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星期在俄亥俄,印第安纳,带了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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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由25个既相互独立又彼此联系的短篇小说组成,以年轻记者乔治·威拉德贯串全书。作品塑造了美国亥俄州一个小城里的一系列平凡而真实的人物形象,如单纯的牧师,芳华虚度的女店员,抑郁的旅馆老板娘,神秘的医生,丑陋的电报员、三十岁的未婚女教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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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小城畸人
舍伍德·安德森在美国现代文学史上享有极为特殊的地位,他被誉为是“巨人们”的“导师”。
看了他的短篇小说,《林中之死》和他的小说集《小镇畸人》,感觉他确实值得这样的评价。
在《林中之死》舍伍德·安德森给我们描述了一个悲惨的女人是如何被这个冷漠的世界和冷漠的人群所逼向死亡的故事。故事的篇幅很短,语言也简明易懂,但却引人深思。通篇很少对话,几乎没有,安德森擅长运用“静态”中心描写法,着重给读者描绘出一幅详尽的画面,力求刻画出老女人的内心世界。其极富同情心的笔触深深打动着读者,使我们不禁问一句,老女人的死是谁造成的?
在《小镇畸人》,舍伍德·安德森则以散点取景式的手法把镜头投射到小镇生活的方方面面,栩栩如生地刻画了一群愤懑而孤独的人物,一群囿于传统而又被现实的功利主义所扭曲的人物,一群渴盼爱与自由却又疏于交流、为自我所隔离的“小镇畸人”。
舍伍德·安德森的大部分故事描绘畸人的方式是:首先对主人公的形态、举止作印象式勾勒,突出其“畸形”或与众不同的特征,然后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回顾其不堪回首的往事。故事的最后,主人公往往采取孤注一掷的行动或是于刹那间得到感悟。这是一种被乔依斯称之为“顿悟”的手法。安德森以其敏锐的感受力和精确的透视力,很好的处理了美和美的不幸被损害的主旨。
很多评论家把安德森笔下的人物归类为“畸人”,我十分不同意这种说法。诚然,安德森描写的多是些不同寻常的人,他们在内心或多或少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心病”。但弗洛伊德不是曾经说过:“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病人。”在我看来,这些人物不是“畸人”,他们只是一群具有不平静灵魂的自我放逐者,一群在冰冷冷的物质世界里找寻诗意的失意人。他们最大的症状就是“失语”。
比如在《纸团》(Paper Pills)中,里菲医生就是这么一位追求高尚精神生活而朋友廖廖的人。因为缺乏交流对象,他只有将各种想法写在小纸片上放进衣兜里揉成纸团,无奈地舍弃这笔精神财产。里菲医生只有继续在纸片上“写着思想,思想的结尾,思想的开端”。(On the papers were written thoughts, ends of thoughts, beginnings of thoughts.)没有人真正理解他的思想,也没有人尝试去理解。他有的只能是永远的空虚和失落。
- posted on 08/04/2009
一直等LHC来顶安德森这条线,等不来,只好赤膊上阵了。 :)
<小城畸人>,十几个短篇(甚至超短篇),篇篇精品。第一篇<畸人志>算是引言,第二篇是<手>。正好,萧红也有一篇<手>,东方西方,男女作家,可以比较。
在这两篇同名小说中,灵动的手,人的灵魂博动的象征,被偏见与压迫紧紧地束缚在无言的黑暗深处,主人翁不可抗拒地走向宿命的悲剧。相比之下,安德森侧重心理的创伤,萧红侧重人际的挫折。或者说,在萧红的作品中,物质的匮乏更为突出,精神的疼痛更为隐蔽。两篇小说都弥漫着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让我们的胸襟也随之宽柔。 - posted on 08/04/2009
那令狐快来说说,我想听听。
有意思的数学 wrote:
一直等LHC来顶安德森这条线,等不来,只好赤膊上阵了。 :)
<小城畸人>,十几个短篇(甚至超短篇),篇篇精品。第一篇<畸人志>算是引言,第二篇是<手>。正好,萧红也有一篇<手>,东方西方,男女作家,可以比较。
在这两篇同名小说中,灵动的手,人的灵魂博动的象征,被偏见与压迫紧紧地束缚在无言的黑暗深处,主人翁不可抗拒地走向宿命的悲剧。相比之下,安德森侧重心理的创伤,萧红侧重人际的挫折。或者说,在萧红的作品中,物质的匮乏更为突出,精神的疼痛更为隐蔽。两篇小说都弥漫着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让我们的胸襟也随之宽柔。 - posted on 08/05/2009
