文字的目的是什么?人类为艺术文字终极完美的奋不顾身,又是为了什么呢?”
前几天想过这个问题。想到的一个线索是:文字的目的是抗拒死亡。机器不会死亡、不会关心自己的死亡,所以写不出能感动人的文章。编个二流小说倒不是不可能。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4 minghuan 与我在这个问题上之区别,似乎有些如二诗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2 mayacafe当年非常喜欢朴拙的《源氏物语》,但这个《枕草子》的小情小调,我现在已经看不下去了,宁可出门去树林里漫游,呼吸新鲜空气。
我大概是在09年左右,自我感觉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一个回归,可惜为时不长。但还是对其“温柔敦厚”的理念有了更深的理解,此处不谈。对比西方文化的“直面惨谈人生正视淋漓鲜血”,中国文化里有一种天生对虚饰之美的热爱和执着——过分的自欺,让我生厌。胡的文字趣味,也正反映了他以自我为中心,对世间万物的“把玩”心理,偶尔为之无伤大雅,跳不出去就只能显得小和浮了——这里且不谈他另外还有的自大狂倾向,只谈文字:什么“平剧里一个小偷,还比西洋的绅士可爱”——通篇这种毫无逻辑的谵妄之语,简直是糟蹋中文。模棱两可的感觉和概念,似是而非的遣词造句,极尽矫揉造作之能事。
政治上投机,文字上取巧,情感上泛滥,我还真看不出什么“汉语之美”来:)好了,个人管见,到此打住。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4 ming看得清楚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6 ming这个类比对我很有启发。谢谢。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7 cerulean想起那个望远镜与显微镜的比喻。胡是拿显微镜的人。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7 ceruleanCerulean,我一直觉得审美与文学critic,是你的长项,审美敏锐、视角新颖,常让我钦佩。能够有这样的认识,其实是对自己的深刻了解、挖掘。精致的审美、鉴赏家,不仅有敏锐的感官,更精准地了解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东西,挑剔什么,受什么东西吸引,被什么左右与影响。
我比你更对那种阴阳之间的人更有兴趣(友人明确指出我就是喜欢坏小子)。也许我比你更反叛、更加非黑即白,阴阳人中和了我的尖锐。cerulean, 我很想听你对James Dean的演技评论。
如果用荤素来比喻,周作人的文字与人生经历,斋、素、苦味更重。
听了一整个星期的阴阳、能量、气,我对这三个词已经厌恶、厌倦至极:),不想用这些词。
胡兰成的文字风格独特,书里的女人形象丰满,尤其对张爱玲与佘爱珍的描述,用词独特。与佘爱珍,这才是棋逢了对手。比casanova的文字功夫好, 胡有showman 的技巧与才能。
我有两个黄老师,老老黄(96)比老黄(80)更加阴柔,跟两个人我都练过推手,这些年更体会出他们的不同。今天感到其实受益很多。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这些表演我是百看不厌。好莱坞目前还没有另外一个人超越他,表现出了家庭里孩子的misfunction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25 huan说到周作人,我最想看的是他入狱后的文字。可怜周氏兄弟,一个早夭,一个入狱。早年的苦雨斋,就定了“苦”这个调子。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31 mayacafe秀美就是佘爱珍吗?
- 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34 huan不是,他最后一个老婆,从前流氓土匪吴四宝的小老婆,彪悍泼辣,人称母毒蛇。我最喜欢看胡兰成怎么把阴毒黑暗的事情描绘得如天女散花般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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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吴四宝被毒死后,佘爱珍与汪精卫政府中央宣传部常务次长、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的丈夫胡兰成有染。1945年日本战败后,佘爱珍逃往浙江天台乡村藏匿。行踪暴露后被捕入狱,判刑7年。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逼近上海时,佘爱珍被保释出狱。她與兒女逃往香港。
佘爱珍在香港居留3年后,前往日本与胡兰成同居,1954年3月两人结婚[3],在那里长期定居,經營酒吧為生。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35 mayacafe谢谢。现在开始知道点这个人了。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8/2017
Reply #35 mayacafe从前流氓土匪吴四宝的小老婆 ------ 哈哈。过去他不识好歹,这下可碰到个棋逢对手的狠人了。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27 cerulean模棱两可的感觉和概念,似是而非的遣词造句,极尽矫揉造作之能事。 ---- 准确极了。
- 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38 ming这段是典型的胡兰成的文风:卻說上回唐君毅來日本講學,那十幾天裏,正值愛珍又在喫冤枉官司,我每隔一日到立川警察署拘留所去看她,送飯菜與換洗的衣裳。可是我沒有對朋友說起,除非聽者三請。我不說,是因為莊嚴,若說是因為慈悲。....
