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外谈之一:
我如何听古典音乐?
听音乐,尤其是古典音乐,有听“龄”一说,一般来说,听龄越长,水平越高,这是常理。掐指一算,我的“听龄”竟已达十五虚岁。按古人的说法,这是“舞勺”之年了,我不知道这“舞勺”什么意思,大概是“有两把刷子”之意吧,表扬某人有点本事时,老家人常说:“某人做某事还真有两把刷子!”。
“你的音乐欣赏水平一定有两把刷子了吧?”,有人这样问我。但不怕你笑话,要说音乐水平,我其实连一把“刷子”都没有,基本还处于“零”岁状态,或者,顶多一岁!这样说决不是谦虚。
波兰作家显克维奇《音乐迷扬科》中有个小扬科,万物发出的声音入耳皆为音乐;为了偷一把小提琴而至送命;小杨科应该是我们这些乐迷的头子了。在现实生活中,肯为音乐赴死的超级FANS恐怕为数不多,但爱乐成瘾、成癖乃至成痴的应该不少。我对古典音乐的热爱,虽不及小杨科的万一,但也有点成“瘾”了。几乎每天晚上,我最少要听上一个小时,多的时候两三个小时。为了听好音乐,我省吃俭用置了两套音响,家里一套,宿舍一套,这还不够,另外还有两台CD随身听以备不时之需;古典CD碟也有百多张。音乐对我,不但是种享受,也如吃喝拉撒睡一样成了一种生理需求。无论阅读、写作、学习,我都会放上一张CD,让音乐在耳边闹上一闹。如果哪天缺了音乐,耳朵就会如鲁智深所云:淡出鸟来。
前几天,突然在办公室听到电脑里播一首交响乐,这个叫阿霞的姑娘是个歌迷。播放的的这曲调很美妙,也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作品名。幸亏阿霞提醒,才知是莫扎特的交响曲第40号。原来,她听了SHE的《我不想长大》(由40号交响曲改编而成),觉得不错,就找了原曲来听,一不小心,一只脚就跨进了古典乐“门”。这首入门曲目,我1996年还在乡下工作时就听过的。当时少说也听了有十几遍,怎么就把它给忘了呢?惭愧!
一方面,这跟“细胞”有关,我的“那种”细胞少之又少,甚至没有。另一方面,跟我的态度也有关,多年来,我对古典音乐不甚恭敬,从没把它当作是一种“雅”兴,也很少跟人“雅”谈。非但如此,我还相当“恶俗”,在我眼里,它只是一种娱乐。跟打麻将、看电视没什么区别。我平时听音乐的态度及其不端正,很少专注地听,总是要在听音乐时干点什么,要么读书,要么聊天,要么学习。并且姿态不雅,有时半躺半卧,有时甚至赤身裸体,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对于一般的乐理,我也没什么兴趣,什么主部主题、副部主题、呈示部等等,我一概不懂;至于一首乐曲是哪个指挥家指挥、哪个乐团演绎的、哪个年代的版本,我也不是很关心;我基本上像一头胃口很好的牛,很少挑食,有什么草吃什么草;协奏曲、交响乐、歌剧、室内乐,样样通吃;古典派、浪漫派、印象派,我一概不拒绝。不但如此,我还喜欢反刍式的听法,这也是“细胞”少所至,许多作品,如果不是一听再听,我是很难品出一点味道来的。对音乐如此的“大不敬”免不了遭到“报应”:一是导致“消化力”甚差,基本上是吃什么拉什么,难以理解音乐的内涵。二是水平低,不可能有自己的见解,要我谈某部作品的优劣得失,不管听得多么烂熟,也说不出个道。 “好听!”,或者,“不好听!”——这就是我评论一部作品的最高的标准。
但这也有好处,那就是把音乐当“物质”,充分享受它带来的快感,而且不费脑子。对我这种既没品位又没时间的人来说,这是再合适不过了。因此,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享受音乐十几年了。当然,与小杨科比,这种享受还远远不够。小说中说:“有一次,人家派他去干活,让他扬粪,风吹着木杈,他也认为是在奏乐”,试想,如果扬粪都能当音乐享用,又有什么不能呢?
