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三部曲》责任编辑钟洁玲:三见王小波
我跟王小波见过三面。
无法想象的是,第三次见面的地方,竟然是八宝山殡仪馆的一号大厅——追悼会现场,他躺在那里,与我阴阳相隔。那一天是1997年4月26日。
我是王小波“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的责任编辑。
1997年4月11日凌晨,王小波猝然死于心脏病发,享年44岁。
4月26日这一天,八宝山一号大厅外,大约来了300多人。除了少部分是王小波的亲友,大部分是自发的吊唁者。他们是首都传媒界的年轻人,哲学界、历史学界、社会学界和经济学界的学者,还有相当部分是与王小波从未谋面的读者,有的甚至自千里之外赶来。奇怪的是,当中没有作家协会人员,没有一个小说家。
要知道,王小波是首先将自己看成是小说家,但是,到他死的时候,他的作品还没有进入主流文学的视野之内,今天仍然没有。
上午10点的光景,追悼会开始,大家排成两行,有序地进入大厅,向王小波遗体告别。大厅里放着的不是哀乐,而是贝多芬的奏鸣曲,据治丧小组的人说,小波爱听这首曲。
艾晓明提醒我,将《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三本书的封面摆在王小波身上,随他火化,她说:“他惦着这事,让他知道,封面已经做好了。” 艾晓明是王小波的挚友,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最早关注及评论王小波作品的学者。于是,我让胡贝将封面摊开,依次摆在覆盖王小波遗体的白色床单上,正好是黄、灰、绿三色,封面图案取自古希腊绘画中人类经历的三个世代,意境悠远古朴。
王小波遗容安祥,只是额头有一块褐色的伤痕。据说,他是独自于郊外的写作间去世的。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头抵着墙壁,墙上有牙齿刮过的痕迹,地上有墙灰,他是挣扎了一段时间,再孤独地离去的。
王小波没有单位,也没有加入作协,生前他说过:“听说有一个文学圈,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他是一个局外人,但却是一个真正的作家,一个为自己的真理观服务的自由撰稿人。
在追悼会上张罗的,我只认得胡贝和线条。胡贝是王小波从小一块玩大的朋友,某软件公司的总经理,闲时客串过电影,后来,我发现他出现在张扬导演的电影《洗澡》里面。线条是个秀气高挑的女人,她就是王小波小说《似水流年》里面漂亮而激进的女一号,大家都依小说里的名字叫她“线条”,真名反而不得而知。
追悼会大厅是一个会堂,前方正中的舞台上是湖水蓝的幕布,横匾是黑色的,上面悬挂着几个大字:安息吧,小波。下面用黑布巾结成了蝴蝶结,围着王小波的遗照。照片上是青年时代的王小波,小眼睛厚嘴唇,一脸稚拙憨厚。
出发之前,我曾请一位朋友为王小波写了一副挽联,上联是:以独立意志出神入化笑写时代三部曲;下联是:持自由情怀沥血呕心哭说乾坤万年忧;横幅是:小波不死!
我问胡贝,怎么没有用我发来的挽联?胡贝说:我们想让小波平平安安地走。
“平平安安”?我琢磨这四个字。
王小波生前,在《南方周末》等报刊开设专栏,那段时间,他几乎参与了所有的文化论战,引起多方关注,很不平安。他的随笔机智幽默,文理双修的视野,从容不迫的气度,引来大批年轻读者的追捧。胡贝说:“他说的都是总结性的东西,特精辟,一锤子砸得你,骨髓都出来了。”
《时代三部曲》责任编辑钟洁玲参加王小波追悼会——(左艾晓明、右钟洁玲)
4月16日前后,王小波的死讯传开,几个城市都有媒体报道此事。自那天开始,无数电话打到治丧小组和报社。此时,王小波的兄弟在美国,妻子李银河远在英国,北京只有老迈年高的母亲。他的好友胡贝说:“小波没单位,也没加入作协,他的事得由我们来办了。”于是他们就在高教部宿舍(王小波母亲家)大院里面跟人借了一间二楼的房子,拉了两根电话线,接上一部传真机,作为“王小波治丧办公室”。此后每天24小时热线服务,接收全国各地的吊唁电话和传真。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小波是在北京西单的一个公共汽车站。那是1996年8月。
公共汽车站是我们在电话里约好了的碰头地点。在广州的《岭南文化时报》上,我见过他的照片,并牢牢记住在照片旁附上的一句自白:“我这人老远一看不是好人,走近了还是好人。”出租车抵达西单时,我坚信我没有看到照片上的王小波,车开过了一段。等我折回头的时候,已经迟到,仍没发现王小波,我认定是他迟到了。
这时,在一群闲闲散散地站在路边的人里面,走出一个1米90的高个子,他有狂草一样的头发,身上的夹克衫和牛仔裤的皱折纵横交错,夹带着一路轻尘,仿佛是从附近某个工地走出来的。他迟疑地走近我,愣了两秒钟,我们互相确认了,然后我随着他拐进一条灰砖胡同,走着走着,不见了他,回头才发现他落在远处蹲着系鞋带,系好了,再拖着一双小船似的球鞋疾步赶来。前后穿插的自行车很多,我们交错而行,很难听清对方的一句话。天色灰暗,整个感觉就像走在一部粤语残片里。
进入他寓所的大院,破破旧旧的,据说是从前的郑王府。他熟门熟路地拐入门房小卖部买汽水,他说:“我屋里没水。”
岂止没水!我走进一间纯粹的写作室:一台电脑,一把靠背椅,一张床;电脑桌上搁一瓶饮料,看不见打印机,他说他素来是交软盘给编辑的。这那像一个“海归派”的窝呀?!