現在我向她道謝,這樣斯文,誰亦不知道我有著煩惱。因為我的不是兒童的喜怒,而是大人的憂患。
https://www.kanunu8.com/book3/7997/174970.html
---无论怎么样,他都正能量满满的:),反过来也可以说是厚颜无耻的文风。如果此人为共党服务,起码今天中国的党文化不会这样鄙陋。
- 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31 mayacafe呃呃玛雅你过誉了,让我汗颜:)我不过因为从小病秧子,一般来说对文字里的疼痛格外敏感一点而已。
你当然比我反叛得多,我连反叛的精力哪怕体力都没有;)James Dean我只看过他一部片子,演技没得说,但他那个类型的好像很难有突破,除非老了——可惜我们等不到了。很多年前看过 Edward Norton 演的一部片,名字早忘了,但马上感觉这个演员“坏”得比较丰富。
我知道你不喜杨绛,觉得她文采不够,但我真是觉得现当代大家里她是忠实秉乘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中华传统的一位。过去二十年里我几乎没读过中文书,唯一反复看过的就是她的《我们仨》,跟张爱玲后期的文字一样,平淡无奇,但让人咀嚼不尽。
素苦的周作人我更是太久没看了——年纪大了宁可看那些无厘头的喜剧,刚看的一部老片 "Clockwise" 跟现在的喜剧比让我觉得是那么的 innocent,谑而不虐,心情不爽时可以解颐:) - 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39 mayacafe谢推荐,这篇瞄了一眼,应该还是很好看的,有空儿再细看。
八卦一句关于借书还书事,张起先是根本无意再有牵连所以没回信,借书就是借书。她在给夏志清的信中写到胡的“夹缠”时明言“
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胡这类男人总以为自己俘获过的女人多年后对其仍然不能忘情,要是知道张这话不知作何感想——但他那样的人,一定也会找到“正能量满满的”话来自圆其说:) 说到当今党文化的鄙陋,当年的汪伪政府倒真是文人政府,一大把的名士,个个都跟钱谦益一样地委屈。。。文人无行起来,那是方方面面。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30 huan如果把这“显微镜”的功夫都用在格物致知,出个把达尔文、赫胥黎什么的倒也好。。。中国文人就靠耍嘴皮,“怡情养性”,难怪永远逃脱不了受统治者任意摆布的命运。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39 mayacafe从你给的这个链接,终于看到胡的几篇完整文章,知道cerulean为什么对他不屑了。他的长处是对自己情绪的准确的捕捉。有些句子让人耳目一新。整体思想水平则的确很低。
- posted on 08/19/2017
Reply #25 huan个人的有限和人类的无限之间有两个衔接点:肉体的衔接(生儿育女),精神的衔接(说话写字)。对于爱读书的人,读书跟吃饭一样重要。读书就是个人跟人类之间的衔接点。
每次见到父母,我便催促他们讲一些往事 - 我是在试图制造一些精神衔接点 - 这是我定义的孝道 - 但他们不愿意说。他们不信任任何人 - 包括我 - 做他们的精神衔接者。他们也不想让别人来做他们的精神衔接者。我觉得这事有意义,他们不觉得。
从另一个角度看,写作部分是人的归属需要(马斯洛金字塔的第三层),部分是虚荣需要(第四层)、求知(第五层)、审美(第六层)。。。。
- posted on 08/19/2017
http://hhhxiaoshuo.com/Direct7/22074_52.html这后面几章我非常喜欢读,十分珍贵的历史记录。把49年巨变前后的琐事记录下来。他跟张爱玲的嗅觉都十分机敏,能赶紧逃出来。张爱玲通过衣装立刻觉出自己与一群人格格不入,马上逃走,可能再晚一个月就出不来了:张爱玲赴香港,一般认为源自1950年7月24日召开的上海第一届文艺代表大会。据其年谱简编:“……大会主席为夏衍,梅兰芳、冯雪峰为副主席,周信芳(麒麟童)为执行副主席,陈白尘为秘书长。张爱玲在夏衍的关照下,应邀出席,坐在后排,在一片灰蓝中山装的代表中,她身着旗袍,外面罩了件网眼的白绒线衫,显得非常突出。这次会议对张爱玲的触动很大,也是她最终出走的原因之一,她发觉时代变了,而她自己却没有变,这中间就产生了难。-----这些段子我喜欢读。胡兰成把一个落魄背时的酸腐人形状描述尽了。给梁漱溟等等的信,也许他写出来还自我感觉不错。后代人读来,是五味杂陈。他当时肯定是各处找门路,到处写信,写了去,被人冷眼寒暄敷衍了,他也老老实实记录下来。奸猾里也有老实,酸腐里也透着流落他乡的辛苦,没有经历如此遭遇的人体会不到。有此经历的人,要么写不出,要么不敢写,再或者选择遗忘。Cerulean喜欢杨绛,我能理解,家庭温馨....。我记得这段,与大家分享:http://www.kanunu8.com/book4/8930/197781.html咖啡友guanzhong家是钱家邻居,他是北大子弟。说过一些钱家事。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0/2017
Reply #45 mayacafe胡把解放看作跟从前一样的一个朝代很聪明。那么多人读历史,不知道历史是一遍一遍重演的,还以为这次会不一样。下一次改朝换代还会重演。俄罗斯现在我看跟当年沙皇时代没差多少。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0/2017