舍伍德.安德森小说《纸团》(悠哉/译)
纸 团
——舍伍德.安德森《小镇畸人》选译
悠 哉/译
他是个老头儿,白胡须,大鼻子,大手。远在我们了解他之前,他就是个大夫,骑着一匹白色的驽马,次第经过温尼斯堡街道的一栋栋屋舍。后来他娶了个有钱的姑娘。她父亲过世时,遗传给她一个肥沃的大农庄。那姑娘文静、高大、黝黑,在许多人心目中她十分美丽。温尼斯堡的每个人都纳闷为什么她嫁给这位大夫。婚后不过一年她过世了。
这位大夫的指关节大得出奇。两手攥握时,它们看上去像一嘟噜没上漆的木球,大似胡桃,拿钢针串接在一起。他吸的是科柏烟斗;打从老婆过世,他整日家坐在空寂寂的诊所里,傍着一扇结满蜘蛛网的窗户。他从不打开这扇窗户。八月的某个炎热天,他曾试图打开,竟发现它卡得死死的,过后他把这事儿全然撇到脑后了。
温尼斯堡已忘却这老头儿,但是在里菲大夫心里,存着某种优良品性的种子。他孤独地待在位于赫甫纳街区、巴黎布匹公司楼上那间散发霉味儿的诊所里,不停地工作着,将亲手毁坏的物品重新建造。他建造好些真理的小金字塔,待建造完毕,便将其拆毁,以便利用这些实物来另建别的金字塔。
里菲大夫是个头高大的男子,著一身穿了十年之久的外套。袖子出现磨损,膝盖和臂肘部位露出小孔。在诊所里他也穿一件麻布风衣,衣服有几个大衣袋,他每每将好些纸片塞到衣袋里。过了几个星期,这些纸片变成硬硬的小圆球,当小圆球塞满衣袋时,他将它们倒在地板上。十年里,他仅有一个朋友,那人也是个老头儿,名叫约翰.斯潘尼亚,拥有一家苗圃。有时候,怀着一种嬉耍的情绪,老里菲大夫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纸团掷向苗圃主。“那会搞懵你的,你这叨个没完的老情种,”他嚷道,哗笑着摇头。
有关里菲大夫和那个成为他妻子、将大笔遗产留给他的姑娘之间的婚事,倒是个很离奇的故事。它蛮合口味的,恰似温尼斯堡果园里长得歪劣的小苹果。秋天,人们漫步于果园,脚下的土地上冻了。采果人将树上的苹果摘掉了。它们给装进桶里,运往城里,在那儿的公寓里被吃掉,这些公寓充斥着书籍、杂志、家具和住户。剩在树枝上的只是一些采果人看不上的癞疤果。看上去它们挺像里菲大夫的手。有人啃过那种苹果,蛮可口的。在歪劣处的近旁,聚集了这些苹果的甜津。有人跑遍上冻土地的一棵棵果树,采摘这些长得歪劣的癞疤果,装进随身的口袋里。仅有少数人懂得这些癞疤果的甜。
姑娘和里菲大夫的相恋,开始于一个夏日的下午。那时他四十五岁,已经开始训练将纸片塞进衣袋,待变硬成团时又扔掉它们。当他坐在白色驽马后的车座里,沿着乡间道路慢慢行进,这个习惯便养成了。那些纸片上是他记下的好些思想,思想的结局,思想的开端。
一个接一个思想,从里菲大夫的脑海里产生。从这些在脑海里长成庞然大物的思想里,他构建出一个真理。这个真理覆盖了全世界。它变得好可怕,随后消失了,零星的思想继之而起。
那个高大、黝黑的姑娘来找里菲大夫,因为她怀有身孕,她给吓住了。她弄到这步田地,肇因于一连串也很离奇的情况。
由于她父母故世,一大块膏腴之地遗留给她,招致成群的求婚者紧追不舍。有两年之久,她每天晚上接待求婚者。除掉两个人之外,其余的都一般无二。他们热切地向她表述,语气中有一种急不可耐的情绪,当他们看着她时眸子里也同样含有。那显得不同的二位,彼此也是区别很大的。其中一个青年,两手白皙、身材颀长,是温尼斯堡某珠宝商的儿子,把处女贞操挂在嘴边。当他和她待在一起时,这话题他从不离口。另一个长着大耳朵的黑头发少年,什么也不说,只顾每每设法引她到暗处,在那儿开始亲吻她。
某个时候,高大、黝黑的姑娘考虑过嫁给珠宝商的儿子。好几个小时,她默默地坐着,聆听他的言说,随后她开始发怵了。在他关于处女贞操的言说下,她开始疑心存在比其他男子更不堪的色欲。时不时地,她似乎感觉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她的胴体揽在怀里。她想象他将它在白皙的手里慢慢地转动,定睛凝视着。到夜间她梦见他咬啮她的胴体,下颚滴着鲜血。她作了三回这个梦,随后便同另一个人行了苟且之事,那人根本啥也不说,只顾趁着激情当真咬她的膀子,那齿印数日之后历历可辨。
这位高大、黝黑的姑娘在逐渐了解里菲大夫后,她似乎觉得永不想离开他。一天早晨,当她进入他的诊所,无须她说任何话,他似乎明白她遭际了什么事。
在大夫的诊所里有一个妇女,她是在温尼斯堡开书店的男士的老婆。和所有老派的乡村医生一样,里菲大夫兼拔牙,此刻那候诊的妇女用手帕捂着牙齿上,哼吟着。她丈夫在旁作陪,当牙齿终于给拔出来,两个人齐声叫喊,鲜血滴淌到妇女的白衣服上。这位高大、黝黑的姑娘不加措意。当那妇女和她丈夫离去,大夫粲笑了。“我要驱车带你随我下乡去,”他说。
有好几个星期,这位高大、黝黑的姑娘几乎每天和这位大夫在一起。促使她来找大夫的情况,随着一场病过去了,而她像那发现歪劣苹果的甜津滋味的人,竟无法再垂青在城里公寓里所尝到的完美的圆苹果。在她和他开始结识的那个秋天,她嫁给了里菲大夫,转过一年她辞世。在冬天,他把抄录在纸片上的思想的零碎念给她听。读过之后,他开怀笑了,随后塞进衣袋里,变成圆而硬的纸球。
悠哉译于200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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