他告诉我第一部书出版的极度艰难,为找销路他走破了几双鞋,独自去闯二渠道,向书商兜售自己的小说,白的黑的都见过了,练得巧舌如簧。
“书出完了,我也快成书商了。幸好书的销路还不错。”
还有一次,为了在中央电视台做图书宣传,他和妻子李银河被拉去客串,两人在烈日下被调度了几十分钟,反复折腾,差点没有中暑,结果节目播出时恰恰给剪掉了这一截。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我听着几乎笑岔了气。无限辛酸,都付笑谈中。
自由撰稿人王小波1952年生于北京,16岁到云南插队,然后到山东农村当过民办教师,回北京后进过街道工厂,恢复高考后考上中国人民大学贸易经济系商品学专业,后来,赴美国匹兹堡大学取得文科硕士学位,还学过计算机,会编程序。1988年,王小波回国。他是真真正正的“海归派”。
回国后,他曾到北大和人大任教,1992年9月,为专心写作,他辞去教职。
早于70年代中期,王小波就开始写小说,第一篇叫《绿毛水怪》,写在一个大大的练习薄上,后来大家争相传阅,这篇小说成为“手抄本”,越传越远,传出了一段姻缘。王小波的写作缘于一种本质的创造欲望,没有利益,没有外界关注,他还一直写下去。他说:“写了多年小说,还常收到谩骂性的退稿信……提起王小波,大家准会想到宋朝在四川拉杆子起义的那一位,想不到我身上。”即便这样,他仍说:“我相信自己有文学才能,我应该做这件事。”
搞纯文学在世界各国都是最穷的。这点,王小波早有精神准备。有一次,他对朋友说:“作家就意味着随时有饿死的可能。”为什么选择了严肃写作——这样一个趋害避利,既冒险又挨穷的反熵过程?他认为,文明的发展也是一个反熵过程。如果人人都进入趋利避害的熵增过程,随着大流而下,最后准会在一个低洼地汇齐, “挤在一起像粪缸里的蛆”。因此,王小波认定反熵过程就是他的宿命。
王小波曾经感叹:“出版一本书比写一本书要难得多。”所以,他说,他若写墓志铭,会在“活过,爱过,写过”后面加上一句,“书都卖掉了”。
从王小波那里,我带走了两只软盘,那是“时代三部曲”的原稿。
1996年11月,我将“时代三部曲”上报。12月上旬,花城的选题会在湖南张家界召开,讨论到这套书时,有人认为王小波没有知名度,长达99万字的三部曲,存在着发行等方面的风险。最终社长肖建国拍了板:王小波的作品有鲜明的艺术个性,那怕冒点风险也要试试。
选题会后,12月中旬,我再次到京出差。
第二次见到王小波,是在紫竹园附近的中国企业家协会招待所,我的住处。
晚上匆匆一面,我告诉他“时代三部曲”已经列入1997年度选题。我看着他,他脸上没有悲喜。我这才了解到,“时代三部曲”经历了漫长曲折的流浪旅程。它是在辗转多时,颠簸多地之后,才停泊在花城出版社的。
王小波在1994年已经成功,那一年,《未来世界》获台湾(地区)联合报文学奖,之前《黄金时代》也获过此奖。面对获奖,王小波说:“我觉得,这个奖不是奖给已经形成的文字,而是奖给对小说这门艺术的理解。”同年,华夏出版社出版了《黄金时代》,给文坛一次小小的震动。敏锐的评论家说:没想到文坛之外有如此高手。
但这些成功未能为他铺砌坦途,他的余作在民间经历了漫长的苦旅。
王小波以及他的朋友,曾携着书稿,天南地北,在多家出版社奔走。部分书稿曾一度以打印件的形式,在社会上流传。打印件是用最老式的24针打印机,打在浅蓝色像一匹布那么长的打印纸上,很多文字有眼睛没鼻子的,奇怪的是,这副样子并未影响它的传播。在出版社,在研究机构,在大学校园,各种人群传阅着。嗅觉灵敏的书商还追上门,讲得洋洋洒洒,开口就是几万的印数,然后又音讯全无;出版社往往是今天接纳,明天变卦。为什么如此反复?皆因艺术与思想上的无视禁忌造成的,用艾晓明的话来解释,就是:“王小波无视禁忌的顽童心,他的幽默反讽才能和想象奇趣,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某种文学理解力。”
对于出书,王小波起初一惊一乍,折腾几次后便宠辱不惊了。
这天晚上,他外衣的颜色我已经遗忘,只记得他嘴唇乌紫,我以为是冷的,现在想来可能是病征的显现。记得他还说了一句:“作家有两种,一种是解释自己,像海明威式的;一种是到想象中去营造,像卡尔维诺,像尤瑟纳尔。我觉得真正的作家应该尝试做后一种。”
第二天我就回广州。
这个冬天,我体验了编辑生涯中永志难忘的一次经历。窗外是冬日蓝天,明朗的高空气息使人开怀,我正着手编辑“时代三部曲”。
翻开《青铜时代》,有这样的文字:“思维的快乐是人生乐趣中最重要的一种。本书就是一本关于智慧,更确切的说,关于智慧的遭遇的书。”
令我一读一惊心的,是作者凌空飞越的想象力。
看看王小波笔下的泥水洛阳吧:唐朝的洛阳,泥水没膝,人们要过街,就要借助一种叫拐的东西。在比较窄的街段上,有人借助撑杆一跃而过;有人踩在三尺短拐上蹒跚而行;而伟大的发明家李卫公,就驾着二丈高的双拐凌空而过,他身体前倾,构成飞鸟的造形,这个造形成了最时尚姿势,一时间Fans无数。不仅如此,李卫公从天上走过的时候,还不穿内裤,全城俗物尽在胯下,招来女人的呸声,在阵阵呸声里,他遇上了红拂,开始了一段惊世浪漫的爱情故事。
我望文兴叹,叹为观止。王小波写知识分子的故事,却借助唐代传奇的背景和人物。也许,只有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人物,才能传达他对趣味和智慧的解释。
猝不及防地,我被王小波所创造的飞雪长安、泥水洛阳及红土湘西引入一个遥远、陌生的诗意世界,那种汪洋恣肆的手笔、顽强的幽默精神,使我的工作变成一种愉快的阅读享受。在一阵阵的笑声中,冬天稍纵即逝,春天轰然而来。
王小波说:世上只有两种小说,一种是好小说,一种是坏小说。多么精辟!
无数周折使“时代三部曲”的出版成为王小波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1997年4月11日他猝然辞世,当时,他的三部书稿还在发排之中。
那段日子,整个年轻的知识界悲情涌动,为王小波的英年早逝真诚伤痛。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写消息、通稿、回忆、评介,校对,电话、对谈、传真、复印……我脑子里昼夜转着的都是这些内容。出版社为“时代三部曲”成立了专项小组,衔接各个环节。终于,在5月13日王小波45周岁冥诞日,我们在北京现代文学馆召开了“时代三部曲”研讨会,每个与会者手上都拿着刚刚从广州空运而来的三本新书。
在这一个多月里,共计有100多家海内外媒体发布了有关报道、评论和悼念文章,互联网上,有人制作了王小波专页,全文输入《黄金时代》。“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王小波这句名言四方流传。
某大报用整版纪念王小波,上面两个标题异常触目:《宛如一首美丽的歌》,《死得其所的人》。艾晓明将这一版复印下来,用一个大大的原木相框将它镶好,送给王小波母亲。
出版社每天收到来自五湖四海的问询,购书单雪片似地飞来。“时代三部曲”经历了洛阳纸贵的阶段,登上各地排行榜。一位资深记者说:“多年来,没有哪一部严肃小说受到这样广泛的关注,它几乎是家喻户晓了。”
一套书遭遇这样的人世沧桑,实属罕见。
如今,事隔7年,我还记得艾晓明向我描述的未来情景:100年后,一位中文系的新生,在图书馆书架林立的长廊里逡巡,他说:我要找一本书,作者叫王小波。
这7年里,我的“趣味主义”倾向明晰起来。我觉得,活在世上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没有趣的人,不交;没有趣的事,不谈;没有趣的书,不出。这是王小波教给我的。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1/2007
多亏Ruozhi转告,搜到此文特转于此以示感谢。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2/2007
王小波先生。真正配称伟大的作家。我是王粉。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不客气, 大家都是王粉. 李银河有一句话说得很精彩, 她说王小波就像一个接头暗号, 现在咱们, 还有守望古典都接上头了. :-)
张广天是谁啊? 看来你发现的作家还是比我多. :-)
阿拉丁燃灯 wrote:
多亏Ruozhi转告,搜到此文特转于此以示感谢。 - posted on 02/13/2007
听说王小波的英译本即将面世, 这是"出版者周刊"的书评, 先睹为快. :-)
From Publishers Weekly
Reading popular, irreverent Chinese essayist and novelist Wang, who died in 1997 at 44, can feel like being held upside down—particularly during the zingy sex scenes. Characters cultivate an artful irrelevance to circumvent official stricture, and fail most every time. In the first work, "2015," the narrator's uncle, Wang Er, is a painter without a government permit to paint; his paintings are so stridently fractal that they make people dizzy. Sent for re-education, he readily admits his stupidity, but is undone when a female guard takes a very twisted interest in him. "The Golden Age" concerns another Wang Er: a 21-year-old, well-endowed Beijing student sent to the Yunan countryside during the Mao period. There, he runs off with a married doctor. Told to confess on returning, Wang, ironically, becomes a writer, as his superiors insist on more and more pornographic detail in every revised version of his confessions. The slighter final story, "East Palace, West Palace," relates a story about a policeman who falls in love with a bisexual cross-dresser. Wang's deeply convincing novellas will certainly please the readers who have enjoyed recent Nobel Prize–winner Gao Xingjian's novel, Soul Mountain.(Mar.)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听起来像哪里有国际歌,哪里就有无产者.反之亦然:)
读过一本王小波的小说,印象不错,想听听若之分析.
