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那一只,就是上次那一只,
那么丰富、明亮、耀眼的黄色,
或许,那是太阳金色的泪水
滴在白色的石头上……
那样、那样的一种金黄
轻盈得翩然直上。
它离去了,我相信,这是因为
它自己要告别这个世界。
我在这里住了七个星期,
被囚禁在这个集中营。
可我已经发现,这里有我喜爱的东西。
蒲公英在招呼着我
还有院子里开着白花的栗树枝条。
只是,我再也没见到另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是最后的一只。
蝴蝶不住在这里,
不住在集中营。
当法西斯的铁蹄横扫欧洲,以极权意志、残暴而无恶不作的国家机器去对一个民族进行从灵魂到肉身的、彻底的灭绝践踏蹂躏时,那些饱受摧残的生命如同高原上的花朵,即使面临暴风雪的严冬,依然顽强地绽开生命里最绚丽的色彩。
《蝴蝶》一诗出自一个被关闭于纳粹集中营的年轻人的手。他的名字叫巴维尔-扶里德曼。一九二一年出生于布拉格;一九四二年被遣送特莱津集中营;一九四四年九月二十九日,被杀死于奥斯威辛集中营,终年二十三岁。
这首诗歌被后人谱成歌曲,广为传唱,和这首曲子一起悄悄进入人们的心灵深处的是那一颗柔弱的,纯净的心。
只有同样善良的心能容纳和理解这首诗歌里,那一颗和蒲公英与蝴蝶结下友谊的心,与它共鸣,为它哀伤。
林达的新书《像自由一样美丽》,便是如此一颗善良的心灵的结晶。这本书介绍了二战期间,建立在捷克境内的特莱津集中营关押了当时散布在欧洲各地的犹太民族里最优秀的儿女。他们之中有画家、音乐家、诗人、作家、知识分子……这些杰出的灵魂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四年间被纳粹德国集中禁闭在特莱津,粉饰过的集中营,纳粹的死亡中转站。在特莱津生活期间,他们时时刻刻面临着被送往奥斯威辛的命运,最后,绝大多数的他们也死于毒气室。但即使是在如此无助和绝望的困境下,他们并未因此丧失内心对美的信仰和对生命的热爱,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想方设法地将这信仰和热爱传递给他们周围,同样身陷集中营的孩子们,通过诗歌与绘画。
四千五百张由弗利德的学生在特莱津创作的绘画作品留下来了,现保存于布拉格犹太人博物馆,而它们的绝大多数的创作者却在一九四四年永远离开了,包括文章起首的《再也见不到另一只蝴蝶》的作者巴维尔。
《像自由一样美丽》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以文字介绍二战期间关押在特莱津的犹太人艺术家,尤其是艺术家弗利德的情况,正是她在集中营里发起教孩子们绘画的秘密行动。第二部分则向我们展示了孩子们当年的绘画作品和诗歌。那一幅幅各有特色,却同样充满想象力和艺术天分的作品必然曾深深感动过作者,然后,通过这一本书,再来感动我。
无论是像自由一样的美丽,还是美丽的自由,都是我们与生俱来,无法剥夺的。它随着人生生死死,是宇宙自然的一部分,和翩翩的蒲公英、绚丽的蝴蝶一样自在,像潮起潮落、月盈月亏一般规律。压迫越深,禁锢越牢,对它们的向往和信仰便越强。即使生存于最邪恶的时代,犹太人不曾抛弃它们,通过言传身教、通过绘画诗歌,努力将对善与美的感受和信仰传递给他们的孩子,传给周遭的人,传给其他民族,传给世界,最终,越过漫长的时光岁月,传递给《像自由一样美丽》的作者,再传递给我。
二战距今七十年了。那一场将整个欧亚大陆燃烧起来的种族屠杀,于今人而言,大多恍若隔世。时间之河不可逆转地滚滚而去,逝者如斯,将一切人世沧桑卷走。假如,没有那些有良知并敏感的心灵为善忘的人们撰写回忆录,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历史,我们自己,难道不是值得疑问的吗?如同电影《新天堂星探》里的那个牧人沉醉在星空下的幻想:这个世界存在吗?
林达的《像自由一样美丽》是我今年所读的最好的书。在我眼里,也是作者最好的一本书。一如既往的洗练文字,澄净,温润。如此轻柔的文字,描述的却是一个冷酷沉重的时代背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里发生的最残暴的罪恶。噤若寒蝉的岁月。
正因为它太沉重,太锐利,太刺骨,只能是轻轻的,缓缓的,由表及里,把这一切剥开,猛然、鲁莽的探入很有可能伤害自身。
没有一颗善良的灵魂能在这一场灾难前不受折磨,即使拥有时空的隔离,文字的隔离,它们双重的保护。
- Re: 再也见不到另一只蝴蝶---读《像自由一样美丽》有感posted on 11/17/2007
我把我的这首诗提上来,巴维尔-扶里德曼 和我的朋友Irene 是集中营里的好朋友 , 我诗里的:
You came to my dream to tell me
You are the yellow butterfly
就是这只蝴蝶, Irene 的回忆录里有一章就是讲的这个故事。书的封面上也是这只蝴蝶。。。
世界太小了。我们都不知道何时相遇。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sp.php3?tkey=1191382943 - Re: 再也见不到另一只蝴蝶---读《像自由一样美丽》有感posted on 11/17/2007
昨晚上也看了马勒的《再见了,孩子们〉,和《像自由一样美丽》一起,构成了对那个时代的回忆。
犹太人也真了不起,受教育水平高。 - Re: 再也见不到另一只蝴蝶---读《像自由一样美丽》有感posted on 11/18/2007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