- posted on 02/03/2007
音乐外谈之二
两个吹笛子的人
上中学时,每晚9点多下自习,走到林业局家属大楼的楼下,就能听到一阵笛子声。几年来,他老是重复吹同一首曲子,很少更换,也很少中断,还特别准点,吹得我都替他发腻了。
这个吹笛子的“怪人”就是老叼。
老叼人很孤僻,三十了也没结婚,是县里著名的三大光棍之一。除了吹笛子,也是制作笛子的高手。据住老叼楼上,也是我的同学的阿泰说,老叼房间里,整整三面墙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笛子,横的、竖的、粗的、细的,最粗的比我们的胳膊粗,最细的比小指还细。不过,阿泰素来爱吹牛,他的话打个5折也嫌不够。倒是叼母称:“笛子就是他的命,他的命就是笛子”应该有一定道理。
我高三毕业那年,老叼出了一次绯闻:经人介绍,他跟一个姑娘恋上了“爱”,对方是个乡下人,眉眼倒也不丑。处了不到一个月,就结了婚,可结婚一个月,就离了。在1986年,这可是石破天惊的事儿。有一种传言说那女人妨碍了老叼玩笛子,所以被老叼毫不留情休掉了,当然,也有人说老叼那方面不行,总之,这段婚姻维持不久,从这事也能看出老叼对笛子的痴迷。
对老叼一直只有耳闻,参加工作两年后,终于见到他本人。起因是县里搞汇报演出,临时组个职工业余乐队,我弹电吉他,吹长笛的,就是老叼。
老叼中等个,瘦,秃顶。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难于接近,相反,人很随和,话不多。在乐队里,老叼才是真正的高手,笛子已经吹得炉火纯青,跟我们这帮于业余选手差了不知多少个台阶。尽管水平高,但老叼从不摆架子,演奏特别认真,往往一句插曲反复练习几十遍。跟他聊天,除了笛子还是笛子,听他的口气,好像不太把一些演奏家放在眼里的。
汇报演出后好几年,就再没见过老叼了。
有一天,我走在街上,背后有人叫我一声,回头一看,是老叼。他穿了身笔挺的西装,几年不见,变化不大。通过交谈,我才知道,他调到地区党校工作,于是邀他到我家小坐。谈着谈着,自然就说起笛子。
“你还玩笛子吗?”,我问。
“哦,不玩了,早就不玩了。”他说得很平静,倒是我觉得意外。
“真的不玩了吗?”我追问。
“哎哟,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老叼的嗓门提高了两度。“嗨,那些竹子,送人的送人,烧的烧,留它们霸地方,又不值几个钱。我现在做古董生意,收古董,哎,你有没有什么好古董介绍,我给你回扣,回扣,真的”……
“竹犹如此,人何以堪”,看来,老叼最知个中滋味。
再说黄。
黄是我过去的同事,一个仓库保管员。他眼睛高度近视,两个眼珠望过去总是空空洞洞的,让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时年不到三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常年只穿件灰色的工作服。有一次,单位头头“刘老大”在大会拿他作反面教材。“黄那个木啊,屙屎都比人慢三拍”——这是刘老大的原话。从此,落下木讷的名声。
黄还有一个包袱,是他爸留下的。据传,他爸是个老风流,有几个钱都花去“鑖铳”了(方言,嫖妓之意),更有甚者,老黄六十岁还在广东养了“口子”(二奶),老黄的“口子”比小黄还年轻,凡此种种传闻,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因为这两大因素,就连扫地的阿兰也不太把他放在眼了。
但有一个场合——文艺晚会,大家不得不想到黄。他人虽木讷,笛子却吹的一级棒。因此,对单位来说,黄的“剩余价值”就是吹笛子。只要有晚会,必定要抬出他来撑门面。说来也怪,如此木讷的一个人,只要笛子一粘手,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便活了起来。这时,他犹如神仙附身,每一个音符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黄笛子吹得好,主要得益于他读水电技校时下的苦功。那几年他痴迷笛子,曾打算报考地区文工团。整天逃课吹笛子,什么事都不干,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拉屎的时候手里都拿着琴谱”。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地区文艺学校二胡专业某老师,两人如鱼得水,常常一拉一和。几年技校读下来,专业知识几乎为零,笛子水平却大幅度提高。就在技校毕业那年,文工团衰败,他还没不死心,想考省团,最后,被老爸揪着耳朵回家顶替,没过几年就娶妻生子。
平时,仓库人迹罕至,本该是吹笛练琴的好地方,可他哪怕在办公桌前枯坐一整年,也不愿再碰一下挂在身边的笛子,好象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
问他为何,答曰:“吊,年轻时上了笛子的狗卵当!”。
- posted on 02/03/2007
音乐外谈之三:
在《四季》里“浇粪”
写下这个题目时,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会不会太……“那个”了一点?