我兼作若之和各位咖啡美美的粉丝吧:)
李银河越来越有趣?
Ruozhi wrote:
不客气, 大家都是王粉. 李银河有一句话说得很精彩, 她说王小波就像一个接头暗号, 现在咱们, 还有守望古典都接上头了. :-)
张广天是谁啊? 看来你发现的作家还是比我多. :-)
阿拉丁燃灯 wrote:
多亏Ruozhi转告,搜到此文特转于此以示感谢。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握手!一直以来,觉得很多写评论的人羞羞答答的不敢称小波的伟大。郁闷啊。近期翻读《红佛夜奔》,又有新感想。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谁翻译的呢?这是个大问题。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谁翻译的呢?这是个大问题。
这算什么大问题。译者不就在此线中嘛。
不过王小波文笔一向是以智慧著称的,他的译者呢,从笔名来看,倒有些反智慧的意思。:) - posted on 02/13/2007
令胡冲 wrote:
谁翻译的呢?这是个大问题。这算什么大问题。译者不就在此线中嘛。
不过王小波文笔一向是以智慧著称的,他的译者呢,从笔名来看,倒有些反智慧的意思。:)
贺祝若之的译作出版销售顺利!
要说若之笔名的反智倾向,我倒可以用王小波小说的反智倾向来与令
胡应对。王小波一写小说,就好象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床头裤裆的
活计,哪里要谈什么智慧呢?
王的散文倒是讲一些智慧,只是有些单一。记得王好象讲过这样一句
话,答应出版社写那些花样的小说身心都很累。又在白银时代里说给
女大学生脱裤子什么的,懒得去查了。。。
王小波的小说是一个异数,是奥维德变形记的路数。
- posted on 02/13/2007
华, 李是越来越有趣, 不过这句话说得还挺精彩. 我的分析恐怕会比较偏颇, 倒是想先听听你的分析. :-)
华 wrote:
听起来像哪里有国际歌,哪里就有无产者.反之亦然:)
读过一本王小波的小说,印象不错,想听听若之分析.
我兼作若之和各位咖啡美美的粉丝吧:)
李银河越来越有趣?
Ruozhi wrote:
不客气, 大家都是王粉. 李银河有一句话说得很精彩, 她说王小波就像一个接头暗号, 现在咱们, 还有守望古典都接上头了. :-)
张广天是谁啊? 看来你发现的作家还是比我多. :-)
阿拉丁燃灯 wrote:
多亏Ruozhi转告,搜到此文特转于此以示感谢。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再握手, 我一直最喜欢"红佛夜奔," 胜于"黄金时代. 又: 你的文章写的很老辣嘛! :-)
守望古典 wrote:
握手!一直以来,觉得很多写评论的人羞羞答答的不敢称小波的伟大。郁闷啊。近期翻读《红佛夜奔》,又有新感想。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3/2007
令胡, 我这么在你这里老是蒙混过不了关? darn it!
令胡冲 wrote:
谁翻译的呢?这是个大问题。这算什么大问题。译者不就在此线中嘛。
不过王小波文笔一向是以智慧著称的,他的译者呢,从笔名来看,倒有些反智慧的意思。:) - posted on 02/13/2007
多谢象罔. 出版是非常顺利, 差点给哈佛大学出版社出了, 他们的一位编辑爱不释手, 可惜他们出的小说极少, 最后还一再嘱咐书出后一定要让他知道. 还有Triquarterly的文学编辑, 读完后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要出全文. 他们都是我在美国接上的暗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凡是爱王小波的人都会不计报酬地为他奔走, 比如钟洁玲, 比如艾晓明, 比如我. 我在初次接触王小波时, 他还根本没有成名. 用一句套话来说, 他反映了我想说的很多东西. 作为一个作家, 或者一个人, 能被人如此所爱, 也值得了.
销售是谈不上什么了, 美国对翻译出奇冷淡. 越消越瘦.:-) 我估计你和令胡一样, 不喜欢他的小说. 不过, 我是认为他的小说成就高于杂文, 杂文成就也不低于鲁迅.
xw wrote:
令胡冲 wrote:贺祝若之的译作出版销售顺利!
谁翻译的呢?这是个大问题。这算什么大问题。译者不就在此线中嘛。
不过王小波文笔一向是以智慧著称的,他的译者呢,从笔名来看,倒有些反智慧的意思。:)
要说若之笔名的反智倾向,我倒可以用王小波小说的反智倾向来与令
胡应对。王小波一写小说,就好象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床头裤裆的
活计,哪里要谈什么智慧呢?
王的散文倒是讲一些智慧,只是有些单一。记得王好象讲过这样一句
话,答应出版社写那些花样的小说身心都很累。又在白银时代里说给
女大学生脱裤子什么的,懒得去查了。。。
王小波的小说是一个异数,是奥维德变形记的路数。
- posted on 02/13/2007
祝贺若之啊。我也买一本吧。那去买啊?
难怪,只要若之一夸我,我就特别高兴:)
Ruozhi wrote:
多谢象罔. 出版是非常顺利, 差点给哈佛大学出版社出了, 他们的一位编辑爱不释手, 可惜他们出的小说极少, 最后还一再嘱咐书出后一定要让他知道. 还有Triquarterly的文学编辑, 读完后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要出全文. 他们都是我在美国接上的暗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凡是爱王小波的人都会不计报酬地为他奔走, 比如钟洁玲, 比如艾晓明, 比如我. 我在初次接触王小波时, 他还根本没有成名. 用一句套话来说, 他反映了我想说的很多东西. 作为一个作家, 或者一个人, 能被人如此所爱, 也值得了.