Reply #44 huan哎,你说的孝道,就是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懂。
好在我们这一代人渐渐觉醒。今天听到表姐讲从前的老屋、典雅的潮汕院子舅舅自己建的老屋被拆了,心疼难忍!我怀念那口井。。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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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到父母,我便催促他们讲一些往事 - 我是在试图制造一些精神衔接点 - 这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0/2017
Reply #46 huan胡的问题在于他跳不出这个狭隘的思维框架,都什么年代了,还满脑子的江山美人之思,孙中山在1916年就写下“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而他完全没有现代公民社会的意识,本来吟风弄月就很好,偏要去从政。。。。
- posted on 08/20/2017
Reply #45 mayacafe我昨天在读他时也是边看边忍不住自嘲“心太软”。。。想来他就靠这“英雄末路”在失势后还能赚取那么多女人的同情,以致于前仆后继献身于他吧:)
汉乐府的好处,是张教给他的;在政治上,张的嗅觉其实也远比他灵敏,早在44年就预见到”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同样是后半生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张是从来没有一个字的幽怨自怜。。。总之,只要把这两人放一起对照,高下立见。
他好就好在毕竟懂得张,并且从来坦承“我讀自己的文章時,以為已經比她好了,及讀她的,還是覺得不可及”。 - posted on 08/20/2017
哈哈哈,哈哈哈,倒不是你心太软,是这个人物性格很丰富,有嚼头,有审美层次。一般来说,女人喜欢写自传,写点儿自恋的小散文小情小调儿的,近代有哪个男文人这样写自传的?呵呵呵。这类男人常自不量力,喜欢谈政治经济,动不动就一副指点江山治国平天下的样子,你真进去看看他的生活,什么具体事情都拎不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真要出点什么事儿,找他哪儿找得到。你看他,佘爱珍进了局子监狱,他还有心瞟几眼漂亮的书店小姑娘,还振振有词:因為我的不是兒童的喜怒,而是大人的憂患。不知佘爱珍出狱后,若读到他的这番描述,该怎么发落。母老虎发威,小胡跪搓衣板的样子,好笑不?当年就连吴四宝那样的流氓,都不敢在外面寻花问柳,你就能想象到她的“气”了:)话说回来,这样的人搞政治,也不说不可以,完全有能力,政治原本就是两面三刀。但当年的政治拼的是军事智慧,若民主社会,出身草根会演戏的,也不能说没有机会。当年若得梁漱溟等人推荐,他可要比郭沫若厉害多了。谁知道他不会是中国的戈培尔?若说这是老实实诚吧,是也不是,因为他也许都没有awareness:)这些段子,你真不喜欢看?太惟妙惟肖了。阴阳两性打太极,不好玩好看吗?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44 huan谢谢 huan 和 cerulean,很启发。是的,在我亦如此 : 为弥补现实生活中的失落遗憾而寻求精神寄托。还为衔接或拒绝死亡,文字可带自己进入同质的时空(激情自由又宁静,忘我),因之与过去衔接,并在未来持续。
- 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21 cerulean日本文化中有我极为欣赏的一面。但我个人感觉整体来说到底比较浮,也小家子气。中国古文化里有更高的趣味。------
日本文化中的 "小" 我理解,但 "浮" 及中国古文化里有更高的趣味,我不太明白。cerulean 能否再谈谈呢,谢。
- 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50 mayacafe他当然没有awareness!我实在是耐心时间都有限。。。十年读一段,恐怕已是我能匀给他文章的时间的上限了:)
我看杨绛,不是家庭温馨什么的(当然她写得也饶有趣味),是世态、人情,和历史。她从来不讲大道理,细看的人自有会心。现在随手找一段:http://www.kanunu8.com/book4/8930/197785.html
“更聪明的是聪明不外露的大象。有公母两头大象隔着半片墙分别由铁链拴住。公象只耐心地摇晃着身躯,摇晃着脑袋,站定原地运动,拴就拴,反正一步不挪。母象会用鼻子把拴住前脚的铁圈脱下,然后把长鼻子靠在围栏上,满脸得意地笑。饲养员发现它脱下铁圈,就再给套上。它并不反抗,但一会儿又脱下了,好像故意在逗饲养员呢。我们最佩服这两头大象。犀牛厌游客,会向游客射尿,尿很臭而且射得很远,游客只好回避。河马最丑,半天也不肯浮出水面。孔雀在春天常肯开屏。钟书“格物致知”,发现孔雀开屏并不是炫耀它那金碧辉煌的彩屏,不过是掀起尾巴,向雌孔雀露出后部。看来最可怜的是囚在鸟笼内不能展翅的大鸟。大熊猫显然最舒服,住的房子也最讲究,门前最拥挤。我们并不羡慕大熊猫。猴子最快乐,可是我们对猴子兴趣不大。”大象孔雀鸟猴子大熊猫,讲的都是人。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群像图——中共对他们,不就是关在动物园里么!