禅宗里有个 “干屎橛”的公案。文偃禅师对问法者,每每答以:“干屎橛”。他把清净的佛法同干屎橛拉扯到一起,旨在打破参问者对清静的执见,使之恍然开悟。我把维瓦尔第的《四季》与浇粪扯到一起,先抬举自己一下:主要是想东施效颦,向文偃禅师讨点禅法,破除大家对古典音乐高雅的执见。波兰作家显克维奇在《音乐迷扬科》里说:“让他扬粪,风吹着木杈,他也认为是在奏乐”。突然想起多年前我也曾经在维瓦尔第《四季》里给蔬菜浇粪,这感觉也是蛮受用的。不妨加点“文艺腔”,给大家描述一番:
夕阳西下,菜园里花鸟草虫均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远处青山四围,河水荡漾;近处一二农妇在锄草,身影婀娜;空气中飘荡着维瓦尔第的《四季》;我在其中奋力扬勺,浇粪。
用文字一描,看来还真有点味道了。十年前,我身临其境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诸多诗意。现在回忆起来,却也相当唯美。没想到浇粪这等低俗的农事,配上维瓦尔第《四季》做背景音乐,谁敢说不雅呢,看来世上没有绝对的俗,也没有绝对的雅。
1995年,我在内地一个偏远的小镇,做一份被戏称为“鸡公”的工作。大家这样叫,主要是“机工”(机械工程师)与“鸡公”谐音。我所在的单位是个电力企业,也就是所谓的“电老虎”。当时,我们的家属大院距离镇上有两公里远,处于风景不错的云水河畔。那确实是个开门见山,出门见水的好地方。当时单位实力雄厚,围了几百亩的地作为家属区,但家属楼却不过十多栋。我居住的楼房一共六层,我家住在二楼,前面就是一块巨大的荒地,大概有几十亩之多。
“我准备向李阿姨学习,挖一块地,种点蔬菜!”
有一天,吃过晚饭,妻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这样突发奇想。但我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你能开垦种菜?我还能女娲补天呢!妻子身材娇小,家庭条件尚可,虽不能说养尊处优,但农活是绝对没有干过的,平时杀鸡都要委托楼下的李阿姨代劳。
不知道从那天起,种菜开始在家属院里流行起来。始作俑者就是我楼下的李阿姨。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女老师,下了班闲不住。刚搬来不久,就在门前荒地开垦出一块菜地,小白菜、萝卜、茄子样样碧绿可爱,微风一吹,小手一招,挠得一伙少妇“春心”荡漾。先是阿芳,邻着李阿姨的菜地,也挖出一块巴掌大的土胚,歪歪扭扭的两排小白菜,虽然黄蔫蔫的,有点营养不良,但这也成了能干的美谈。接下来,我的邻居钟惠兰开垦出一块广阔的“自留地”。如果按她的宏伟计划种满蔬菜,估计够一个排的士兵享用一年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一天,赴墟回来,妻子菜篮子里果然多了一包种籽。然后,借了阿芳的锄头、钟惠兰的镰铲,妻子每天下了班就“挖山不止”,快赶上愚公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我家的菜地终于成形,就在楼下三米开外,两垄土,三行芽,茄子,四季豆,苋菜等各种时蔬样样不缺。
“快下来,该给菜地浇粪啦!”妻子在楼下喊。
星期天下午,才从梦中醒来,我正躺在沙发上阅读呢,音响里正播放维瓦尔第的《四季》。妻子挑着一担粪水,踉踉跄跄地从楼下走过。我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不舍得这音乐。不行,还是去吧。妻子喊第三次的时候,我便在“春天”中伸了个懒腰,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跑下楼,接过妻子的担子,在“夏天”中向我家的菜地迈进。然后,在“秋天”中扬起了粪勺,在“冬天”里开创了在《四季》里浇粪的伟大创举。
- posted on 02/03/2007
音乐外谈之六:
我的“巴赫”之路
有大佬称:“听古典音乐的人多起于莫扎特或贝多芬,止于巴赫”,这确实是经验之谈。 “止于巴赫”,等于说,听完巴赫的后,就可以画上句号了,这种说法虽有些偏激,但一旦听懂了巴赫,一定会热爱巴赫,最后以至中“毒”,这无需置疑。