销售是谈不上什么了, 美国对翻译出奇冷淡. 越消越瘦.:-) 我估计你和令胡一样, 不喜欢他的小说. 不过, 我是认为他的小说成就高于杂文, 杂文成就也不低于鲁迅.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good work, Ruozhi! - posted on 02/14/2007
多谢七月, 八爷. 七月, 你夸我我也特别高兴啊. 哎, 你夸过我吗? :-)
这是林克, 让我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书的封面. 许多人不喜欢.
http://www.amazon.com/Wang-Love-Bondage-Novellas-Xiaobo/dp/0791470652/sr=1-1/qid=1171470241/ref=pd_bbs_sr_1/002-0972731-3880835?ie=UTF8&s=booksJuly wrote:
祝贺若之啊。我也买一本吧。那去买啊?
难怪,只要若之一夸我,我就特别高兴:)
- posted on 02/14/2007
其实我真的经常夸你, 不过,是和其他朋友谈到你时,我说若之很犀利,敏锐。也很funny.我把你视为知音啊,这你知道:)哈,去买书。我一直想说为什麽没人翻王晓波呵? 哈哈,有眼不识泰山:)
封面的插图不错,可颜色不对,红和黄在一起就是不雅,要是把红换成墨绿,效果马上就不一样。我对颜色极敏感。
画是我自己画的,我是让你看我说的颜色。
Ruozhi wrote:
多谢七月, 八爷. 七月, 你夸我我也特别高兴啊. 哎, 你夸过我吗? :-)
这是林克, 让我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书的封面. 许多人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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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若之啊。我也买一本吧。那去买啊?
难怪,只要若之一夸我,我就特别高兴:)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CONGRATULATIONS,RUOZHI。
是, 封面可以更好。可能是色彩。红色总是差些。其实这里红和黑也好过红和黄。太暖了,也太卡通了,相对 in Love and Bondage:)
我看过你写的英文小说。很不错。越战老兵的那篇。没夸错八:)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七月,回若之没看到你。又在讲电话,可我们还是所见略有一丁丁点儿不同。很高兴和你想得一样。刚看了你的信。you are really naughty:) 午饭后,我又要重新做人了。你呢。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I am waiting my boss now, but I am sure he won't send me flower, only assignment :(
ben ben wrote:
七月,回若之没看到你。又在讲电话,可我们还是所见略有一丁丁点儿不同。很高兴和你想得一样。刚看了你的信。you are really naughty:) 午饭后,我又要重新做人了。你呢。 - posted on 02/14/2007
Ruozhi wrote:
这是林克, 让我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书的封面. 许多人不喜欢.
http://www.amazon.com/Wang-Love-Bondage-Novellas-Xiaobo/dp/0791470652/sr=1-1/qid=1171470241/ref=pd_bbs_sr_1/002-0972731-3880835?ie=UTF8&s=books
祝贺若之。红色有些苍白,否则就真成了华人过年的颜色了。
看王小波小说的中文是一种torture,译成英文,想来是功德无量。
那段简介中的用语那么俏皮,谁写的?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恭喜若教授!
翻译王小波的有些情节不太容易啊。比如他给老板写程序起的名字(CNM 1, CNM 2, ...),是不是要加很长的脚注才能让人家看懂其中的幽默?
封面的颜色大概和国旗有关?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Congratulations, Ruozhi!
Oscar Wilde said something like: There are only two kinds of poems, good poems and bad poems.
"王小波说:世上只有两种小说,一种是好小说,一种是坏小说。多么精辟!"
Ruozhi, in your study of Wang, have you compared him with Wilde?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祝贺Ruozhi。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Ruozhi, in your study of Wang, have you compared him with Wilde?
OMG,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除了他们都姓王之外,风马牛吧?既没有任何的传承,也没相似。 - posted on 02/14/2007
祝贺Ruozhi!!
终于和令胡对上暗号了,把王小波的东西译成英文,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千秋伟业。尝试过N遍也读不下去中文版,现在就等看英文吧,你啥时候开飞机空投过来呵?
令胡冲 wrote:
Ruozhi wrote:祝贺若之。红色有些苍白,否则就真成了华人过年的颜色了。
这是林克, 让我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书的封面. 许多人不喜欢.
http://www.amazon.com/Wang-Love-Bondage-Novellas-Xiaobo/dp/0791470652/sr=1-1/qid=1171470241/ref=pd_bbs_sr_1/002-0972731-3880835?ie=UTF8&s=books
看王小波小说的中文是一种torture,译成英文,想来是功德无量。
那段简介中的用语那么俏皮,谁写的? - posted on 02/14/2007
七月, 知道你对画有眼力, 所以才问你. 假如你换个思路呢? 比如the cover is supposed to be 不雅? 因为这个设计想的就是戏仿廉价小说. 这样会work吗? 你没看法译本的封面, 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 两个知青在割麦子. 那才叫土! :-)
夸要当面夸才听得见--我跟笨苯一样鼓励夸奖. 你的耳力比令胡好多了, 才这么几天就发现我funny, 那令胡跟我同网四五年, 才猛然醒悟我挺逗. :-)
July wrote:
其实我真的经常夸你, 不过,是和其他朋友谈到你时,我说若之很犀利,敏锐。也很funny.我把你视为知音啊,这你知道:)哈,去买书。我一直想说为什麽没人翻王晓波呵? 哈哈,有眼不识泰山:)
封面的插图不错,可颜色不对,红和黄在一起就是不雅,要是把红换成墨绿,效果马上就不一样。我对颜色极敏感。
画是我自己画的,我是让你看我说的颜色。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苯苯, 你真是鬼灵精, 在哪里读到我的英文小说了? 七月怎么naughty了? 讲出来败败她的淑女形象. :-) 我要参加你们的地下党!
ben ben wrote:
七月,回若之没看到你。又在讲电话,可我们还是所见略有一丁丁点儿不同。很高兴和你想得一样。刚看了你的信。you are really naughty:) 午饭后,我又要重新做人了。你呢。 - posted on 02/14/2007
既然你们对上暗号了, 就把你们放在一起回吧. 为什么你们不喜欢他? 守望古典能不能说说他的语言的好处?
那段书评是出版者周刊的评论员写的, 是很俏皮, 好像也读懂了. 习惯于黑色幽默的美国读者应该很容易会心一笑. 象罔说他是奥维德的路子, 应该还加上黑色幽默.
wao, 你只要交十元钱, 我马上派人开飞机给你送过去. :-)
令胡冲 wrote:
Ruozhi wrote:祝贺若之。红色有些苍白,否则就真成了华人过年的颜色了。
这是林克, 让我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书的封面. 许多人不喜欢.
http://www.amazon.com/Wang-Love-Bondage-Novellas-Xiaobo/dp/0791470652/sr=1-1/qid=1171470241/ref=pd_bbs_sr_1/002-0972731-3880835?ie=UTF8&s=books
看王小波小说的中文是一种torture,译成英文,想来是功德无量。
那段简介中的用语那么俏皮,谁写的?