第二部古驿道那几篇,写中国现实下的老病生死、骨肉分离,更是低徊不尽。但是没有一分一毫的滥情。 - 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52 ming这话题太大了,ming,我这业余的完全把握不了:)我年少时很迷过日本小说,夏目漱石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水上勉井上靖什么的,也喜欢俳句,但感觉其基调除了感时伤怀,生命无常之外,好像就深不下去了。中国文化的格局要大得多,对生命宇宙的思索要深和广得多。你有空的话,除了孔孟老庄,可以看下对王夫之的介绍,他是非常了不起但被今人忽视的一位“百科全书”一样的学者。至于其它的诗词曲赋小说评话等等,更是丰富得不能再丰富。。。现在的党国别有用心提倡什么“弟子规”一类的烂酱缸,让一众愚民以为那就是中国文化了。。。一声长叹!!
- 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54 cerulean同感。
但有一点,日本的文学家似乎与现实社会相接极好。一千日元钞票上的头像是文学家夏目漱石,一万日元上是教育家福泽谕吉。中国何时会有文学家的脸印到钞票上?中国只有政治家对老百姓的生活有实质性影响。孔子和王夫之的思想好,没几个中国人理解或愿意理解。
感时伤怀生命无常读多了是觉得老生常谈,但另一方面,这种态度是不是也给日本人更多的自我意识和道德承担来逃出大众的酱缸。记得有位日本文学家是鲁迅迷,说日本找不出一个鲁迅这样的人物。我钦佩这样的开放心态。古时候日本诚心诚意学中国,近代日本诚心诚意学西方。
如果说文学家和思想家要为大众的文明水平负责,那么只从结果来衡量,是否可以说日本的文学和思想高于中国。
我对日本文学了解极少。愿闻各位高论。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54 cerulean谢谢 cerulean,己经很启发。你读的书真多,一会我就查王夫之。
- posted on 08/21/2017
Reply #55 huan中日文学我均了解极少。只是日本的建筑,饮食及一些生活日常等,比中国似乎更 "自然中的人工",较讨巧。当然 " 人工中的自然 " 做好要难得多。
日本的文学家似乎与现实社会相接极好 ----- 正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功力和传承,国民大众还不如先做些容易的具体实际事,慢慢的或许也能以小见大。
- posted on 08/22/2017
Reply #55 huan我没去过日本,对日本文化的了解仅限于书上看到的一星半点:本尼迪克特的《菊花与军刀》(“花是樱花,人是武士”),铃木大拙的《禅与生活》…… 俳句、能剧、歌舞伎、浮世绘等等都只是浅尝则止,真正有过兴趣的还是小说,也基本上是二三十年前看的。除了上贴提到的几位,还有芥川龙之介、大江健三郎等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大学时我还迷过日本的推理小说:)当代的我只看过渡边淳一和村上春树,都是很不“传统的”(BTW我觉得村上比莫言要有资格获诺奖)。我少时偏向唯美主义和虚无哲学,传统的日本文学就很对胃口——记得刚到意大利时看不到中文书,饥不择食从图书馆借过日本小说来看,但因为意文版完全失去了中文版特有的“日本味儿”而大失所望!