我接触古典音乐,是起于柴可夫斯基的,那是1990年前后的事了。当时,有个喜欢读书的朋友被分配到一个偏僻的山坞里照守废弃的油库,那地方里虽离县城不远,却四面环山,人迹罕至。他这人天生胆小,就约了几个书友长期作伴,我是其中一员。有一天,在西头最大的房间,我发现了一盒磁带,在茶几下搁置了很久,无人问津,落了一层灰。上面的贴纸撕了一半多,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恰好,这里有一台“三用”机,我出于好奇,于是就拿来播放。原来是些弦乐曲目,那时,我对西洋音乐心仪已久,多年来苦于穷乡僻壤无处可求,这次偶尔得到,自然如获至宝。可惜,我一播放,大家就捂住耳朵,大叫“这种拉锯声会招神引鬼的!” 。我这人不怕鬼,便搬到东头的小房间,独自享用“拉锯”了。这难听的“拉锯声”就是我最早听到的西洋音乐,其它内容忘了,老柴的《如歌行板》倒还记得。这样说起来,我应该起步于老柴了。
也因此故,很多年来,我对老柴的音乐多少有些偏爱。当时可听的音源虽然不多,不少都是老柴的作品。从他的交响,到《罗密欧朱莉叶》、《斯拉夫进行曲》,再到第一钢协和D大调小协,一路下来,耳朵里满是老柴的旋律。如你所知,老柴是以旋律大师著称的,他的音乐,味道较“重”,属于音乐中的“川菜”之类,旋律优美,情感直露,或大喜大悲,或浓墨重彩。总之,通俗易懂,感染力强,很对初入门者的胃口。
但巴赫就不同了,作为音乐泰斗,听得最多的评论,是类似“他的《十二平均律》就是音乐的圣经”、“他的音乐有着超越人类的神秘”等说法,甚至舒曼都说:“巴赫之于音乐犹如创教者之于宗教”。总之,巴赫似乎不是用来听的,而是贴上了“上帝”的标签,放在神坛上供人瞻仰。
由于这个原因,我还没听他的音乐,心就远了三分。再一看曲目,要么《马太受难曲》,要么《B小调弥撒曲》,要么《托卡塔与赋格》,这些名字似乎也弥漫出一点中世纪教堂里的味道,如此一来,又怵了三分。偶尔心血来潮,鼓起一万个勇气,找来一段巴赫,乍一听,除了“乏味”就是“枯燥”,剩下的三分热情,也就随之殆尽了。就这样,多年来,巴赫被我排斥在外。
97年,我曾买过一本书,书名是《古典作曲家排行榜》,作者是个美国佬,叫古尔丁,他也是古典音乐爱好者。他老人家有一天突发奇想,将音乐史上50位大音乐家当成梁山好汉,在美国的“聚义厅”排定座次,坐头把交椅的当然是巴赫。书中,老古用那种拗口的、美国式的腔调告诉我们:“你是不可能不从巴赫的音乐中获得愉悦的”。还推荐了一些必备的入门曲目。受他的鼓励,我买了巴赫的《勃兰登堡》,拿回来一听,虽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涩”,但也觉得很一般,没什么味道。听了几次就放下了,当然也就没有“获得愉悦”。
听巴赫,除了用时间慢慢的“泡”,好象没有别的办法。我听出点味道也是 98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我弄到了一套海菲兹的小协集子。一共五张CD,里面云集贝多芬、拨拉姆斯、门德尔松、布鲁赫等等小协名曲,最后一曲就是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看来,在海飞丝的心中,也该是“止于巴赫的”。这首曲目,我最早是在一则别克车的广告里听到过,本来不太喜欢巴赫,但因为配上画面,显得特别高贵,于是就找出来听,一听之下,还真有些喜欢。多年来,这套CD一直是我的最爱,每一首曲目我都听得烂熟。物极必反,其中所谓的四大名曲实在难于激起我的听音欲望了,奇怪的是,巴赫那首双小协不时还会想听,每次听听都觉得有些新意。看来,巴赫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而且比一般音乐耐听呢,这次算是入一点巴赫家的门吧。
前段时间,听完巴赫的BWV1007—1014,有点三月不知肉味了。于是,又弄来六首小提琴无伴奏,大提琴无伴奏,以及几首钢协,一听之下,才知道每一首曲目都可能是该类音乐的极品。巴赫虽然是神,其音乐却是人的。如果开始听会觉得有些“隔”,只能说,自己的火候不到。最美妙的音乐一定不会迁就庸众,这就需要我们付出一点耐心,一点时间,一点修养。巴赫的音乐,灵魂纯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和声甘醇,如陈年的美酒,旋律优美,如天工的风景。不听巴赫,一定是乐迷巨大的损失。