Woa:
终于和令胡对上暗号了,把王小波的东西译成英文,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千秋伟业。尝试过N遍也读不下去中文版,现在就等看英文吧,你啥时候开飞机空投过来呵?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也不是雅和土,就是红和黄配不漂亮,俗气。这麽说吧,这红和黄土配得像李银河,王晓波应比这酷,有灵气。土也可以土得漂亮,譬如京戏里的大红大绿。插图蛮好的,我喜欢。
下次来芝加哥,我夸你:)
Ruozhi wrote:
七月, 知道你对画有眼力, 所以才问你. 假如你换个思路呢? 比如the cover is supposed to be 不雅? 因为这个设计想的就是戏仿廉价小说. 这样会work吗? 你没看法译本的封面, 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 两个知青在割麦子. 那才叫土! :-)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关教授, 你一读不就发现我们加没加长长的注了? 还要给咖啡馆的每位mm送一本, 谁让你比我们人文教授财大气粗呢!
guanzhong wrote:
恭喜若教授!
翻译王小波的有些情节不太容易啊。比如他给老板写程序起的名字(CNM 1, CNM 2, ...),是不是要加很长的脚注才能让人家看懂其中的幽默?
封面的颜色大概和国旗有关?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惊动老板娘, 不好意思. :-) 廖兄, 王尔德我知道他的Ernest, 别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 他肯定是读过王儿德的, 玛雅和你大概是老王的专家, 不是小王.
玛雅 wrote:
Ruozhi, in your study of Wang, have you compared him with Wilde?OMG,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除了他们都姓王之外,风马牛吧?既没有任何的传承,也没相似。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无空兄干吗这么简洁? 还没听你说过对王小波的印象呢!
wukong wrote:
祝贺Ruozhi。 - posted on 02/14/2007
卫慧小姐的《上海宝贝》英文版封面也是纯粹的黄配红,读完了,不象有人贬的那么次,基本属于才女加美女系列。
对王小波的不满也主要是在语言上,读起来肚子不舒服。
July wrote:
也不是雅和土,就是红和黄配不漂亮,俗气。这麽说吧,这红和黄土配得像李银河,王晓波应比这酷,有灵气。土也可以土得漂亮,譬如京戏里的大红大绿。插图蛮好的,我喜欢。
下次来芝加哥,我夸你:)
Ruozhi wrote:
七月, 知道你对画有眼力, 所以才问你. 假如你换个思路呢? 比如the cover is supposed to be 不雅? 因为这个设计想的就是戏仿廉价小说. 这样会work吗? 你没看法译本的封面, 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 两个知青在割麦子. 那才叫土! :-)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4/2007
Not until you join our 地下党. july's secret is safe with me:)
Ruozhi wrote:七月怎么naughty了? 讲出来败败她的淑女形象. :-) 我要参加你们的地下党!
ben ben wrote:
七月,回若之没看到你。又在讲电话,可我们还是所见略有一丁丁点儿不同。很高兴和你想得一样。刚看了你的信。you are really naughty:) 午饭后,我又要重新做人了。你呢。 - posted on 02/15/2007
如果"这个设计想的就是戏仿廉价小说"是定位的话, 那好象会不会有点问题. 我以为会对中国王小波小说感兴趣的美国读者, 应该是中年,知识分子, 人文学者等等. 猎奇的年青学生,主妇应该会去找他们更熟悉易理解的廉价小说八.
土好. 土得出风格,土得让人崇拜, 那就成了:)
Ruozhi wrote:
七月, 知道你对画有眼力, 所以才问你. 假如你换个思路呢? 比如the cover is supposed to be 不雅? 因为这个设计想的就是戏仿廉价小说. 这样会work吗? 你没看法译本的封面, 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 两个知青在割麦子. 那才叫土! :-)
夸要当面夸才听得见--我跟笨苯一样鼓励夸奖. 你的耳力比令胡好多了, 才这么几天就发现我funny, 那令胡跟我同网四五年, 才猛然醒悟我挺逗. :-)
July wrote:
其实我真的经常夸你, 不过,是和其他朋友谈到你时,我说若之很犀利,敏锐。也很funny.我把你视为知音啊,这你知道:)哈,去买书。我一直想说为什麽没人翻王晓波呵? 哈哈,有眼不识泰山:)
封面的插图不错,可颜色不对,红和黄在一起就是不雅,要是把红换成墨绿,效果马上就不一样。我对颜色极敏感。
画是我自己画的,我是让你看我说的颜色。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5/2007
关教授, 你一读不就发现我们加没加长长的注了? 还要给咖啡馆的每位mm送一本, 谁让你比我们人文教授财大气粗呢!
刘主席早就有过教导,做国家主席和掏大粪都是人民的勤务员。何必再分人文理工?:-) 我当然会去买一本的。
忽发奇想,当年王二替他写程序的那个教授要是读了这本书将做何感想。只是这个王二太可惜了!
他的文字就好在不卖弄,不矫情。
一副兼有男子汉和大男孩的样子: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5/2007
王小波的一些名言和王尔德很像,故问。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5/2007
才注意这条线,恭贺若之!想买一本:)
更喜欢《黄金时代》,那结尾很辉煌。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5/2007
惭愧得很,没有怎么读过王小波的原作。不过,若之的译本我是要买一本来看的。有没有你autographed copy? 如果有,那将是我的首选。:-)
Ruozhi wrote:
无空兄干吗这么简洁? 还没听你说过对王小波的印象呢!
wukong wrote:
祝贺Ruozhi。 - posted on 02/15/2007
多谢各位!
七月, 早点问你就好了. 那时我还在到处问意见. 到芝加哥我一定去听你夸, 还会陪你window shopping和泡咖啡馆. :-) 笨苯说的是, 本来就有点卡通的意思. 家庭主妇可能喜欢读廉价小说, 但对廉价小说的戏仿的阅读就得要求高一点了. 已经有些地方将它归于gay & lesbian literature 一类了. :-)
好像令胡, 还有CND的菊子路过也抱怨过王的语言. I simply don't understand the complaints. :-) 我觉得他的语言那么好. 是不是诗人对语言的要求特别高? 除了自然不矫情, 我还觉得机智和幽默也是好语言的构成要素. 还有韵律. 小说的语言不能太美文和有文化气息了--I think. :-)
黄金时代是他精心构思又毫无斧凿痕迹的一部小说, 越是有匠心的地方他越是显得漫不经心. 苯以前也说过他一路枝丫曼伸地铺陈过来, 深有同感. 我在翻的时候对这点特别有体会. 不过, 它的结尾我觉得是戞然而止, 干净利落, 还没有体会到废名说的辉煌.
他对肖伯纳是很熟的.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6/2007
若之,你有没有考虑作一些宣传。现在美国的中国文化正热,就各大
中小图书馆,比如我们村的图书馆都购一部,就不得了。况且王小波
小说的地理与时代,绝对也不错的。
王朔卫慧都打开了的。
王小波比他俩耐看。比起钟阿城的云南,当然是黄金时代传神,当地
语言采集得真!一部知青时代西双版纳的诗。
中文的没办法,英文的理应找你知道的包括CND的朋友帮帮忙的,此
不仅是你接头暗号的小团伙。不用太含蓄。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16/2007
很喜欢王小波的书. 总觉得他这个人就象卡夫卡说的那样: "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在你的命运的绝望……但同时,你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因为你和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已经死了,但你却是真正的获救者".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22/2007
想起王小波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在这个荒谬已极的时代,又何妨让讽刺和挖苦成为真理的代言?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22/2007
- posted on 02/23/2007
原来是若先生翻译啊,恭喜恭喜。功德无量!
