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三十好几,我是看透自己了,这辈子就是没出息的货儿。以前读书的时候,理想主义教育接受得不少,尽管胸中还常常热血沸腾,但要是真有一场新的革命发生,我想我也不会去参加,没那勇气,孩子呀老婆呀爹娘呀哪个我也舍不得奉献出我这条小命。我也不抱怨和平时代生不逢时,多好呀,风花雪月的。可是和平时代,一个人要出人头地可是难死了,找了个工作,就仿佛一个小钉子钉在机器上,从开始到结束,始终是钉子,变不了,永远变不了,你就坐你那份琐碎的工作,从早晨到晚上,循环往复。这辈子注定庸俗了,所以工作忙了一天之后,依旧会感觉到十分空洞。弥补生活空洞的简易办法只有饮酒,曹操不也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么?
我在班车上给牛哥打电话,说晚上没意思想喝点儿酒,牛哥就应允了。地点在牛哥家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大山牛肉火锅店。
牛哥的车塞在路上,说还要等好一会儿才能过来。我进了店,先点菜。牛肉店果然名不虚传,几乎所有的菜都是牛身上的。服务员对着样品菜给我推荐,专门挑邪道的来,比如长长的牛鞭,还有牛睾丸,那东西我一看都够了,实在没什么胃口。广东人喜欢大补,估计服务员把我当成了广东人。两个人吃,计六盘菜,有牛腩一盘、牛筋一盘、金钱肚一盘、海带一盘、干豆腐一盘、青笋一盘。其实还点了一盘牛肉丸,后来牛哥说不好吃,又退掉了。
火锅叫的是酸汤底的,因为我不喜欢吃辣。牛哥到的时候,火锅已经翻滚,喝了一杯酒,就开吃。店是新开的,房间很干净,服务员也能看出新手的痕迹,质朴得没那么多油滑和事故,就餐的环境是令人满意的。吃火锅需要蘸料,蘸料计有葱花、碎香菜、蒜沫、沙茶酱。沙茶酱吃过几次,不知都含什么成份,于是叫服务员去厨房拿了说明书,这才知道原来是花生粉碎后里面再掺杂些酱油、海鲜等做成的,味道还不错。弄了半碗辅料,这时候火锅里的原料已经熟透,夹了一块金钱肚,沾上辅料,香的不得了。我们中午都是十二点开餐,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才能回家吃晚饭,过了晚上七点,人就有饥饿的感觉。一个人吃东西感觉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在他饥饿的时候,饿了,什么东西都好吃。如果一个人长期衣食无虞,饿了有人伺候,冷了有人给披衣,久而久之会麻木,反倒找不着所谓幸福的感觉。
我和牛哥一边幸福,一边饮酒。可不是么,男人肚子里一旦进了酒,立刻就充实得不得了,身体膨胀,精神也膨胀,整个人便无限地大,世界就越来越小。
牛哥和我又谈到出身,我讲了不少,我说感谢我的父母。我玩了三年的高中,大学都没得考,后来父母依然决定让我复读,要知道那时候做农民的父母生活无比地艰苦,家里几乎就没有有过余钱的时候。我跟牛哥说,后来好歹算混出了村子,到城市里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生活可算是没有忧虑,但是我对父母的情感除了孝道,更多的是感恩。没有父母的艰辛决定,如今我哪里敢想到自己会坐进牛肉店里喝酒,定是在乡下默默地耕田,像草一样生,像草一样灭,一岁一枯荣。
牛肉店里的服务员态度蛮好的,经常过来帮我们斟酒,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喝得多。从孩子读书、登山远足到近期工作,说得很多。我说越来越不喜欢人多的酒席了,闹得慌,饮酒三、两个人正好,牛哥也认同。闭掉火锅开关的时候,一共喝了六支啤酒,也就是每人三支。头有些晕,不过很舒服。
牛哥邀请去他家坐坐,主要是他要送我些东西。开门就见了牛哥的儿子,还假装藏在茶几下面,小孩子总是活泼的。坐了少许,牛哥找出送我的物事,计有乡下农家自榨的花生油一大桶、婴儿用的小便器、塑料游泳圈和奶粉盒各一种。
牛哥开车送我到楼下,拎着一大堆东西上楼,真有说不出的兴奋。俗语讲“礼轻情义重”,那些生活日用品带给我一种难以言状的幸福感,一种被关心的幸福感。因为工作应酬,偶尔进大酒楼,无论食得多么精美,却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感觉。其实在哪里吃饭不重要,和谁吃饭最重要。最后再说几句牛肉店,还不错,首先是干净,其次是服务员态度好,再次是味道也不错。像这个乌云密布的夜晚,邀上三、两好友,在牛肉店坐上几个小时,人生也会是不虚度的。
夜里的雨一直没滂沱起来,但是给我们制造了一个饮酒的氛围,也谢谢老天爷。
2007/9/5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5/2007
Good writing. Kind of reminds me of something written by Feng Zi Kai. Somewhat similar style.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很喜欢qinggang这篇。朴素,平和,感恩,一点儿也不愤世嫉俗,有一点很淡的伤感,又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浮生 wrote:
很喜欢qinggang这篇。朴素,平和,感恩,一点儿也不愤世嫉俗,有一点很淡的伤感,又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
谢浮生鼓励。
另小棣老师过奖了,丰先生是大家,我这是自己当日记写着玩的,不可同日而语。:)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喝了那么多酒还开车啊?!国内的啤酒瓶都是大瓶装的,三瓶就相当于九听了!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Really good.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看见你吃香的喝辣的样子很是羡慕。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喝啤酒了。很怀念从前不醉不休的年代。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笔杆子越摇越顺手了,果然不是?
青冈,我这村子里要么找不到人喝酒,就算找到了,也没有适意的小酒馆。很羡慕你隔三岔五的小醉一回,以后到深圳来找你哈(喝醉了就把咖啡店的所有人都贬一通,从删贴的网管开始:)。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WOA wrote:
青冈,我这村子里要么找不到人喝酒,就算找到了,也没有适意的小酒馆。很羡慕你隔三岔五的小醉一回,以后到深圳来找你哈(喝醉了就把咖啡店的所有人都贬一通,从删贴的网管开始:)。
有钱人住乡下。:)
老瓦你来,我给你喝趴下。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好奇一下,青冈写了很多这种小故事,还有许多老方写的小故事(如果没有标明虚构)他们是真实故事、还是半真半编、或者纯属虚构?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rzp wrote:
好奇一下,青冈写了很多这种小故事,还有许多老方写的小故事(如果没有标明虚构)他们是真实故事、还是半真半编、或者纯属虚构?
写字完全失败。
这怎么能给别人看出是虚构啊?
这也不是故事,基本就是日记。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肯定是真的了,怎么可能是虚构的?写得那么感人,怎么可能是虚构的?
Qinggang,你不要让你小孩感冒再去吊水了......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阿慧 wrote:
肯定是真的了,怎么可能是虚构的?写得那么感人,怎么可能是虚构的?
Qinggang,你不要让你小孩感冒再去吊水了......
谢阿慧。感冒严重了,不吊水,医生就说得吓死人,我们做父母的不敢打赌,只有听医生的话。 - Re: 大山牛肉火锅posted on 09/06/2007
现在国内真正有道德有科学观的医生太少了.吊针的回扣还是很可观的.国内医生一般就喜欢蒙不懂的病人.拉肚子还没到昏迷还能自己进食,也要吊针;月经痛,也要吊镇.这都是发生在我周围的朋友身上的.是呀,我们作为普通人是不懂医的,如果医生说要打,我们也只好听了.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