如此肉麻地恭维巴赫,我大概已经“中毒”了吧,除此之外,症候还有三个:一是狂热收集各种版本,不惜血本。二是隔几天不听,心里痒痒的。有段时间,我干脆用巴赫做了一张“三明治”:午休、睡前是6首无伴奏(格鲁米欧拉的),中间的佐料由勃拉姆斯、拉威尔等诸多音乐轮番上阵。看来,其他音乐只能沦为“佐料”了,由此可知巴赫的“毒”性有多大。其三,这也是最致命的一条,开始对某些音乐出现“排异”现象,最典型的是舒柏特的一首三重奏op100。听六首小无之前,觉得它还不错,至少是听得下去,这几天拿来播放,几个小节下来就得掐掉。在巴赫面前,这首三重奏只能算加了点糖的开水。
这毒是中了,可解药在哪里呢?
- posted on 02/03/2007
音乐外谈之七
“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 的闲扯
——听巴赫两个小提琴无伴奏版本
不知道是哪个哲学家说过,音乐这种艺术,要经过三次创作,第一次当然是作者本身;第二次,应该是演奏家;到了听众这里,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样说,其实是在抬举我们这些听众。不过,一百个观众,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对同一曲目同一版本如此,不同版本之间,味道差别就更大了。
最近,我因为热衷巴赫,加上一点贪心,也开始搜寻巴赫同一曲目的不同版本。格鲁米欧版的与西盖第版巴赫小提琴无伴奏,就这样被我引进来了。刚开始,我听的是格鲁米欧的版本,格鲁米欧演奏在技法上有什么特点,我不太知道。粗听之下,只觉得他的演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总之,是以流畅见长,姑且称之为小桥流水。西盖第的演奏则恰恰相反,风格古奥,速度时紧时疏,线条磷峋,孤独中掺着些许苍凉的味道,属于西风古道。这两者的演奏,对我这样的门外汉来说,难判高下。有一次,与阿龙聊起这两个版本,他最喜欢西盖第的版本,原因是西盖第的演绎最接近巴赫的本质,最忠实于原作。原来,其他人在演奏时,头脑里都想象着一个乐队在伴奏,唯有西盖第别具洞天,认为既然是无伴奏,就不该把它拉成协奏曲的样子,怪不得西盖第的演绎给我不够流畅之感,原因在此。
王维国在《人间词话》中有论:词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格鲁米欧该的演绎属于有我之境,而西盖第则是无我之境,拉巴赫无伴奏的多数是有我之境,或多或少都加上了自己的主观因素,因此,西盖第也就弥足珍贵了。这样说,道理虽然不错,但我却仍然喜欢格鲁米欧版,至少目前是如此,以后就难说了。有段时间,我常把格鲁米欧的演奏当催眠曲,效果甚佳。好几个燥热之夜,躺在床上,听着听着,竟悄然入梦。有一次,换了西盖第,听着就觉得别扭,听了一小段,就开始替他着急,这一急,就把睡意赶跑了。
如果从诡辩的角度来看,真正的无我之境的音乐,只能存在于自然界。多年前,我曾到一个叫“黄石坑”的地方做客,朋友家居于山腰,门前有一小溪,溪上有一小桥。很简陋的那种,三个水泥墩,横上几根木头,钉着一些木板而已。从远处看,好一幅小桥流水的写意,当晚,我就这千古名句中酣睡了一宿。山乡旮旯,也没什么娱乐,八点多,就得上床。朋友家属于单门独户,近处没有其他农家,连犬吠也没有。虫鸣么,冬至已过,早已绝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溪水声了。其实小溪在好几百米开外,白天说着闲话,不觉得它的存在,到了夜晚,则溪声叩窗,不绝于耳。那声音抑扬顿挫,叮叮咚咚的,很是悦耳。它们起转承合,自有其章法,又没有刻意表达的主题,这才是真正的天工妙曲,无我之境啊。那晚面对土墙徒壁,无所事事,此溪水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4/2007