呵呵,不好意思,因为回老家过年,一直没有上网,到今天才来回复,抱歉。
关于王小波,一直很想写点什么,可人就是个怪物,越是喜欢的,越不知道从何处下笔。
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把《黄金时代》放在《红佛夜奔》之上的。
在我看来,王小波小说的好,好在它的开创性。自五四有白话文小说以来,中国的小说基本上还是在同一条路上。只有王开辟了与传统小说完全不一样的路子,这条路,在废名探了一点点头,却没有深入下去,只有小波将小说的格局彻底打破,另辟蹊径。此其一。
其二、对文革这样一场人类历史上的浩劫,国内作家有许多作品,但无论是谁,都还流于“控诉”二字,说得不好听都是哭哭啼啼的,却未能超越。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却找到了一把利剑,这把利剑就是性,他通过这张扬的性爱辟开了那个时代的荒谬,很难想象,在那种扭曲的时代之重压下,还能找到什么比这更好的武器来反抗时代反抗社会,小说里,随着对王二与陈清扬迫害越深,其性爱则越飞扬,当然,这种关系,并不是简单地停留在性上,最终,上升到了爱的层面——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部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通过这个武器,王小波不再流于对那个黑暗时代的控诉,而是嘲讽,不再是屈从,而是升华,乃至超越。
其三、《黄金时代》的语言特点,应该传承了中文一贯的流畅、简炼、多用短句的特点,而且相当有韵味。
这是我的一点看法。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24/2007
数日不上网,网上已沧桑。大家从吃喝玩乐回到了王小波。
好像谁还说过(大意)王小波的文字是浪漫中追求有趣,智慧与理性。似乎也是他笔下王二在西双版纳那美丽遥远的地方那个年代里身体力行追求的生活。 - posted on 02/25/2007
wow, 升先生啦? 开心. 多谢守望古典提懈. 你是说咖啡馆的废名还是王小波的前辈? 真是失敬. 我很同意你对"黄金时代"写文革深刻及其语言的评价, 不过我觉得他对于文革的深刻理解不仅仅在于他写了性. 而是在于它写出了文革的荒谬. 这种荒谬说起来容易, 要具体展开写, 特别是写出反讽的意味不容易, 而王小波做到了. 下面是我们在书中的介绍中的一段话:
"Although the sexual and social roles of Wang Xiaobo’s characters intertwine, sexuality functions not as protest but as an absurd metaphor for state power and the voluntary, even enthusiastic, collaboration of those subject to it. Full of deadpan humor and oddball sex, Wang Xiaobo’s novellas allow us to see, through a subtly shifting kaleidoscope, scenes from the elaborate dance the individual must do with the state in twentieth-century China."
XW, 蓝河, 燃灯和鹿希的评价也很中肯, 我在介绍中专门将他和卡夫卡比较过, 不过, 王比卡夫卡要playful, 对人生的看法也没那么黑暗. 他虽然反对方言, 但对云南方言实际上是很了解的. "黄"中有一段很明显.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02/25/2007
他虽然反对方言, 但对云南方言实际上是很了解的. "黄"中有一段很明显.
我咋不记得?照说那是还我的母语。 - posted on 02/25/2007
Yes, playful is a such keyword for 王小波.
古典's 废名 is another 废名 :) I know cafe's 废名 by joking him with 古典's 废名 :))
Ruozhi wrote:
wow, 升先生啦? 开心. 多谢守望古典提懈. 你是说咖啡馆的废名古典还是王小波的前辈? 真是失敬. 我很同意你对"黄金时代"写文革深刻及其语言的评价, 不过我觉得他对于文革的深刻理解不仅仅在于他写了性. 而是在于它写出了文革的荒谬. 这种荒谬说起来容易, 要具体展开写, 特别是写出反讽的意味不容易, 而王小波做到了. 下面是我们在书中的介绍中的一段话:
"Although the sexual and social roles of Wang Xiaobo’s characters intertwine, sexuality functions not as protest but as an absurd metaphor for state power and the voluntary, even enthusiastic, collaboration of those subject to it. Full of deadpan humor and oddball sex, Wang Xiaobo’s novellas allow us to see, through a subtly shifting kaleidoscope, scenes from the elaborate dance the individual must do with the state in twentieth-century China."
XW, 蓝河, 燃灯和鹿希的评价也很中肯, 我在介绍中专门将他和卡夫卡比较过, 不过, 王比卡夫卡要playful, 对人生的看法也没那么黑暗. 他虽然反对方言, 但对云南方言实际上是很了解的. "黄"中有一段很明显.
- posted on 02/25/2007
诺先生客气了。
对的,这个废名是二三十年代的一个作家,代表作有《莫须有先生传》、《桃园》等,其中《莫须有》这篇小说有别以一般的传统小说。
昨天又读了一遍《黄金时代》,先生说的没错,确实,“ 而是在于它写出了文革的荒谬. ”,我觉得他不但是写出文革的荒谬,而且是通过两个人的情与爱与这种荒谬的对抗,小说第二章,有一段非常重要——“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不但生活,而且文革更是这样一个“陲”。小说基本上是围绕这个锤与反锤展开的。但除了这条主线,小说里还有更多。爱情、友谊、性的复杂交织,非常的好。
昨天夜里三点多,读到下面这一段时,有一种非常深刻的悲意从心中升起——
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
结尾一段——“陈清扬告诉我这件事以后,火车就开走了。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与卡夫卡的《判决》的结尾——“在这一瞬间,来往的交通从未中断”。
有一种同工异曲的味道,在不动声色中,隐藏这非常巨大的悲凉。
其实《黄金时代》是一部用喜剧手法写就的悲歌。
- posted on 03/07/2007
Ruozhi 好:
对不起,现在才回贴.先祝贺你的书发表.我想你也许希望了解
读者真正的想法,乱说几句,供你参考.不对之处望谅.
译书封面看得出来是有意放在超级市场上卖,而不是放在书店
里买的言情小说设计.猛一眼看去,有点像少男少女读的
网络青春小说:) 有好处,也有不好处,好处是吸引眼球,
有市场概念.不好是,看了封面买书的人可能读不懂,而看
了封面不想买的人可能是真的读者.
王小波的书我只读完过黄金时代,是在他刚去世不久,朋友介绍
读的.我感觉他的文字比较简练.密集,不太像文人写的东西,
富有才气的印象.但我读到他的一些杂文,文字明显比小说粗糙.
后来读到一些报导,说他去世时同时给九家报纸杂志写稿.我想,
可能是太多的稿件使他无法考究文字.另一方面,有些文章,可写
可不写,像王小波这样的作者就不应该去写.这样讲不是傲慢.
而我认为王小波是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作者.这样的作者
不多.给报纸的写稿不过把他造就成了一个社会批评家,但不是思想家.中国最缺少的是思想家,而不是社会批评家.这是很遗憾的.