日本是不可能找出一个鲁迅这样的人物,因为那块土地上没有赵太爷和阿Q!不过他们有《丑陋的日本人》,虽然是受《丑陋的美国人》的启发,但也直接启发了柏杨写《丑陋的中国人》。日本人不像中国人那样抱残守缺,只要是好东西就为我所用,同时不忘保存自己文化传统里的精华(鲁迅所说的“拿来主义”)。“如果说文学家和思想家要为大众的文明水平负责,那么只从结果来衡量,是否可以说日本的文学和思想高于中国。”——从现代和当代来看,应该说是的。不过我并不怪罪中国的文学家和思想家,鲁迅和胡适不比任何日本人的思想文化水准低,不同的是当政者。中国两千年的愚民统治让文学家和思想家都无能为力。 因果循环,没有个出路。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4/2017
Reply #40 cerulean正在看王夫子,杨绛。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 ,文字一丝也不滥情 ---- 怎样才能做到呢?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4/2017
Reply #58 cerulean去过日本,二周后会再去,十月中旬回。第一次不由旅行社安排,且独自一人上路,心里真是有些紧张。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4/2017
Reply #59 mingming,我自己不会写文章,唯一能想到的办法,除了多看,还是多看。。。 你提到过自己小时候喜欢画画,一定是对美很敏感的人,多看多写,肯定会有收获的。先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那样很容易泄气。学会“自我欣赏”——看网上那么多自得其乐的写手。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4/2017
Reply #60 ming实在为你高兴!走出去就好了!我从来没找过旅行社。第一次单独出行时也是恓恓惶惶的,到后来就真享受了:)
独自旅行,多多小心。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4/2017
Reply #62 cerulean谢谢。是的,恓恓惶惶中盼新阶段开始。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5/2017
Reply #63 ming一定要去京都看看。我有日本友人在京都住。但太久失去联系了。
我90%以上的旅行都是单人的,有书有电脑,不会太难的。旅途若有困难马上告诉我。加我微信
- posted on 08/25/2017
Reply #64 mayacafe一定。谢谢玛雅,我有很好朋友在日本,可防万一。但这次主要是想自己面对。
我谨慎胆小,又自由懒散。旅行随机不喜计划,又一遇小事就紧张。既然选择近期不工作,今后就当简约生活。这次旅行多为民宿和低位酒店及公共交通。如果能安全顺利享受,以后旅行就机会多多了。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6/2017
Reply #65 ming我旅行不多,且反复去同一城市。去过日本二次,一次一城市。二周大坂,三周京都。这次一个多月,大概仍多是这二城市。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6/2017
Reply #66 ming一个月…… 真奢侈:)
谨慎是必须的,第一次单独旅行可能心理压力大一些,体质差点的话就需要格外注意饮食尤其是补充水分,以免生病。。随身带几片止痛消炎药。
我过完这个周末也得打行李,安宁无忧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很快又要忙乱了。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6/2017
Reply #67 cerulean是啊。年轻时为生存工作忙,后为家庭孩子,现在终于有些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谢谢,我会小心。你也珍重,不要太忙。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6/2017
Reply #66 ming熟悉的环境城市,有安全感。
- posted on 08/27/2017
Reply #66 ming可能是从小父母告诉我且自己也感觉只有家中最安全,近父母最安全。记得大学及刚工作,假期同学们成帮结队去黄山等旅游,而我总是回家,一累就坐躺在爸妈的大床上。那时自己的感觉就似杨绛在《我们仨》中 :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 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我们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我们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 - posted on 08/27/2017
Reply #70 ming家到孩子中学开车来回约 40 分钟,一路的树木花草建筑变幻缤纷,似毎日不同。周一到周五上接送上下学孩子己好几年,依然时有惊喜,百看不厌。相信生在应该的家庭, 遇到有缘份的人,及适合的工作等都是一样。但又世事难料,总在你猝不及防时告诉你: 现实并不如此,長亭有头。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8/2017
Reply #66 ming旅途愉快!写点游记。
有机会也想去京都看看。先听听你的感觉。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8/2017
Reply #72 huan好,谢谢。你们都喜欢京都,说不定多年后的一天,我们几个一起去。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9/2017
ming wrote:
Reply #70 ming 家到孩子中学开车来回约 40 分钟,一路的树木花草建筑变幻缤纷,似毎日不同。周一到周五上接送上下学孩子己好几年,依然时有惊喜,百看不厌。相信生在应该的家庭, 遇到有缘份的人,及适合的工作等都是一样。但又世事难料,总在你猝不及防时告诉... - RE: 从胡兰成到杨键:汉语之美的两极(柏桦)posted on 08/29/2017
Reply #74 Ming玛雅,歉。这儿也一样,手机上发的,改不了。
祝你一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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