守望兄好,前两天疏忽招待,因为想看完你的东西再发言。希望你能在这里读到国内媒体论坛里没有的东西。常来。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4/2007
又来了一个巴赫迷。欢迎!咖啡里有不少关于巴赫的讨论。先找两条线来给你看。大家一起学习吧!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66836819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08268202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5/2007
别客气,希望多发一些国内没有的东西。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5/2007
巴赫是永恒的主题。 - posted on 02/05/2007
守望古典 wrote:
不知道是哪个哲学家说过,音乐这种艺术,要经过三次创作,第一次当然是作者本身;第二次,应该是演奏家;到了听众这里,已经是第三次了。
如果从诡辩的角度来看,真正的无我之境的音乐,只能存在于自然界。
这个是真的。我觉得作曲家只是音乐创作的第一个环节。音乐是三者的对话,作者,演者,听众,是缺一不可的。不同演奏者有不同演绎,没有高下与对错,只有不同的组合的对话。就算是无我的演奏,也是一种无我的“我”。我认为,作为听众的我们,如能辨别不同演奏者的“我”,就能更深的参与音乐的创作与对话。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5/2007
阿姗说得好,我因为不太懂音乐,虽然听得不少,也只能谈些感想,希望这里的大侠不要见笑。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5/2007
写得有趣.
巴赫的东西应该是音乐中的音乐, 最纯粹的技法掩盖了个性的烙印, 给人的印象就是美妙, 语言达不到的音乐的美.
作为严重的情绪化份子, 我更容易被情绪的作品打动, 比如<伏尔塔瓦河>, 每每怀乡的时候就成了我的嘉陵江.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6/2007
是啊,音乐随心转。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6/2007
古典好。希望读到更多的外谈。慧元MM 给了我一个巴赫康塔塔Link.
www.bach-cantata.com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07/2007
谢谢JULY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12/2007
那年从法国开着破车进入德国。穿过黑森林,一边是静静的莱茵河。远远地出现古堡和教堂。耳边响着的是一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听过好几十遍的曲子了,但竟然一时间热泪盈眶,几乎不能自持。
听了许多个巴赫的大提琴奏鸣曲/组曲集的版本,还是最爱罗斯特罗波维奇。卡萨尔斯无疑拥有最宏大深邃的建筑感,可惜录音古旧。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13/2007
项北兄,按我的性格,恐怕要停下车来嚎啕一番再上路的。:) - Re: 音乐外谈系列posted on 02/13/2007
阿姗 wrote:
这个是真的。我觉得作曲家只是音乐创作的第一个环节。音乐是三者的对话,作者,演者,听众,是缺一不可的。不同演奏者有不同演绎,没有高下与对错,只有不同的组合的对话。就算是无我的演奏,也是一种无我的“我”。我认为,作为听众的我们,如能辨别不同演奏者的“我”,就能更深的参与音乐的创作与对话。
“高下和对错”应该还是有的吧,象俺小时候锯的那个提琴就无疑经常是“下”和“错”。。。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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