当然,如果他的写作是为了生计,则是无可奈何了.
我觉得李是越来越有趣,是因为她现在的所为表现出一个独立
知识份子的特点.
她向人大提议妓女合法化,我觉得她做得很好.什么是民主,人权的争取,李银河做的就是.她的一些观点我不是完全赞同.但我很感兴趣.而且她的运作过程很重要.我不赞同暴力革命.也不感兴趣空谈.一个人尽最大努力去一点一滴的做是值得尊敬的.我读到她的博客,她不想再说,因为社会公众不了解她.漫骂她.我在写一篇博客,
公共知识分子应该在道义上支持李银河.
想登到国内去支持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
我想XW的主意不错,你的书,我记的还有ZXD, 还有没有别的
网友,英文书,在咖啡列一个单子,我可以交给住家附近的图书馆,
有些图书馆欢迎读者推荐书.
Ruozhi wrote:
华, 李是越来越有趣, 不过这句话说得还挺精彩. 我的分析恐怕会比较偏颇, 倒是想先听听你的分析. :-)
华 wrote:
听起来像哪里有国际歌,哪里就有无产者.反之亦然:)
读过一本王小波的小说,印象不错,想听听若之分析.
我兼作若之和各位咖啡美美的粉丝吧:)
李银河越来越有趣?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12/05/2008
订了两本准备圣诞节送友人,今天拿到了第一本,一看封面,愣了,以为书店搞错了,给了本中学读物给我。若之,对不起,当时真这么想。怕友人不打开书就放旁边了,赶紧把这里若之给的书评附上。对不起,真的不喜欢封面。。。 - posted on 12/06/2008
多谢小眼睛还记得这条线,并且还买了书。我刚刚重温了一下以前的帖子,感觉很疑惑,“哇,以前还写了这些话。”。我这个人,从来不记得自己写过的话,现在都快忘了自己还翻译过王小波的书了。:-)
不喜欢封面没关系,我刚开始抵触情绪很大,后来居然也喜欢了。基本上,美国这边的读者(大学的读者)似乎对封面没有意见,知道咖啡的朋友们似乎都不太喜欢。据说现在台湾一半的出版公司都倒闭了。我现在倒是在做一个新的project,也有了代理。不过,自己对写作出版的心已经淡了很多。不过,真的很感谢你现在还惦记着买这本书,还有华以前说的一番话。我以前大概错过了,我错过的好帖子太多了。因为我心境一过,就懒得翻以前的贴或者回帖了。真的得多谢一些咖啡友的包涵。
aeuglein wrote:
订了两本准备圣诞节送友人,今天拿到了第一本,一看封面,愣了,以为书店搞错了,给了本中学读物给我。若之,对不起,当时真这么想。怕友人不打开书就放旁边了,赶紧把这里若之给的书评附上。对不起,真的不喜欢封面。。。 - Re: 钟洁玲:三见王小波posted on 12/07/2008
谢谢你的翻译,若之,要不朋友也没得看,是吧?
我想,也许他们喜欢封面也说不定,等我以后问问他们。真心谢谢你,若之。 - posted on 01/25/2009
顶起来,,,,
======================
钟洁玲 无趣的书我不出
2007-04-11 14:56:56
王小波智慧的花园是在她手上向世人敞开的
南方人物周刊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rwzk/20070411/gj/200704280104.asp ■实习记者 周璇
“我是王小波“时代三部曲”的责任编辑。十年来,我亲眼目睹一个作家从生前的孤清冷寂,到死后的洛阳纸贵。” 钟洁玲开门见山。
花城出版社中国文学编辑部。这间三人共用的办公室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拥挤——贴墙是一整面大书柜,每张案头前都堆满了几尺高的新书旧稿。钟洁玲一身湖蓝织衫搭配明黄丝巾,婉约娴雅地端坐在明亮日光里,颇有几分人淡如菊的味道。
“时代三部曲”无疑是钟洁玲编辑生涯中永志难忘的一次经历。
1994年,王小波的《未来世界》获台湾(地区)联合报文学奖,之前《黄金时代》也获过此奖。同年,华夏出版社出版《黄金时代》,给了文坛一次小小的震动。敏锐的评论家说:没想到文坛之外有如此高手。
“我当时看了《黄金时代》,还有报纸上一些零散的篇章,觉得写得真好,就跑去北京跟他谈。去到他家,哪像一个‘海归派’的窝呀?!纯粹的写作室:一台电脑,一把靠背椅,一张床;电脑桌上搁一瓶饮料,看不见打印机,他说他素来是交软盘给编辑的。”
把原稿软盘带回是1996年8月,11月钟洁玲将“时代三部曲”上报。12月上旬,《花城》的选题会在湖南张家界召开。讨论到这套书时,有人认为王小波没有知名度,长达99万字的三部曲,存在着发行等方面的风险。也有人认为王小波文字中对性的描写过于大胆突破了禁忌。
在八九十年代国内出版界如日中天的“四大名旦”中,《花城》一直号称“骚旦”——比起《收获》、《当代》这些老旦名旦的保守作派,《花城》是最为大胆且敢为人先的。“时代三部曲”的选题最终由社长给拍了板:王小波的作品有鲜明的艺术个性,哪怕冒点风险也要试试。
选题会后,钟洁玲再次赴京面见王小波。“当我告诉他‘时代三部曲’已经列入1997年度选题时,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悲喜。” 毕竟,这套书的出版过程中间反复太多了。用艾晓明的话来说就是“王小波无视禁忌的顽童心,他的幽默反讽才能和想象奇趣,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某种文学理解力。”
次年1月份合同签订,“因为之前实在太多波折,他当时已经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书能出版就好了。所以合同他都是草草看过,哪里都不划,我们还帮他划掉外文版版权,那些我们是不要的,他就签了个字,日期也没写。”钟洁玲再三感慨。
1997年4月11日凌晨,王小波猝然辞世。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写消息、通稿、回忆、评介,校对,电话、对谈、传真、复印……这些成了钟洁玲工作的全部内容。出版社为“时代三部曲”成立了专项小组,衔接各个环节。
4月26日追悼会,钟洁玲带去了一副挽联,上联是:以独立意志出神入化笑写时代三部曲;下联是:持自由情怀沥血呕心哭说乾坤万年忧;横幅是:小波不死!她还将《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三本书的封面依次摆在覆盖王小波遗体的白色床单上,随他火化,封面是黄、灰、绿三色,图案取自古希腊绘画中人类经历的三个世代,意境悠远古朴。“封面的装祯设计其实是李银河的意思,王小波写在信里转达给我的。”
书本像世事,摊得开的,骗不了人。里头有花园,有废墟。而这一部在外流浪漂泊多时的手稿,终于停泊在钟洁玲的手上,令这座洋溢着智慧趣味的大花园,得以向世人敞开。
王小波的精神气质已深深濡染了她。“这7年里,我的趣味主义倾向明晰起来。我觉得,活在世上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没有趣的人,不交;没有趣的事,不谈;没有趣的书,不出。这是王小波教给我的。” - posted on 01/25/2009
王小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北京城,也许是因为心态的原因,在我看来,是一个晦暗落寞的地方。其实那个时候,虽然家家屋顶上煤烟滚滚,就空气污染程度而言,决对赶不上今天。但只要看看胡同里大片残破老旧的民居,和墙上刷着的斑驳青灰——这可能是世上最令人沮丧的颜色,就足以使人意兴萧索。
小波意气风发地奔赴云南,又丢盔卸甲地败兴归来,此番回京,没了户口,没了工作,前途渺茫,好像触礁的舟子,心情恶劣,自不待言。套句老杜的诗,真乃“乱世迫偷生,还家少欢趣”。当时我二姐到山西插队,小波到云南军垦,都没了城市户口,变得没着没落儿。母亲去了安徽干校,老父孤身在家,眼看着这两个孩子,也是百计思量,无法可想。看着他们整天蔫头搭脑,他就建议他们趁着眼下有大块时间,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如果时局有点变化,也好混条出路。于是二姐去学中医,而小波拜在黄先生门下,开始学习英语。
提起黄先生,那可是个大有学问的人,据说光外语就会七八种,其中包括将近失传的古西夏文、古突厥文,只是后来混得不好,落魄了。黄先生是俄语科班出身,当年是哈尔滨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在北京当口头翻译。这位老先生在学问上胃口不小,杂七杂八学了那么多种语言,后来潜心于古代语言研究,干脆辞职回家,靠笔译为生,成了自由职业者。本来也能过得不错,谁料想后来会出了个文化大革命呢?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发表任何文章都要单位出具证明,担保作者政治上可靠。黄先生没有单位,没人担保,从此断了财路。黄太太虽有份工作,又不幸得了咽癌,一家三口人,每月只靠二十几块劳保金生活。窘迫之极时,竟然到小沟里捉田螺充饥,像曹雪芹一样赊粥而食。
黄先生虽然落魄,然腹有诗书,终不脱衣冠本色。他住在皇城根下的小胡同里,平日里与一班市井中人为伍,便掉书袋也没个掉处。突然得了小波这样一个聪明学生,登时快乐非常。师徒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有不凡的才情,每日里谈天说地,黄桷树下弹琴,苦中取乐,倒也十分相得。
我跟小波去过黄先生家,那时他家中虽然破落,但处境已略有改善,不再是割粥而食的光景。桌上放着一碗揉碎的烟叶子,师徒二人以纸条卷烟,相对吞云吐雾,在廉价烟草的燃烧中,默默地承受这个贫乏的世界提供的瞬间享受。
小波学英语的方法也与众不同,不是从初级读本开始,循序渐进。学了没多少日子,就开始攻读莎士比亚。当然这种办法学英语不是不行,只是学着费劲而已。就像一个人爬山不沿山路走,专往树棵子里钻。他后来告诉我,那一阵子他学了不少中古英语,感觉也不错,只是像学了屠龙术一样无处施展。我怀疑在这一点上他是受了黄先生的影响,因为学英文学到中古英语是僻了点,但再怎么说,也僻不过古西夏文和古突厥文。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小波学英文不走正路,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走正路的人。从小到大,奖状之类永远和他无缘,正道儿上永远看不见他,如果提起什么旁门左道,他的兴趣可大了。其实那个时候,不走正道儿的人不只他一个,简直是人人如此,大家伙儿都疯疯颠颠的不务正业。工人不做工,农民不下地,学生不念书,和堂·吉诃德先生一样,脑子里灌满了奇思异想,举着长矛,和想象中的邪恶巨人搏斗。至于知识分子,更是靠边站的货,连撒癔症式的革命都没他们的份儿。其实他们不是不想加入革命党,只是像阿Q一样,横竖加入不进去而已。
那年月,知识分子是怪可怜的。自己的本行不许干,想干革命又没人要,干什么都不成,真是动辄得咎。正像茨威格名著《象棋的故事》中的那个家伙,憋得难受,只能干点儿明知没用的事情。据说北京有一位老先生,把一部牛津英文大字典一字不落,从头背到尾,再从尾背到头,每年一次。研究学问,在环境的逼迫下,竟然成为一种无可奈何的对无聊的排遣。陈景润先生苦苦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也许就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小波以他的方法学英文,分明也正在加入这一行列。实际上,即使你用高效率的方法学习英文,又能怎样,学成后难道还能派你出国留学去?还不如在那里铁杵磨针,至少一年到头都有活儿干。
小波在英文上真没少下力气,这一点你看看他的词典就全明白了。他那本英汉大词典,凡是手能翻到的地方都是乌黑的,翻得越多的地方也就越黑。我猜,如果把这本书送到试验室里作色调分析,保证能准确地得到每一个英文单词在文献中的使用频度。
小波记单词的方法也和别人不一样。他自称:不用脑子记,而是用手记。办法是把单词放在面前,一遍一遍抄写,总有写会的时候。平时别人问他英文单词怎么拼,他十有五六答不上来。但只要他的手拿起一管笔,就能准确无误地把这个单词写下来。所以他这个办法虽然临池费墨多,再加上糟践了无数纸张,但也有些可取之处。我猜他这个法子是从王羲之那儿沿袭下来,原本是造就书法家的功夫,和学英文风马牛不相及。他这样误打误撞地乱用一回,虽然没能成为英文书法上的王羲之,好歹记住了不少单词,也可以算是独辟蹊径了。
这样学了几年之后,他终于可以抱着大部头的英文书自得其乐地阅读,按说英文应该是登堂入室了吧。事实上,按科班的标准,他的英文只会了一半。正像一个普通的业余者一样,他对知识的掌握极不平衡。凭着翻烂了一本词典的功夫,他的词汇量相当惊人,纵然及不上那位背诵牛津大字典的老先生,但相去也不甚远。所以他读起书来十分流畅,哪怕科班出身的也赶不上。但是英文的全套功夫是听说读写,读字只占了四分之一。他写英文也可以差强人意,当然流畅的语感是谈不上了。然而,对于一个非英语环境的自学者,你根本无法指望他会成为另一个马克·吐温。他真正糟糕的是听和说。毛病出在他的启蒙老师——黄先生身上,因为他自己就既不能听,也不能说。黄先生的俄语是科班出身,会话自然娴熟非常。但轮到学英语时,他只是凭着对多种语言的理解,无师自通地学了一套哑巴英语。作为他的门徒,小波的会话能力基本为零。
因为英语口语不好,小波后来到美国留学时,受了不少挫折,也闹了一些笑话。其中最有名的笑话出在佛罗里达的一个加油站。当时他到加油站加油,想给轮胎充点气,就去问那儿的工作人员:“你们有气吗?”(Do youhave air?)没想到话从嘴里出来时,竟鬼使神差地变成了“Doyou have ass?”(你们有屁股吗?)只见那个人神色尴尬,不知道答什么好,说有不行,说没有也不行。这时小波也已经悟出这话说得不对头,于是丢盔卸甲地掉头溜走。一边走一边说:“他八成把我当成了个同性恋”。这件事情,从此被朋友们传为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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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12929 - Re: 王小波学英文posted on 01/25/2009
王小波学英语的事儿倒是头会儿听说,呵呵,,,
谢ruoz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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